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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奢遮的好汉子。他不相惹,是他运气,若来捋俺虎鬚,敢说他的死期到咧。」两个徒弟听了,不敢多说。只见李福换上一套新布衣,戴顶头巾,穿一双铁叶包头鞋子,赤手空拳,不带一件兵器,兴匆匆赶往揭阳镇去了。李福走后,二人不敢离开,坐守在屋子里;待到傍晚时分,李福回来了。但见他怒容满面,气吁吁地说道:「真不出你们所料,马雄这廝,敢吃了豹子心肝,他竟提起前日江上那件公案,说俺放纵徒弟胡行勾当。如今失主已报官,严限追缉,非要拿回原赃不可。他的意思,直要逼俺献出这宗买卖,你道气恼不气恼?」二人齐问:「师父怎生回答?」李福道:「俺说上天下地,人在中间,好汉子干事,不作兴抵赖,案子真有的,只你不是官府,休来问人长短。俺将杯儿一放,起身便走,他引领许多闲汉追赶,直赶出镇子来,要同俺讲理。俺说没有理讲,如今天下都没个理,你喜欢寻事,彼此尽可较量一下。好汉一个对一个,打死便休!他没得
话说,恨恨地倒退了去。」李福道罢,兀自怒气不平。二人忙打上大壶好酒,煮一只羊腿,两只肥鸡,师徒团坐吃着,各人吃得大醉,都去安歇。一连数日,不见镇上有个人来,李福因对徒弟说道:「马雄这狗男女,和张魁是一流人物,只要欺压良懦,见凶便住,俺只一番说话,便不敢再来寻事,就此罢休。要知生当今世,便是一个小百姓,也须做不得善人。」
那日晚上,于贵在李家吃过夜饭,端正好船只,待向江中赶趁,乘便捕些鱼虾来吃;只见一个火家奔来报道:「大事不好,今有两名捕快都头,带领数十做公的,要来这里拿人了,快做准备。」于贵问道:「你哪里知道,遮莫为江中那件事而起?」火家回说不知:「这是俺的一个朋友在揭阳镇上私自奔来通报,他没有说明原由,告诉了这几句就悄悄地走了。」李福道:「这也无须探问,定是马雄这廝走的线索,前日说过的,他的哥哥马英,不是在衙门里作吏目么?好!一不做,二不休,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索性闹出事来再处。」李福正说,忽见朱小八也闻言奔至,叫声:「师父,俺前日撞见镇上一个闲汉,名叫油签子汪二,他背地里告诉俺一事,马雄与小孤山的张魁,却是暗里私相勾结,江中做到买卖,彼此均分,有事彼此暗助,常自掀风作浪害人。马雄倚靠哥哥势力,人家都因碰他不过,虽明知就里,谁敢声张。我们江中赶的那起买卖,张魁因没曾到手,怀恨在心,私下去告诉马雄,设法将师父诳去,想逼取这宗财物,谁知分文未得,反受一场奚落。马雄心里恨极,可是也惧怕师父厉害,不敢出头放对,但说有日施个计较,要把姓李的除去方休。这汪二是个有名闲汉,曾与马雄廝混多时,二人交情很厚,前日不知为的甚事,马雄着恼起来,将他痛打一顿,不许他同夥廝混,且要将他逐出揭阳镇。汪二心中冤抑,便说破他的隐事泄愤,这几日俺因娘子生病,忙着奉事,不曾来这里说知,争些儿坏了大事。」那火家听罢,说道:「可也巧极,俺的朋友,就是这油签子汪二。」当下李福便道:「恁地,俺们作速准备起来。小八,你是有家有妻小的,这事干不得,须防连累。不比俺和于贵都是光身,便失脚出岔儿,也只丢一条性命,你快快去休。」朱小八哪里肯应,只要帮助师父出力。李福道:「俺也知道你一片忠心,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只是你有家累,这事万万干不得,你快些走开去,休得兜搭。今夜,倘俺和于贵不幸都死,你休声张,慢慢想法报仇好了。」小八素知师父性子,说了甚话,不能违拗,只得走回家去。李福立时唤齐火家,将屋中所有财物,尽数移往船上,教两人在船守候,其余各仗器械,都去屋子两傍伺伏,专等人来一拥突出,杀他个措手不及,等到二更时分,村人都入睡乡,李福师徒在暗中窥望,只见远处一簇火把,着地卷来,正是两个捕快都头方明、赵亮,引领三十名丁壮,来村子里拿人。师徒防人惊觉,始初不则一声,待得近时,才喊一声:「杀!」各挺一条朴刀,当先扑去,众火家各仗刀叉棍棒,一拥向前,逢人便杀。黑夜之中,那班人看不清楚,不知有多少敌人,先自慌了手脚,吃李福师徒如砍瓜切菜一般,当着便死,众火家又拚命乱打乱搠,更觉难当,不到一个时辰,尽都杀死地上。只有一个都头方明,脚快想走,吃李福瞥见赶上,拿住,喝道:「鸟人,到底谁教你们来的?好好实说,俺便饶你性命。」方明回言:「这是马英在衙门里告密,说揭阳岭闹海龙驹李福,勾结强盗,坐地分赃,俺们奉了官谕到此。」李福道:「真个如此!」只一朴刀,把方明也杀了。命众火家一齐动手,把死屍都拖到另一船上,只见共有三十二个,开去江中抛掉,地上一应器械,尽都收拾乾净。李福叫道:「寻根究底,都为张魁身上而起,待俺先去杀了这廝,回来再杀姓马的狗男女。」一声唿哨,师徒率众登舟,扬帆直驶小孤山而去。
