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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大难不死虎口逃生(4)
那农民答道:“我是泥瓦匠,那些人都是我的亲戚和屯亲,都是庄稼人。我们那疙瘩先是闹小日本,如今俄国老毛子又闹得邪乎,杀人不眨眼,尽祸害女人,地是没法种了。听说赵家庙招保险队……”
张作霖考虑了一会儿,说:“都是正经庄稼人,就都留下吧。咱们是月月关饷,往后还发给衣裳。”
那农民凑上前压低了嗓门:“我明人不做暗事,他们都是正经庄稼人,可我杀过人。”
张作霖道:“杀过人?你杀的啥人啊?”
那农民舔了舔舌头:“后屯卫驻防营的哨官。”
张作霖吃了一惊:“你杀了哨官?你把我这疙瘩当啥啦?我这保险队是保境安民的,不是窝藏逃犯的——赶紧带你的人走!”
那农民想着分辩什么,到底说不出什么,转身离开了。
赵氏低头收着饭席上的碗,小声道:“我看,这小伙是老实人啊。”
汤玉麟咬着一块鸡腿没放下,“唔唔”连声道:“嗯,挺老实。这20多个人要是投了别处,怪可惜了的,杀过人怕啥,我还杀过人哪。”
王金汉凑上前,对张作霖道:“你们还是一家子哪;你叫张作霖,他叫张作相。”
张作霖“噫”的一声,道:“叫张作相?——快去把他撵回来!”
王金汉忙跑到大门口把张作相又带回堂屋。
张作霖仔细地听张作相的自我介绍,张作相说自己祖籍是直隶人。张作霖眉开眼笑:“我也是直隶!我祖辈是在大城烧碱的,你哪?”
他用目光鼓励张作相继续说下去。张作相又说自己祖辈本是保定府织布的。从直隶逃荒来闯关东的。张作霖大笑起来:“我听老人说,要问祖先来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我家也是逃荒来到关东的。看来咱们就是本家兄弟——对了,你为啥杀了哨官?”
张作相道:“那个哨官叫郭玉,早先是个胡子,在板石沟劫道把我哥哥打死了。后来受抚当了哨官。我不为哥哥报仇我就是白活!他郭玉当上哨官我也不怕他!我有几个好朋友帮着,进兵营终于把郭玉杀了。我这几个好朋友都跟我来了!”
汤玉麟连拍自己的大腿,递给张作相一碗酒,大声称赞:“是个老爷们!有尿!”
张作霖点点头:“好样的。告诉你,我也杀过人,那是为了给我爹报仇。好了,有你们二位的到来,咱们这个保险队就有小百十号人了。我告诉你们,可别出去说,日本人答应给咱们枪了。我招多少人,日本人就给多少枪!”
汤玉麟问:“那他啥时候给呀?”
张作霖道:“照说的也该送来了——金汉,明天就跑趟辽阳,找那个田,那个花田。”说着,又转过头来,高喊,“来来来,为咱们弟兄今日的相聚,要喝个痛快——上酒上酒!”
闹完酒席,便是深夜了,赵氏半夜醒来,怎么也睡不着,便挺着大肚子,悄悄地离开卧室,艰难地爬上响窑炮楼。
赵氏看见守夜的两个妇女抱着火铳睡得正酣。她一阵阵地喘着粗气,把其中一个妇女闹醒了。
那妇女“唉哟”道:“你挺个大肚子爬上来干啥?麻溜下去!”
赵氏道:“真怕你们都睡着了。这几天总听作霖他们叨咕,中安堡的金寿山要来打咱们响窑。”
那妇女叫醒另外一个妇女:“别睡了,打一上来就睡,白天干啥了不睡觉?”
被叫醒的那位道:“睡啥呀,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晌午要眯一觉吧,老爷们又说晚上没捞着,还要补上干一火。”
三人都笑,又说了好一会儿野话。赵氏站了起来,起身欲走,望了望黑夜中的旷野,突然失声叫了起来:“你们看,树林里好像有人!”
那两个妇女看了一会儿,转头道:“哪有人哪?别一惊一乍的,吓死人了!你麻溜下去吧。”
赵氏看了看,想走,还是不放心,又定神望树林,这时树林中闪出刺刀的亮光——树林里有胡子!
赵氏喊道:“快放枪!”
那两个妇女这会也看见了,“啊”的叫出声来,不断地摆弄着手中的枪,惊慌地问:“放枪!这枪……咋放啊?”
赵氏拿过火铳,搬起机头,一声枪响,震撼夜空。接着其他三个墙角的炮楼也响起了枪声。
张作霖、张作相、汤玉麟、王金汉都从各自屋子里头衣衫不整地冲出来,张作霖口上一边吆喝着,一边领着保险队员冲向四个炮楼。
这时候,响窑里住的老人、妇女孩子也陆续醒了过来,来到院内观望。
赵氏在炮楼上对那两个守夜的妇女说道:“咱们快下去,让男人上来。”
两妇女先下炮楼,赵氏最后一个下来,正下到梯子中间,一阵机关枪扫射将炮楼的泥瓦打落下来,砸到赵氏身上。赵氏从梯子上跌了下来,当她站起来走了几步时,肚子痛得她倒在了炮楼底下的角落里呻吟不已……
这会儿,张作霖已经冲上一个炮楼指挥作战。他手下的队员捅掉围墙上的土坯露出枪眼阻击冲上来的土匪。
土匪第一次冲锋被击退。
王金汉对张作霖道:“好像被我们打回去了。”
张作霖摆了摆手,观察着炮楼外黑糊糊的树林。
不多时,土匪那边出现沙俄军队,伙同土匪冲来,同时两挺机关枪的火力,将大门两侧的炮楼的火力整个封锁住了。
张作霖忙而不乱,对炮楼上的3个队员吩咐道:“你们赶紧去打开后门,叫大伙都逃到后山去!老毛子来了,咱顶不住——快去!”
