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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默心中一突,他修为高深,殉爆虽烈,到底伤他不得,可是师弟……
气浪渐平,江鼎的身影显现出来。
他倒在地上,半边身子染满鲜血。从他的袖子往下,鲜血如倾泻的雨水,在地面上汇成了溪流。与大滩的血迹相比,江鼎的身躯如此的渺小,仿佛随时都会被血泊所吞噬。
程默只觉得呼吸都要停了,叫道:“师弟——”要扑上去。
江鼎艰难的抬起头,低声道:“袖子……你留着。”
程默一呆,看了一眼手中断裂的袖口,突然懂得,不由怒上心头,喝道:“什么意思?你要和我割袍断义么?”
江鼎不答,合上双眼,头无力的垂下,程默怒气填膺,喝道:“还反了你了。我先抓你回去,再狠狠教训你。”说罢再次向他抓去。
他刚刚迈了一步,突然心中一震,猛然回头。
身后的青铜大门,有些恍惚了。
紧接着,整个洞窟响起了一阵呜呜的风声,肉眼可见的狂风从四面八方汇聚,携着弥漫在洞内的雾气,向一个中心凝聚。
那个中心,就是江鼎!
江鼎的身躯,如一个黑洞,吸收着所有的气息,风、雾和无所不在的邪灵之气。
太玄经!
当初江鼎就发现,太玄经可以吸收这混杂着大量情绪的邪灵气息,只是吸收容易,炼化艰难,江鼎吸收了一丝死气,就险些走火入魔,何况这么疯狂的吸取?他是十死无生!
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旁人看不出来,江鼎却知道,接引阵法消散之后,青铜门已是飘零浮萍,无所凭依,之所以能聚而不散,是因为程默把邪灵之门和这个洞窟本身的邪气捆绑在一起,青铜门从洞中抽取邪灵气,支持着自身的运转。
只要邪灵气断裂,大门就会崩溃。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哪里来的要回哪里去!
他现在,就要釜底抽薪!以自身为代价,让这一处邪灵之门永远的崩溃!
大量的邪气如灌顶一般疯狂的涌入江鼎体内,替代了他的生机和血肉,鲜血如礼花一般爆开,绽放着最鲜艳的色彩。
在这样的鲜艳绽放中,江鼎在走向死亡。
“停——你疯了!”程默惊怒交集,就要扑去,但青铜门的黯淡,却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拉住他,让他一步不能前进。
他眼看着江鼎的身体在崩溃。
程默的身躯越来越淡,只留下一个虚影在空中摇曳。
就在最后一点光影要散去的同时,程默轻叹一声,一张口,一道金光飞向江鼎,霎时间融入他血人一样的身躯中。
做完最后一件事,程默身子一晃,彻底的消散了。
轰隆隆!
在青铜大门彻底消散的一瞬间,巨大的山洞猛烈地摇晃起来,巨石瀑布般的落下,钟乳石断裂,墙壁倾倒。
洞窟倾塌了!
片刻之后,山洞成为一堆废墟。
祭台、小鬼、浊水还有江鼎,一起被埋在下面。
。。。
。。。
第137章 一三五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一人在玉床上盘膝而坐。
突然,他睁开眼睛,露出迷茫神色。
迷茫,担忧,痛惜,种种神色交加,让他脸色变得白了一些。
“啊——”一声低低的□□,他痛苦的垂下头,用手按着太阳穴,不住的揉搓,仿佛在抵御着脑海中无尽的痛苦。
大殿中流光一闪,一个宽袍大袖、峨冠博带,仿佛高古文士一般的人出现在殿中,见床上的青年痛苦,道:“怎么了?”
青年眉头深锁,低声道:“头疼。”
那文士道:“是你元婴未成,元神不定却要出窍越界,虽有灵门牵引,毕竟不适。这还第一次,以后就好了。”
青年低声道:“但愿。”
那文士上下打量他,道:“你始终不能静心,照这样凝婴的心魔关你过不去。我教你极欲的法门似也无功。看来你除了那个执念之外,还有太多杂虑。”
青年不再答话,只是捏着额头,透出深深的疲惫。
那文士拂袖,道:“我是很看好你的,可也要你自己争气,不坠了我座下大弟子的威名。你再这样下去,非魂魄分裂不可。”说罢光芒熄灭,人已经消失。
青年独坐殿中,过了一会儿,缓缓抬起头,道:“魂魄分裂?是了,还有这一招。”
“这里是……哪里……”
“我还活着……”
江鼎模模糊糊的醒来,第一个和第二个念头便是如此。
他没有第三个念头了,因为紧接着他就无法思考。
剧痛!