且说分水犀朱小八,当夜别了师父回家,哪里能够安睡,便提条朴刀,走出家门,悄悄踅到李福草房附近,隐身在林子里,窥探今夜是何动静。没多时,只见师父率众埋伏,只见众多公人赶到,只见大杀一阵,只见众人收拾死屍,最后,听得师父吩咐,开船往小孤山去,他才捏手捏脚出了林子,闪回家里安歇。不知睡过多少时候,小八朦胧中,突被打门声音惊醒,慌忙跳下床来,掩到门傍一听,却是一个火家的声音。小八忙问:「何事碰门?」外面答说:「小八哥快开门,你师父回来了,他因受伤很重,叫你速去!」小八听说,哪敢怠慢,急行开门而出,已经是五更天气,晓霜满地,寒冷袭人。小八奔至看时,师父躺在一张榻上,面如黄蜡,神思萎顿,几个火家环立那里,都不作声。于贵影迹不见。小八走近榻前,叫声:「师父。」李福微微闪开眼来,强打起精神,说道:「小八,俺往那里和张魁廝拚,不想受他们暗算,前胸中了药叉,即今命在呼吸,多分就要死了。你师兄杀到山下,不知下落,谅也被人暗算,丢了性命。俺死以后,你须……」说到这里,前胸创口痛裂,登时昏晕过去。众人手忙脚乱,好半晌救醒来,延挨到寅牌时分,只听得李福惨叫一声,竟自死了。可怜他空负一身本领,活到七十多岁,仍受人暗算身亡。这是去年十月里的事。
如今朱小八向李俊备述,从头至尾,说到李福咽气时情形,李俊心鼻俱酸,两眼发热,一股英雄泪夺眶而下,痛叫道:「不想叔父死得如此苦楚,俺若不替他报仇,也枉生人世了!」说罢,拭乾眼泪,跳起身来,立刻要往小孤山去杀张魁。
正是:立身天地鬚眉汉,要把恩仇记数清。毕竟混江龙李俊此去杀得张魁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揭阳岭李俊祭亡灵 黄流村穆弘遘警变
话说李俊听得叔父李福惨死,跳起身来,立刻要去小孤山立寻张魁报仇。童威、童猛连忙叫道:「大哥且慢!冤仇应当要报的。只是后来之事,小八哥不曾讲明,且待备述完毕,再做理会未晚。」李俊将身坐下,道:「也好!小八,快些说,以后如何?」小八道:「俺因这件事情干得太大了,多管漏了风声,不是耍处,便赶紧把老人家成殓掩埋。屋中东西,尽数毁弃,灭去形迹。又嘱咐合村人众,千万不可声张,免得官司连累。不上几日,果然有个缉捕使臣,引领着几名公人,赶来村子上探问。某日晚间二更时分,有数十名做公的到来,落后如何动静?村人回说,没有这回事。使臣不信,又访问那妇人童子,都回说村里并无此事,一个鬼也没见到。连问几家都是如此。使臣无法,便问闹海龙驹李福何在?村人说死掉多时,只怕棺材也朽了,使臣呆了一呆,问他的屋子在哪里?可有亲属?村人引领到草房前,说道:『李福是个光身汉子,若有亲族时,也不用我们凑钱买棺材了。』使臣进内搜查,没得半点儿凭证,在合村子踏勘一过,也无形迹,只得自去。使臣去后,村人齐说好造化,天大的一场是非,竟得泯灭过去了。不想未满十天光景,油签子汪二,又奔来报信道:『这几天江边常见浮屍,有的没了脑袋,有的身见刀伤,官府去相验了,屍身虽都腐烂模糊,分辨不清面目。但见的身上衣服,尚隐约有几分看得出,因此官府十分留意,疑是你们做的手脚。还有马雄这廝,指斥这村里都是李福党羽,没个好人。且待官府行文申达上司衙门,分拨下大队人马,早晚要来村里搜捕,查究个水落石出。如今勿问此话虚实,人防虎咬,虎虑人伤。好歹也须做个准备。』有几家一闻此信,就都万分恐惧,忙着要立刻迁移,免得将来不分皂白,受那飞灾横祸。正惊惧哩,不想那日半夜时分,一家无故起火,烧毁三间草房。第二夜,另一人家又告失慎,刚得救熄,第三家忽又起火。一连三夜,村子上共烧七八次,幸都早惊觉,没曾延烧,否则那座村子,只怕早已变做白地。有几家惧怕飞灾,本来要说搬家,如今村子上连生火患,再不敢延挨下去,赶紧迁移到这里,另行结屋而居。自搬得五七家后,不知何故,其余许多人家,也都纷纷跟着搬移,把好好一个村子搬空,来这里聚集成个新村落,大家口顺,就叫做了新村,当初俺本不愿搬家,怎奈妻子廝缠不休,只说村子上降了火龙,早晚要烧个乾净,应须远避。这样天天聒噪着,俺被缠得厌了,却又没法摆佈,落后也只得搬来此地。李大哥,你道此事如何?村子上不是降的什么火龙,却是张魁这廝算计人家,暗里遣人来放的野火。后来知道俺师父真个死了,他才罢休。这消息并不虚妄,在闹火的几日夜里,曾有人瞧见憧憧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