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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院中偏西北角有一处水榭,有青砖红柱的六角亭,也是别致。里面备着长椅,更有石桌石凳,桌面刻得是纵横捭阖的棋盘。
从东北角入荷花亭有一块儿假山,挡住了视线,故而林宣汐再往前走几步见着了站在曲折的白玉石砌成的水廊上的北静王,有些懊恼,水溶已经看着了自己,这时候转身离开极为不妥,林宣汐深吸一口气,小碎步上前给水溶请安。
水溶正想到了林宣汐,可巧此时瞧见了她,不由得整了整衣冠,说起来也奇怪,身子消瘦,脸上也带着稚气,一双眼却如同一泓古井,笑起来的时候点点星光似乎都坠在眸子之中,这双眼太不像是孩童的眼,水溶也无法把林宣汐当做七岁的懵懂孩童来看待。
面色柔和与她寒暄,林宣汐一一应了,既然现在这个点儿水溶仍在府邸,今天应当是歇在林府中的,林宣汐想到刚刚贾敏吩咐让自己早点休息,心中明了,只是……“王爷是贵人,怎不见我爹爹?”
水溶失笑,说道:“姑娘既然是主人,招待在下也是使然,可会对弈?林姑娘。”少年的声音清朗之中带着些沙哑,尾音轻颤。接着说道,“林大人先陪了我一阵,我瞧着江南的院子和京都不一样的风情,想多留一阵,见着了林姑娘了。”
原本水溶只是打发时间,想着晚间的微风之中在水榭里对弈也是快意之事,只是落子之后林宣汐的棋力,让他认真起来。水溶棋是越下越慢,林宣汐落子的速度从头到尾都是如一的从容。
从落子之中可以见着对方的性情,水溶的棋先行试探,然后闪电般发动攻击,林宣汐的棋章则是以防守见长,滴水不漏,似是柔水却在水溶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布置了危局,水溶见着自己这方的白子已经显露出败象,投子认输说道:“林姑娘好棋力。”
水溶的棋下得也是极好,两人棋盘上厮杀的时候,不觉时间过得快,见着两人一局结束,水溶身边伺候的奴才连忙说道:“王爷,时间已经不早了。”
林宣汐这时候手里捧着茶盏,春日里的夜晚在水面上还是有些凉,水溶的目光放在林宣汐窄袖下露出的指尖,修剪的整整齐齐圆润的指甲。
“林姑娘也早日里休息。”水溶说道。
林宣汐蹲着身子送走了北静王,见着北静王走了之后,英莲连忙紧了紧林宣汐身上的披风,握住了她的手,林宣汐的手有些微凉,“在水面上吹了这么久的风,我刚刚让人煮了三红粥,小姐喝用一点。”三红粥是用红豆、花生米外的那层红色的皮还有红枣煮成的,再用了点姜汁,喝下去身子就暖洋洋的。
英莲果然是心细之人,坐在水面上久了,刚行走的时候有些僵硬,等到回到了房间手脚已经再次暖和起来。用了点三红粥,林宣汐略站了一会儿才肯安歇,她现在这具身子并不大好,若是用了餐直接睡觉,晚上还会难受,胃里克化不动。
浴桶里的水也倒好了,房间里是雾气袅绕,在英莲雪雁两人的服侍下褪了衣衫,浸入到了水中,林宣汐活动了臂膀,刚刚下棋的时候就觉得有些酸,明日里定然是不好受,换上了粉色肚兜,再穿上了中衣,等着王嬷嬷给她揉了揉腿脚,越发觉得温热手掌下碰触到的地方酸疼。
原本就到了她睡觉的时候,王嬷嬷揉着揉着,她便闭上了眼,王嬷嬷蹑手蹑脚给她盖了被子,脸上都是笑容,“小姐是累着了。今晚上雪雁守着。”到了外间里,王嬷嬷吩咐着。
英莲和雪雁是轮着睡在外间,若是林宣汐晚间起夜的时候可以服侍,只是自从林宣汐做了林黛玉,从未晚间里起夜过。
第二日林宣汐起得晚了,一清早起来的水溶离开林府之前没有见着林宣汐,心中竟是有隐隐失落。转念想到了林如海按照他的政绩,再外放个几年,就要回京了,心中又是舒畅起来。不知道到时候又是出落成何种模样。
“王爷已经离开了?”林宣汐今个儿果然身上是酸疼,用绢子擦了唇角,林宣汐开口问道。一清早,水溶和林如海一到去了衙门。
林宣汐便去了贾敏的房中。
贾敏知道林宣汐的身子果然酸疼,说道:“你现在正在长身体,虽然用药酒是有效,却是不好。”
“哪里就至于如此。”林宣汐说道,“只是有些不自在,过两日身子便好了。”
果然如同林宣汐说的,头两日酸胀得厉害,到了第三日便慢慢自在了。
融入了扬州城里的圈子之后,林宣汐便时常同众女郊游,李素媛上次那般失礼的同男子吟诗,似乎再也没有出现。也有可能仍是有,而林宣汐并不知晓,李素媛是扬州城里有名的才女之名,散了出去。
李素媛也十一岁了,偏爱单螺,装扮的素雅,眉眼柔和雅致,不负才女之名。李素媛这阵子身子抽长了不少,和红衣名言的王滟滪并肩而立,是扬州城里的两美。
