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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承天瞧见这对姐弟的神情,对那殿外人的身份约略明白了八分。这时一名修士缓缓步进大殿,一身白衣如雪,头戴金冠,年约三旬上下,生得又是好相貌,端得是身材玉立,卓然不群。度其修为,与风七不相上下。
那白衣修士一入大殿就长揖到地,含笑道:“金原林氏鹤真,闻此处雅士高会,心中不甚向往之至,不及知会,冒昧来此,还请风兄及诸位大修莫怪。”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一转而收,直直的瞧着脚前的青石。风六娘却是含嗔忍笑,只管瞧着林鹤真,这殿中再有万万人,也不会引得风六娘一顾了。
风七哈哈大笑道:“好你一个林鹤真,却和我客气什么,先前你说族中有急旨传你,原以为你来不了,不想却悄然前来。这是要给我一个惊喜吗?”说到这里,忍不住就瞧了身边的风六娘一眼。
风六娘平时虽是言行无忌,此刻却羞不自抑,低声叱道:“他来便来,走便走,你瞧我做什么?”柳眉一竖,就要发作起来。
风七哪敢再来惹她,便对诸修道:“林鹤真已叫价千万仙币,诸位道友,此人居心叵测,切莫让他得逞了。”
那林鹤真与风六娘的情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林鹤真以高价购得此宝,分明是想讨风六娘欢喜,而风七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明二人之事,已然被风氏族中默许了,这时谁敢来参一脚?那岂不是自讨没趣?
风六娘此刻霞飞双颊,心中的欢喜之意就快要溢出胸膛来,虽然林鹤真这样公然示好,让人好不害羞,可想到林鹤真的深情厚意,心中就如鹿撞,怦怦跳个不休。
风七分连说了三遍,果然是无人应答,风七将手一摊,叹道:“林鹤真,这天大的好处,可让你竞得了,果然是羡煞旁人。”此言深意,不言自明,岂是只指这枝乌木神钗而言。
林鹤真飘然前来,笑道:“既是如此,这件乌木神钗,在下就笑纳了。”将木盘上的木钗持在手中,目光一转,就落到风六娘身上。
这时大殿上针落可闻,皆知这林鹤真定然要将林钗转赠风六娘了。诸修心中暗叹,这林鹤真果然是出手豪阔,一掷千万,却只为博佳人一笑罢了。这样的知情识趣,又端得是出身高贵,人物出众,这世间的女子,谁又能招架得住?
风六娘被林鹤真目光瞧来,饶她百无禁忌,此刻面上也是烧得厉害,将下巴死死的抵住胸口,哪里敢抬起头来。
林鹤真忽的一叹道:“在下今日争得此物,原是要转赠给这世间最聪慧伶俐,最温婉可爱的一位仙子。然而那仙子的身份,却最高贵不过,在下想起她来,就生出自惭形秽之心,便想问一问诸位,这礼该不该送。”
那目光瞧着风六娘,怎一个温情软款可以形容。
原承天暗叹不已,这林鹤真讨好女子的手殿,居然高明至此,诸修明明猜到他会将木钗赠给风六娘,不想他居然并不径直转赠,而偏是要平地生波,更将诸修拉下水来,这是要借诸修之力,来讨得风六娘欢喜了。
这也是林鹤真摸清了风六娘的脾气,若是那性情娴静的女子,这样公然示好,只怕会弄巧成拙,可风六娘又是怎样的人物,越是这般轰轰烈烈,才越会讨得她的欢心。
原承天先前尚难判断此林鹤真是否便是云裳遇到的那一位,此刻就有六七分确认了,也唯有林鹤真这样的手段,才能惑得云裳以身相许,如今这风六娘也要难逃此子之手了。
诸修瞧见风六娘与风七这的神情,心中早就雪亮,这时不来凑趣,更待何时,就纷纷嚷道:“该送,该送。”
林鹤真道:“诸位道友既如此说,看来果然是该送了,只是这世间佳事,定要天时地利人和齐备不可,今日盛会已是难得,诸修又是抬爱,如今只看这天意如何了。”
原承天抱起双臂,冷眼观瞧,倒想看看这林鹤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诸修也是好奇,林鹤真于千万金夺钗,广邀人心之后,还会使出怎样的手段来。
林鹤真袍袖一拂,手中就多了架三尺瑶琴,就此席地而坐,将瑶琴架在膝头,伸出指来,在那琴弦上轻轻一抚,那琴弦微微一动,发出铮然声响,诸修便觉得心中一静,忖道:“只这轻轻一抚,怎的就这样好听?”
原承天见林鹤真取出琴来,心中更有七八确认了,当初云裳说的明白,云裳所学妙韵八音,乃是林鹤真所传。昊天琴道,自以九珑为首,但在九珑未曾出世之前,林氏琴道却是天下无双,只因苏氏出了个九珑,才将林氏压将下去。
而妙韵八音这门绝学,最早也是林氏家传,只因九珑琴道天授,远胜林氏所学,诸修也就渐渐的只知九珑,不知林鹤真了。
原承天也是好奇,想一听林鹤真的琴道如何,刚才琴弦微动,只知此子技法纯熟,但琴之一道,端看心性如何,那指上工夫再熟,也不过是琴匠罢了。
风七奇道:“鹤真,你却要弄什么玄虚?”
