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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为人-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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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们的行为看作是一种姿态。也就是说,他们的出发点不是可行与不可行,而是应该与不应该。当人的正当权利被剥夺,自由的意志受到挑战的时候,是非与价值,只能在另一个层面定义。
  我们都是从一条道路走出来的,在共同的追求中孕育了英雄主义精神,在一次次碰壁之后,我们懂得了什么是能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学会了逃避许多我们该做的事情。但是我常常告诫自己,要避免学会以非难或指责别人来解脱自己。在很多时候,慎重和苟且、拘谨和猥琐、小心和怯懦是很难划清界线的。很多人对刘氏兄弟的行为不解甚至不以为然,认为他们做的事没有意义,没有价值。我觉得对这种想法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谁都有权决定自己的生活方式,决定做什么和不做什么,谁都有弱点和局限性。应该允许一个人崇尚某种行为、某种境界,也应该允许一个人在现实中和他所崇尚的东西有距离。很多人崇尚耶稣是事实,没有人能成为耶稣也是事实,这是两个必须同时接受的事实。软弱,大多是可以被原谅的,但用个别人的行为为自己的软弱开脱、辩护,则是不可以被原谅的;改变信念,是应该被理解的,但因为自己的改变而对别人的坚守表示不屑,则是不厚道的。对于那些自我标榜并想从自我标榜中获得功利的人,公众和舆论就有权用他所标榜的东西去要求他。如果他为此付出了代价,那也是他必须承受的,即使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也并不值得特别同情。
  如今我已无法从刘氏兄弟那里知道,他们当初何以把家贡献出来,使之成为民办刊物的大本营。但是我仍记得那张破旧的八仙桌,记得旧得看不出颜色和式样的碗柜,柜子里常常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食物储备;记得那张铺板搭成的床,我们蜷缩着腿坐在床上开编委会,芒克和他的妻子在那张床上度过了热恋的浪漫时光;记得不知是谁用手绘制的窗帘,红、黄、白组成的抽象图案,有各式各样的几何图形。不记得是谁告诉我,三角形代表女人,我曾把这意象写进一篇题为《带星星的睡袍》的短篇小说里,发表在《今天》文学研究会内部交流资料上;还记得振开从家里拿来像砖头一样大小的录音机,现在想起来,那音质实在是极差的,但是在七十年代末的中国,无疑是一件奢侈品,听着音乐干活成了我们最奢侈的享受。
  七十六号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很多素不相识的人来这里义务劳动。不记得是哪期,我把散页拿到家住附近的一个大学同学家里装订,他们工作到深夜,然后又从自己腰包里掏出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助学金订阅杂志。还有很多文学青年来这里朝圣,一个外地青年写来一封像散文诗似的信:“沐着五月的阳光,迎着燥热的风,我踏上了北京的街道。今天我来,只是为了《今天》。活动一下搭车时坐麻的双脚,沿着长安街向公共汽车站走去。不是去会情人,也不是去王府井采购新鲜的商品,可是心却为等待将临的那一刻而紧张地跳动……”