“媛姐姐的才华,整个扬州城的人都知晓了。”应天兰说道,“林妹妹也是出息的,听说不少也好奇妹妹的丹青之术。”
若是单说了李素媛,王滟滪免不了要说些酸话,因着有林宣汐,她并不讨厌这位妹妹,故而此时也只是冷哼一声。
李素媛的诗流传出去了几首,那首春桃,可以说是李素媛的得意之作,自然也被捧了一阵。而林宣汐的画作虽然也有些人见着了,却并不为大众知晓,林宣汐的名声便淡了下来。
曹茹梁和林宣汐的相处之中越发喜欢林宣汐,事事把林宣汐放在第一位,口里更是林妹妹长林妹妹短的,听闻有人说那潇湘的画作只是在闺阁之中流传,恐怕做得并不怎么好,林宣汐不生气,她反而气得够呛,在闺阁之中抱怨。
李素媛说道:“妹妹的画作好,别人不清楚,我们是最清楚的。”说着甚至想了法子散步林宣汐的才名。
林宣汐卷长的睫毛轻轻扇动,掩住了眼眸里的情绪,反而调笑说道:“我又不靠作画过活,要这些才名做甚?莫不是梁儿姐姐想着变卖了我的画作,换些零嘴吃。”
曹茹梁一愣,“我一心想着妹妹,林妹妹竟如此调侃我。”说着上前抓林宣汐的痒痒肉,两人闹成一团。
王滟滪这段时间性情沉稳了不少,有消息说是已经有媒人上门提亲,故而会如此,此时说道:“林妹妹说的是,咱们林妹妹有才名却不显,内秀即可,不像某些人会做写诗,传得整个扬州城都是。”
这话一针见血,让李素媛的表情有些僵硬,事实上这些才名确实是和母亲商议之后在扬州城里传得,甚至林妹妹画作其实一般的事实也是她让人传得。
“你们不拿我的画唤作零花钱,我有没有才名又有何关系?”林宣汐笑着说道,“倒是过几日便是梁儿姐姐的生辰,可是备下了礼物?若是不用心,我可是要替梁儿姐姐打你们手心的。”
“臭玉儿。”曹茹梁跺了跺脚,“快别听她浑说,就是大家凑一块儿热闹热闹。”
“梁儿姐姐才是浑说。”林宣汐悄悄跑开了一阵,“早晨你还说我今个儿熏了什么香,真好闻。”一双眉眼弯弯,杏眸闪烁。
众人跟着笑了起来,带过了这一节,王滟滪看了一眼李素媛,轻轻哼了一声。李素媛手里搅着从袖笼里抽出来的帕子,很快又收回到了袖笼之中。林宣汐那样的大家小姐,有了才名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对于她自己,才名相当于雪中送炭,她怎甘心嫁个小门小户,良人连个官身也没有,如何称为良人。
应天兰在旁边看着曹茹梁和林宣汐闹成一团,她本就是个性子活泼的,见着李素媛的并不太好,轻轻推着李素媛,“媛姐姐,她说话向来是如此,别在意。”
李素媛看着应天兰,脸上扬着笑,“我怎会在意?刚刚在想事情,小兰可是想去玩耍了?快去吧。”
应天兰见着李素媛果然无事,也跟着众人闹了起来。
王滟滪因为媒婆上门,家里人教导的缘故稳重了下来,李素媛素来在外人看来是个和悦的,贵妇人们字觉得女儿们玩成一块儿,相视一笑。
春日里芳菲落,夏日里荷花袅袅娜娜,自从贾敏的胎坐稳了之后,刚开始的时候林宣汐会挽着母亲的臂膀在园中散步,后来这个活计交给了林如海,林宣汐就和父母二人错开了时间,吃过晚饭了便在院中转一阵,等到她回房间歇下了,这时候贾敏会和林如海散步。
平时有神医开药膳滋补身子,又不同于其他妇人总是卧床保胎,晚上固定活动身子,等到正月里生产的时候,用了两个多时辰,就生下了一六斤六两的小子。
林宣汐翻看以前林黛玉的记忆,原本那个早夭的弟弟生下来体弱,哭得也如同猫儿叫一般,成长的时候更是诸多的病症,三岁的时候去了并不奇怪,而现在这个弟弟则是哭得中气十足,是个好生养的。
正月初三林如海也不用去衙门,就在产房候着贾敏诞出孩儿,之后更是进入了偏房,见着了红彤彤一团儿的儿子。
“好好好。”林如海抱着紧闭着眼的孩儿,显然心情激动,林宣汐在一边踮着脚看着弟弟,林如海问道:“敏儿现在如何?”
“太太很好,正准备抱着少爷让夫人看看呢。”跟在贾敏身边的嬷嬷笑着说道。
林如海小心地把怀中的孩儿递给了嬷嬷,“她见过了,早些休息。”
这小弟弟,最后唤作了平哥儿,平平安安才是福,所以贾敏才起给他起了这个名字。小孩子的名字要等到百日之后方可用正名儿,现在贾敏为了让这个孩子福寿,让身边的丫鬟喊平哥儿。
平哥儿除了喜爱母亲的气息,还极其喜欢林宣汐,哭闹的时候有林宣汐哄着便会安稳下来,让人又是念叨平哥儿的聪慧。林如海和贾敏也是看中这个孩子,原本以为自己命中无子,看开了之后竟有这般的惊喜,现在更是结识了神医,孩子定然是应了他的小名,平平安安。
平哥儿的满月礼盛大,官场上沾亲带故都带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