林鹤真正色道:“鹤真向来听说,琴为心声,鹤真以心事谱得一曲,名叫幽云操,若是鹤真知己,闻此曲必会泪下。若果然是天地不负我,于此处寻得知己,鹤真方敢以寸心托付。”
诸修越听越奇,若是这林鹤真琴道高妙,能催人泪下,倒也不奇,若是在座诸修皆受感应,齐齐泪落,难不成林鹤真全都要娶去?这可真正是岂有此理了。
而林鹤真此举,分明是冲着风六娘而来,若非早有成算,又怎会出此大言,但此人却怎能料定唯有风六娘泪落,其他修士,则是无动于衷?
诸修不知琴道也就罢了,原承天因九珑之故,对琴道也算是下了番苦功,因此听到林鹤真此言,亦是迷惑不解,心中也更加好奇,端看林鹤真如何行事。
这时风六娘反倒紧张起来,她一颗芳心早属林鹤真,这已是众人皆知之事,今日林鹤真百般做作,也是为讨她的欢喜而来,可林鹤真扬言要让自己闻琴泪落,可不是急煞她了?
她生平不拘小节,性情更像男子,一颗心好似铁石,又怎是能被轻易打动的?若是林鹤真一曲抚罢,自己却不曾触动心肠,那可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可复又想来,这倒也是个考量二人心思的大好时机,若是自己果然能听出林鹤真琴中心声,岂不是说明二人佳偶天生,再也没人能分得开了?
于是那心情也是七上八下,既是期盼,又是惶恐不安。
林鹤真微微一笑,左手缓缓按动琴弦,手指微颤,琴声已出。
那琴声就如流水一般,不绝而出,初来甚是清和雅正,令人如沐春风,又觉得那春风中尤带寒意,看来是冬尽春来天气,那有情人携手同游,触目所及,皆是万物复苏之景,虽有残雪处处,却更显勃勃生机。
风六娘自是专心致志,以闻林鹤真雅奏,听到这琴中春色盈然,不由微微一笑。
那琴声又缓缓传来,曲中春色渐浓,处处繁花似锦,有鸟雀鸣于枝头,莺声燕语,好不热闹。身在其中,又怎能不心中赞叹,知道天地终不负人,才有这锦绣般的美景。
但风六娘听到这里,却微微的皱起眉头,只因春来若急,其去必速,就觉得那繁花虽好,只怕美景难留,少不得一时春去也,反倒让人伤春不已。
说来风六娘也非多愁善感之人,但这林鹤真的琴技好不高明,只要入得琴中去,心情就由不得你了,他若让你愁来便是愁,他若让你喜来便是喜。
原承天听到这里,则是恍然大悟了。
原来林鹤真此琴,哪里是什么幽云操,分明是妙韵八音中的“满座皆听”。
满座皆听此曲,暗藏莫大玄机,可择人而抚。在对敌之时,可使同伴陡增真玄,发挥出强大的威能来,而对手听到此曲,则是无动于衷。当初原承天与云裳初识时,就早知此曲奥妙了。
其后林清越亦曾抚此曲助其本宗与对手争持。
如今林鹤真欺世盗名,将满座皆听大为变动,改其音而不改其质,就变成了幽云操,专来讨风六娘的欢心。那满座皆听本就可以专一打动特定人物的,因此诸修所听之音,与风六娘必是不同。
如此看来,林鹤真对风六娘绝非真心,而是恃技欺人罢了。幸好自己恰逢其会,否则真要让六娘被他骗了。可是六娘对其早就心有所属,并且已深陷其中,自己无论说些什么,又怎及得上林鹤真的花言巧语?
转目瞧去,只见那六娘果然眼圈一红,缓缓落下泪来,可细辩琴声,实无出奇之处。
第1050章可叹世间痴儿女
诸修怎知这琴中奥妙,见到风六娘珠泪滚滚而落,皆是叹息不已,看来林鹤真与风六娘果然是佳偶天成,的是知音,否则又怎会唯有六娘落泪?
忽听琴声一停,林鹤真缓缓站起身来,向六娘走了过去,手中正持着那根木钗。只需六娘将这枝木钗收下了,那么就算此事尚未得族中允许,可风六娘必定是情根深种,与林鹤真再也分不开了。
原承天不由得大皱眉头,在这种情形下,自己若是强行喝止了,且不言根本无渐于事,说不定反倒促使风林二人情意更艰,那热恋中的男女,可是视外界的一切阻力为动力的。
而琴中如妙道,诸修皆是不知,自己就算说出真相又能如何?至于林鹤真与云裳一事,更是死无对证。原承天思忖良久,才发现自己竞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瞧着林鹤真走近风六娘。
风六娘此刻也站起身来,掩面而泣,却是喜极。她与林鹤真虽是两相相悦,可实无一言一物可证,今日当着诸修之面,由这林鹤真将林钗相赠,那可不是在天下修士间订了终身。
林鹤真柔声道:“六娘,这根木钗虽是价值千万,却不及你一根发丝,鹤真唯以此钗,略表心声罢了,却不知你是否愿意接受此钗?”
风六娘道:“我……”
她刚刚道出一个“我”字,忽听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殿外远远传来,此声喝道:“不可!”
诸修听到此声,皆是一惊,此刻强行喝止,好似焚琴煮鹤,岂不是大煞风景?正想去瞧是谁这般大胆,只见风七与风六娘姐弟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