荒芜青春路4



  提起诗人,人们往往首先想到的是标新立异的披肩长发,是喜怒无常的神经质,是让人不能不接受的狂妄。然而这些不属于振开。他高而瘦而白,留那种最普通的学生头,穿一件洗旧了的蓝色棉布大衣,戴一顶浅色毛皮帽子,性格抑郁不善言谈。在我的印象中,他好像不会高声说话,也没有激烈的言辞,他的执着深藏在不苟言笑的矜持中。
  我们相识时,正是他心情最不好的时候。他惟一的妹妹珊珊因为抢救落水儿童刚刚牺牲不久,他在给友人史保嘉的信中说:“如果死是可以代替的,我宁愿去死,毫不犹豫,挽回我那可爱的妹妹,可是时势的不可逆转竟是如此残酷,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有时我真想迎着什么去死,只要多少有点价值和目的。”以后他把中篇小说《波动》题献给了珊珊。
  与文弱的外表和内向的性格形成反差的,是振开一贯鲜明的立场和勇气。当年李南、桂桂和程玉第一次为《今天》工作时,振开颇像政工干部与下属谈话时那么郑重其事地说:“如果有人找你们麻烦,你们什么也别承认,都推到我和芒克头上。”这话虽然激怒了这几位女志愿者,她们当即表示,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做的事当然应该自己承担,但他严肃的表态,无疑使她们建立了信任关系。
  《今天》发表的作品很快被一些开明的官方刊物所接纳。《安徽文学》很快以专号的形式转发了民刊的作品,《诗刊》也率先发表了振开、舒婷、芒克等人的诗,一时间说《今天》要被招安的大有人在。对此,振开规定,凡在官方刊物转载《今天》上发表的作品,必须使用原来的笔名。
  在圈子里,他的外号叫“老木头”,套用帕斯卡尔“有思想的芦苇”的名句,我说振开是“有思想的木头”。他的敏锐深藏在木讷的外表下面。是的,人是有思想的动物,但人并非在所有的情况下都能保持思考的能力,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抵御无孔不入的宣传,并使自己最终不成为机器的一个零件。而振开正是那极少数人之一。他在给中学同学金波的一封信中,对其信仰表示赞赏的同时,也提出了质疑:“你忽略了一点,没有细看一下你脚下的这块信仰的基石是什么石头,它的特性和它的结实程度。这样就使你失去了一个不断进取的人所必需的支点——怀疑精神,造成不可避免的致命伤。接踵而至的‘无限乐趣’、‘无限愉快和幸福’不过是几百年前每一个苦行僧和清教徒曾经体验过的感情。”这封信写于一九七二年二月,那时林彪事件刚发生不久,有人开始对“四人帮”、对“文革”提出质疑,但是很少有人对于我们的所谓信仰,以及构成这信仰的思想意识提出质疑。
  正是这种怀疑精神,使他在写这封信的第二年写下了著名的《回答》。他的怀疑已得出结论:“告诉你吧,世界/我…不…相…信/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北京曾有一个“文革”诗歌研究者向我询问《回答》的写作时间,想要证实此诗不是写于一九七三年而是写于一九七八年。我想,此人的目的是想证明谁是诗坛的“霸主”,对此我无法提供确凿的证据,也毫无兴趣。但我相信不管诗写于何时,诗所表达的思想却是由来已久的。他在同一封信中说:“我相信,有一天我也不免会有信仰,不过在站上去之前,我要像考古学家那样叩叩敲敲,把它研究个透彻。”
  与振开毕业于同一所名牌中学,曾经主办《中学红卫兵报》,为遇罗克发表《出身论》的牟志京,在信仰破灭之后移居美国。而到了美国之后,他又对美国的民主产生怀疑并试图参加美国共产党,只是因为怕不好找工作才放弃。美国梦的破灭,使他又回归了对马克思主义、资本主义的认识。那时他在一所大学当教授,算是个知识分子,听说后来他辞职经商,不知道生意是否成功。我相信,如果他轻而易举地挣到了百万千万家产,对于资本以及资本主义,又会来一次回归的回归。也就是说,至今他仍然是一个精神的漂泊者。他的思想经历在很大的程度上说明了我们这代人的精神历程。我们的怀疑,是在不怀疑中生长出来的,即使要否定什么,也一定要先肯定什么。而年轻一代怀疑论者则不同,他们怀疑并且推翻,只是为了怀疑和推翻,不在乎是不是虚无,或许虚无正是他们所追求的境界。
  二十多年过去了,振开已出国多年,我们只有很少的联系,我知道他的善良依旧,对朋友的友情依旧,而且不管是在什么场合,他从没试图改变过自己的立场。在我的心目中,他仍然是那个木讷的、不苟言笑的、固执的,甚至有点儿古板的赵振开。我不了解走在蓝天下、碧海边、金沙滩上的北岛和他的创作。一九九四年底,听说他要回国,朋友们都盼着,我更想见到他了解他,想知道,如今,他也还是精神的漂泊者吗?是否还在叩叩敲敲?在以往的怀疑有了结论以后,他的怀疑指向何处?




荒芜青春路5



  我是先读到并欣赏振开的诗,充满了神秘的猜想和崇拜,先入为主地以一种仰视的态度与之交往的。对芒克则不同。我在认识他的同时,读到“太阳升起来,把这天空/染成血淋淋的盾牌”,读到“黄昏,姑娘们浴后的毛巾/水波,戏弄着姑娘们的羞怯/夜,在疯狂地和女人纠缠着”,也读到“我有一块土地/我有一块被晒得黝黑的脊背/我有太阳能落进去的胸膛/我有会发出温暖的心脏”这样的诗句。我热爱这些诗句,也热爱这个叫芒克的浪漫主义诗人——他的本名叫姜世伟,我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个名字。当时他二十七岁,是造纸厂的工人。他是一个极富感情色彩,又很外露的人。和他接触时,你很容易摆脱拘束,当你忘掉他是诗人时,他会毫不掩饰得意地提醒你:你以为我是谁呢?我是一个诗人!他会很认真地把事情做错,也会很真诚地向你道歉,而你也会不折不扣地原谅他。很多人愿意把早生的白发染黑,或者藏在帽子里,而他却以自己的一头白发自豪,五岁的女儿叫他“老杂毛”,他朝女儿嘻嘻地笑,全然一个老顽童。英俊的外表和浪漫的气质,使他在吸引姑娘时很占优势,因此他的生活充满了许多戏剧性的事件,以至我把他四年以前出版的《野事》总是当作自传而不能当作小说来阅读。
  外部环境的恶劣很难对芒克形成真正的威胁。从创办《今天》起,他就失去了正式工作。对一般人来说,没有固定职业的生活是不可想象的,但对芒克来说,有固定职业的生活才是不可想象的。每月几十元生活费的穷日子他可以过得很踏实;喝洋酒、吸洋烟、穿几百元一件的名牌服装像花花公子一样的日子他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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