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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枪,先生。总共是两挺。”
“没错。两挺。我认为当时指挥你的是一位克瑞里先生。是这样吗?”
“是的,先生。他是个正直的人。挑了我和博比·斯廷森,因为他不想让那些有老婆的人去送死。”
“确实,确实。现在我想知道的是,克瑞里先生中枪的时候你也在场,是吗?”
“是的,先生。”
“请你尽可能精确地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形。我尤其想知道克瑞里先生是当场牺牲还是只受了重伤。”
“哦,不,先生,他躲避得很好。我们中能有人活下来真是奇迹。他们的子弹非常密集。我失去了两条腿,”他加上一句,以防艾伦还没有注意到。
矬子平板的口吻让艾伦退缩了,但他继续追问下去。韦斯特菲尔德说的对。他的梦一直在急切地告诉他汤姆没有死。他的梦几乎肯定是错误的,但是,在韦斯特菲尔德的鼓励下,他意识到:如果他不挖掘出当时的真相,他的夜晚永远也不会安宁。所以他回去查了一下当时的官方简易派遣单。他找到了那两个和汤姆一起执行任务的二等兵的名字。他还利用陆军部的抚恤金记录(惊讶地)发现其中一人居然还活着,只不过受的伤非常严重,于是他就利用同样的记录找到了哈德威克的地址。
“你能确切地说出当时发生的事吗?”
第五部分 这一年是1929年第63节 令人惊奇的丽贝卡
矬子不是个说故事的好手,但是,艾伦耐心地听到了最后。他们三人爬到了离其中一挺机枪很近的地方。他们并没有真正的机会能够攻下它,除非第一波手榴弹能够侥幸让德国鬼子惊慌失措、到处逃窜。但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发生,他们就被敌人发现了。一阵枪林弹雨从近得惊人的地方扫射过来。“斯廷森,长官,他就在我面前消失了,就像进了绞肉机。要说他身上中了一万颗子弹我都不会惊讶。”矮子——当时的矮子——也中了枪,倒到了地上。他身受重伤地躺在那儿,听天由命,这是一战中典型的死亡方式:躺在英军前线视觉和听觉范围内的弹坑里慢慢流血而亡。“我觉得我死定了。试着想起随军牧师说过的那些死后永生的话,不过我真不觉得那有多大意义。我昏过去了,其它事什么都不记得了,直到我发现自己躺在战地医院里,叫得惊天动地,长官,原谅我的法语,只是当时他们吗啡短缺,长官,那些家伙把我的腿齐齐切掉,快把我疼死了。”
一个陆军军医队的下士——因为这一行为他还赢得了一枚优异功勋章以及中士军衔——救了他之后,矬子缓慢但是完全地愈合了。但奇怪的是,等说到汤姆时,他的描述几乎跟艾伦的梦境完全一样。“密集的枪弹,长官,密集的可怕。我看见他倒下去。我知道他肯定中枪了。不像斯廷森,长官。斯廷森就在我面前变成碎片。但受的伤很严重。肯定应该死了,长官。没有人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活下去。”
就是这些。
一阵枪弹——汤姆倒了下去——可能死了——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这跟梦里完全一样。什么问题都没解决。艾伦发现在他回顾听到的一切时,胃里闪过一阵紧张。他抚摸着并不存在的胡子来掩饰他的不安——又是战时的动作。
“谢谢你,你帮了很大的忙。”
“哦,先生,不用在意。我很乐意提供帮助,先生。”
在那间可怕的小屋里,艾伦看到一张相片:年轻时候的矮子,穿着二等兵制服,一张苍白而且显得营养不良的长脸,几乎可以肯定当时他还没有成年。
“听着,哈德威克,我现在经常去步兵假肢委员会做些工作。我们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人选。你曾经量过腿的尺寸吗?它们没有真腿那么好使,但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得多。”
“哦,不,先生。”
矬子脸色苍白。在全家人敬畏的等待中,屋子里的沉默几乎变得神圣起来。
“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会带你去找一个家伙,他在假肢方面可是一把好手。你怎么说?”
“哦,先生!”
“我会帮你做好预约,然后派车把你送过去。这样方便吗?”
“哦,先生!”