浑身上下的剧痛,刹那间淹没了他,全身上下不知断了几百处骨头,每一处都痛彻心扉。
不只是筋骨的疼痛,他的魂魄也传来一阵阵撕裂的痛苦,直达神魂的痛苦令他几乎立刻就要昏过去,却偏偏清醒无比,如砧板上的鱼肉,无力的忍受着刀割斧剁、肉身化泥的痛苦
剧痛让他想要惨叫,但极端的疲劳和心力交瘁,却让他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觉得除了灵台一点清明,全身都不受自己控制,连移动一根手指也是不能。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剧痛之余,也稍稍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眼前一片黑暗,唯有面前三尺之处,有一线天光。阳光从狭窄的缝隙照射进来,照在他身前,落下一条光斑。这就是他所有的光源。
江鼎勉强看清,缝隙是两块大石之间的空隙,而他头顶,则有另一块大石架住。
事实很明显,他被埋了。
结合着剩余的回忆,他立刻就猜到了他的处境。当时邪灵之门崩溃,山崩地裂,地底深处发生了大崩塌,山石滚落,地覆天翻。他独自留在地底,本是无幸的。
然而天可怜见,几块大石落下,架出来一点空间,堪堪给他容身。又有前面那一丝空隙,让空气流动,使他不至于闷死。能在灾难之中得此尺寸之地苟全性命,已经是上天给他最大的怜悯了。
即便如此,也不过多叫他苟延残喘片刻而已。他身上不知被石头砸了多少明暗伤口,受了太多内外伤害,骨头筋络更是难得几处完整,早已是个残废。
除了外伤,他受创最重的,就是魂魄与丹田。
最后时刻,他是拼了性命,不计后果强行运转太玄经,将邪灵之门拆毁,现在作用以及回馈本身。丹田因为过度吸收,已经崩裂,体内好容易修出的玄气散佚鱼四肢百骸当中,撑得经脉堵塞,血管爆裂。
而神魂,更是因为大量的怨气和负面情绪与焚烧七情的火焰肆虐对抗,烧的七零八落,险险要魂飞魄散。
外伤易复,内伤难愈,神魂伤害更不可逆转。也就是说,纵然他养好筋骨,也是个废人了。
之前他是绝道之体,尚有太玄经可以修行,现在他丹田经脉尽毁,玄气也救他不得,大道之路彻底断绝。
何况,他筋骨也不能好,被千钧巨石埋在荒郊野岭,筋骨尽断,血流成河,不过剩余一口气,什么时候这口气断了,屋突山中不过多一无名白骨而已。
这种状态……就叫做等死。
此时此刻,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江鼎反而不在乎。
死亡的气息就在鼻端,他竟不觉得恐惧。
生死间有大恐怖,能战胜恐怖的,还有其他激烈的情绪。
比如沸腾的热血,比如极致的执念,比如……绝望的痛苦……
刚刚从剧痛中缓过来能思考,他脑海中反反复复,只有程默的身影。
不是最后认出他来,情切关心,举止神态宛如当初的大师兄,而是当时走出邪灵之门,漠然轻蔑,俯瞰众生的修罗天使。修罗使者轻描淡写,收受人命魂魄的一幕幕,如烙铁一般深深的烙在他心里。
那是他世界崩塌的一刻。
那些画面如此清晰,只是失去了颜色,每当程默最后放出黑线杀人时,画面便戛然而止,碎成千万片,崩溃于无形。之后不知何时,回忆又从头开始,修罗使者的举止再次重复,直到又一次定格。
这便如插刀割肉,每一次都插在同一个地方,一遍一遍,伤口越来越深,血流出却越来越少,只因鲜血流尽,流无可流。
他堕入了这样一个黑白色的循环,来回往复,直到生命尽头。
“嘿——”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传入耳中。
虽然声音不大,也不见得如何好听,但却如一记大锤,捶碎了循环的链条,江鼎一震,从无尽的回忆中清醒。
眼前有一对翠绿色的眸子。
是白狐?
江鼎反应过来,勉强移动了一下头,果然见到白狐正从缝隙里露出半张脸。
“你怎么来了?”他问了一句,但嗓子已经被血块堵死,只发出一声似是而非的低吟。
白狐并没有跟他进山洞。江鼎要留着后手,把白希圣安排在身后,万一他出事,还有个能够报信的耳目。不过进了山之后,白狐就和他失去了联系,江鼎管不了白希圣,且事情多,也无暇去找,却不想这时白希圣却到了。
白狐退开,白希圣的半张脸出现在缝隙当中,带着几分戏谑的口气道:“本座才出去寻了些草药,离开了一会儿,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等江鼎回答,白希圣又笑道:“记得在山庙里,你被人关起来饿的半死不活,后来又被邪物咬的死去活来,你还说命运对你不错。我当时道你是瞎说,现在看来也有道理——比起当时,命运对你还真有更错的时候。”
江鼎听着他的嘲讽,却失去了当初的恼怒,也无意反击,心反而平静。意识渐渐模糊之下,这熟悉的声音,就如同送葬的曲目,伴他安眠。
白希圣尽情嘲讽了一通,江鼎牙尖嘴利,两人针锋相对,他纯占上风的机会不多,这时逮着机会狠狠喷了一顿,颇有打瞎子骂哑巴的爽快感。等他尽兴了,方道:“虽然我觉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