老人、孩子、妇女和没有枪的队员都从响窑后门逃出,往后山树林中逃去。
汤玉麟、张作相、王金汉带领拿快枪的队员在前门狙击俄军进攻。
第一部分:大难不死虎口逃生(5)
张作霖从炮楼上下来,把汤玉麟、张作相、王金汉叫到一起。张作霖恨恨地说:“咱们再顶一会儿,等大伙都逃上山了,咱们就往台安撤,再想法过河东去!河西来了老毛子,咱待不了啦。”
当下,张作霖又叫过王金汉,让他去看看撤退情况是否顺利,如果人都走了他们也跟着就撤。
俄国兵和土匪的又一次冲锋被击退了时候,王金汉跑回来找张作霖报告,道:“人都走没了,可咋没看见嫂子哪?”
张作相往树林开了一枪,头也不回,道:“我瞧见嫂子在这个炮楼上。”
张作霖道:“妈的,和我说有什么用?赶紧找!”
四个人分头寻找。张作相在炮楼底下找到了赵氏。喊道:“嫂子在这儿哪!快来人哪!”
张作霖、汤玉麟、王金汉都跑到赵氏跟前。张作霖抱起赵氏,惊慌地问道:“你咋的啦?啊?咋的啦?!”
赵氏一字一颤,道:“我肚子痛得邪乎,怕是要生啦!”
张作霖“啊”的一声,吩咐金汉快去套大车。汤玉麟道:“后门出去是山路,走不了大车啊!”
张作相毅然地说:“我背嫂子走!”
张作霖道:“不行,你嫂子要生了!”
这时,王金汉赶来一匹马拉的大车,车上只有一床棉被。张作霖将赵氏抱上车。
枪声越来越紧……
汤玉麟急切地大吼:“作霖,我赶大车冲出去!不能在这疙瘩等死啊!”
张作霖跺了跺脚,道:“那也不能叫你赶,我来!”
汤玉麟拦住他:“你走了,这几十号人,几十条枪咋整?我从小就摆弄大车,你放心,只要我汤玉麟活着,就有你的媳妇和儿子!”
众人计议已定,突然打开大门,汤玉麟赶大车飞似的奔了出去!
张作霖声嘶力竭地在炮楼上高喊:“弟兄们,集中火力——打!”
所有火力同时压向土匪。
汤玉麟赶的大车扬起一溜尘土跑远了。
张作霖看着大车消失,松了一口气,站在当院中喊道:“弟兄们,咱们要分散了往外撤,不要往后山跑,不要把老毛子引到后山老娘们和孩子那疙瘩去!枪要保住了有赏钱!等听到我的信儿了赶紧来归队——快撤!”
队员们从后门撤退。张作霖、张作相、王金汉在最后面撤出响窑。
晨光熹微,汤玉麟赶着大车在乡间土路上奔跑。旷野静谧,这时突然响起婴儿的啼哭声。汤玉麟猛勒马缰,将大车停住。他瞪大眼睛,看着棉被里的赵氏。婴儿的蹄声从棉被中传出。
汤玉麟失声道:“啊!生啦?!这可咋整?这可咋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可咋整……”
赵氏有气无力地靠在大车里头,道:“汤大哥,赶紧往前赶,找个人家……”
汤玉麟道:“中!”他甩鞭抽马,马儿吃疼,拉着大车飞奔。
汤玉麟一路赶着大车来到了台安县桑树林子附近的一家农舍,农舍是3间瓦房,土坯的院墙只3尺多高,院子的大门被毁坏丢弃在一边。汤将大车径直赶到院内。
汤玉麟问赵氏道:“孩子不哭了?”
赵氏一点力气没有,慢声应答:“脑袋磕了个大口子,还哭啥。”
汤玉麟抱着头,颤声说:“都是我车没赶好,把孩子给杀了!”
赵氏道:“瞎说啥?这孩子还有口气。是财不散,是儿不死——这是哪儿?”
汤玉麟跳下了大车,往门口来回张了张,喊道:“这家有人吗?”
好一会儿没有人应声,这时,赵氏怀抱中的孩子哇哇地哭了起来。汤玉麟一手掏出手枪,另一手推开房门,在东屋炕上发现有一对30多岁的夫妻,这对夫妻见一个挎抢的人进来,吓得缩成一团。
汤玉麟拿着手枪,对着他们喊道:“还在这疙瘩猫着干啥?快出去救人——把车上老娘儿们和孩子扶进屋来!”
夫妻两人下炕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