“好小伙儿。”艾伦点点头。等矬子哈德威克变回矮子哈德威克之后,艾伦会帮他在艾伦汤石油公司的某个工厂找份工作。他本想送点现金,但最后决定此刻并不是最佳时机,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他站起身准备离去。他跟杰夫森夫妇握握手,两人都目瞪口呆地立在当场。在他们眼里,他此时已经不亚于复活的耶稣。
弗格森开着车,载着不同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绕着街区转着圈子,他用这种方法保证了车子不受邪恶之手的破坏。想要再坐一次的队伍已经排得长不见尾。艾伦沉默地把车开回去。
让他惊讶的是,他并没有怎么想到汤姆。那些思绪会在晚上出现。和洛蒂呆在一起时,和韦斯特菲尔德医生呆在一起时,他会封闭所有跟汤姆有关联的渠道,直到头脑和心脏都因此而疼痛。可现在他的脑中全都充满了别的东西:怒火,让他喘不上气、失去全部判断力的怒火。
他满脑子都是他在法国认识的人的名字和面孔。汤姆:死了。弗莱彻:残废。这么多人牺牲、失踪、残废或是失明,有时候真奇怪英国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洛蒂那血迹斑斑的围裙鲜明得就像是昨天才见过一样。他看到矬子·哈德威克那张娃娃脸因为一双空洞的金属腿而神情一亮。他的耳边不停地回响着“哦,先生,哦,先生”,一直到车子开出市区进入西区,喧闹的车流声吞噬了他的思绪。
纽约股市骤然狂跌的消失传遍了全世界。在整个美国,经济波动开始粉碎和摧毁十九世纪二十年代末期的泡沫经济。但在得克萨斯一个小村落里,工作仍然稳定,收入仍然不错,生活变得美好。
1930年早春的时候,汤姆一直在为德士古加公司工作,并做到了在这一份工作上坚持干了连续九个月——这是自从他成为英国军官以后第一次做到。更重要的是,在这九个月中他没有出现一次过失。他没有跟女人鬼混。他不再打架。他饮酒适中。最重要的是,他不再把钱交给任何骗人的销售商,这些人总保证说这些“必能成功的野猫油井”(听上去就够自相矛盾的)能够带来数不清的财富。在六个月的模范表现之后,仍然干着会计工作的丽贝卡相信了他,让他回了家。
当然了,没有人,尤其是汤姆,能够在一朝一夕就洗心革面。
他上班的钻井地区是个发展得很好的旧镇,这大大帮助了他。妓女,酒吧,妓院,这都是任何一个石油小镇的重要部分,现在它们全都搬迁到了别处。留下来的姑娘们看上去既干枯又倦怠。而且他上班的地方是德士古加,这是一家大公司。钻塔林立在接近三千亩的大片土地上。不管汤姆去哪儿,他都站在德士古加的土地上。那些依靠从投资商身上敲点小钱混口饭吃的赞助商,他们没有租契就没法干活。赞助商们出现在俄克拉荷马。他们在加利福尼亚追逐幻影。他们在得克萨斯东部的松树林和玉米地上挖着油井。他们没有出现在墨西哥湾沿岸地区的大片油田。
但汤姆确确实实在取得进步。他仍然是个钻探工——现在是高级钻探工了——但他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职位的得失。他只盼着每天钻完井后,就匆匆回到埃尔维克农庄,赶在米切尔(他现在已经六岁了)睡觉之前见他一眼。他跟儿子一起玩耍,教他打棒球——自己先匆匆学会这项运动。他教儿子学字母做算术。他看着丽贝卡给儿子洗完澡,然后再把他送上床。
然后就是丽贝卡,令人惊奇的丽贝卡。
只有到了现在,经过这么多年之后,汤姆才意识到他无意中了得到了什么样的一块珍宝。她聪明,她体贴,她有着惊人的内在力量和决心,坚定得就像她内心的指南针。奇怪的是,汤姆以前从来没有真正地觉得她漂亮过。但这些天来他看着她时甚至看不到她的缺点:稍微有点太过瘦削的脸庞,在她眼角撒下细网的皱纹。他只看到他的真爱,一个每时每刻都充满魅力的女人,一个除了拥有其它重要美德外还拥有爱和欢笑的女人。
汤姆也变得年轻了。他年轻时曾经很有魅力,甚至是很耀眼。他可以只用几个词就把一个女人逗笑。他自己的微笑也总能引发相应的微笑。但是,在经历了战争、监狱和在美国的长期失败后,他连取悦他人的欲望都没有了。现在,这一切都回来了。这些天,他和丽贝卡欢笑着。如果说在这段日子里,除去米切尔童年时期无数的有趣细节之外,还有什么能让他们印象深刻,那就是欢笑。汤姆把头发又养长了,每天晚上回家之后他都会把头埋进大水桶里洗去一天的油污和尘土。然后每天晚上都会这样:她会把他摁到水下,他的反应就是冲她猛摇着头,就像小东西甩干身上的水那样。他们会泼水、玩耍、欢笑,他们的笑声会一起持续到他们上床睡觉。他们经常做爱,而且他们的做爱非常美妙。
一个更好的消息:丽贝卡的父母终于搬家,远离了维尔纽斯和那儿的危险生活,搬到了德国的莱比锡。她父亲开了一家药店:比他在维尔纽斯那家要小,但生意已经不错。她母亲是个裁缝,在新环境里已经变得跟以前一样忙碌。他们已经很好地安定下来,周围有朋友,还有一个欢迎他们的犹太教堂。当然了,他们所入籍的这个国家里有一些让人不快的暗流。但到处都有不快。重点是他们重新安定下来了。他们很幸福。他们很安全。
但是,即使身处天堂,人们也会抱怨。汤姆和丽贝卡正在他们的天堂里抱怨。
他们租了埃尔维克太太农庄的一间小屋。如果他们发出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