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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时尽管小心,还是惊动了他。哪去?他问。
九原郡啊,您昨儿吩咐的。我边结衣带边道。
他呆了呆,忽然抱住我。别去。他喃喃道。子建,别去。
那你想怎么样?我由他抱着,说话没了音调。收回成命?还是把我养起来?
他没了话。我推开他的手,继续把衣带结上去。
夏末的晨居然有些干冷,他呆坐着忘记了赤裸的半身,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我笑。我简直不知道我怎么笑得出来。结起最后一寸在腰间。君无戏言,陛下。我拾起地下他的衣物。还有,是早朝的时候了。
一开窗冷气袭人,匆匆关上。夫人她不知道在那里?昨儿大概是她在京城最后一夜,我却不陪着她些。
我忽然掉头。我夫人……
她很好。他正在衣物间寻找甚么,头也不抬地答了。我于是缄口。
他的东西终于找到,对我招手道,子建,过来。
我走过去。他说,你坐下。我于是坐下。他掌心托了一块形状和色泽都极其美丽的玉。
我不是送你。他竖起一只手指划开我衣领,声音难得地带了笑意。是物归原主。
我记起我贿赂他的玉。那玉竟可以雕琢成翡翠混绞血丝这美丽的模样。
翡翠和血丝塞进领口,他不肯放手地按着我肩头,慢慢捻拢我张开的衣领。这我由他。可他垂头吻我后颈时我由不得他了。我推开他,冷笑。陛下这时,却不怕为千人所指,为我家室蒙羞了?
他呆望我。我默默地又说一遍:够了吧。
他坐着,不动,仿佛已经坐了一千年,并且还要坐上一千年的样子。几千年物换星移,他终于缓缓开口。他艰难地说,子——建,我从来——只怕我——情难自禁——
碎琉璃的瓦铺陈了千角的檐牙,是绵延经年的十里长亭了。
长亭是别离,十里却是难别离。我华服高冠地立在酒水淋漓的亭口,冷笑。送君千里都难免一别,何况十里?
风起,动摇了一地瑟瑟的秋草。竟是深秋了。
他因为听说北疆夏末口蹄疫猖獗,又怕留我不下,居然兴兵去伐蜀。
因为伐得太没有道理,天下颇多指责。层层口诛笔伐过来时,他却在我房里。
我说,你这又是何苦。他把脸埋进枕头不说话。
我凑过去往他颈下吹气,一下两下三下。他忍不住痒,转身劈头盖脸把我抱在怀里。哼,我愿意。
再望他华盖下一张脸沉如秋水俨然一代君王,不复当时模样。
天地间充斥了刺眼的血红。朝日竟也能矫情成这般颜色。
极目都是黄沙。
散了一地。
总怕我抢了你那天下,你不该的。告诉你我抢你不过。
我是不如你啊。他吻着我的肩背。也不是不想要这位子。只是,……我不愿在你面前抬不起头,如此而已。
然而,你可知道,我,亦是不愿。
那树呢?
绿叶发华滋啊。他攀住瑟瑟可怜的枝叶,微笑。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他伸出手时掌心已多了一把碧叶。送给你!
接过,扬手,一天一地。
哎哎。他边笑边挽救。我送的哎!
你送的。我知道。
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但感,别经时。
“吉时已到————公子起行————”
文武百官罗列得太长,我看不清他的面目。由于看得太努力我眼前又开始发黑,几乎要摔倒,急忙扶住车椽。
陈王。我听见他渺远的声音。我费力地支起头,远望,似乎可以听到他下一句将是,留下,我收回成命。
他真的这样说了。昨夜。
不。
为什么?
什么都不为。
子建——
不要说。我的手指按在他唇间,温暖而湿润。
抽出手指换上嘴唇。哥哥,我很满足。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他不停地说,把我抱更紧。我不知道。子建,我真的不知道啊。……
低矮的榻,跌破了一颗不分明的水,汗,或者泪。
都是无可挽回。
…他终于说出下半句,却是,多保重。
我笑。皇上保重。
他看着我笑。他不笑。他身在龙辇,没法笑。
我说,你总有一天会知道。
不等阳关奏过三叠,我已去远。阳关送别么,太俗。
堪堪走到城下,四顾茫茫,东风百草。我阖起眼皮,笼起双手,为下一篇赋打叠雏形。然而有一样声音终于袅袅地从城头扬起来,压过了俗气的阳关,压过了俗气的喧闹,压过了,一整个天下。
那是箫声。是他手教的伶人吟出的箫声。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急急掀开车帘,极目处却只望见渺然的华盖,垂幔重重,随风舞荡,如泣如诉。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一时间,胸口的血玉也随之火烫。原当是傲骨铮铮的心深深处,竟道出九曲回肠的隐痛。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绵绵无休。自此,山长水远,相会难期,愿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