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围观者站得较远,官吏们猝不及防,来不及拉着老丈……
“砰”的一声轻响,老丈狠狠的一头撞在一人高的石狮子上。
脆弱的头骨撞击在坚硬的石头上顿时碎裂,红的鲜血、白的脑浆飞溅开来,洒了一地。
那只挺胸凸肚威风懔懔的石狮子依旧是昂首挺胸睥睨一切的姿态,浑然不知自己的身上已是鲜血脑浆一塌糊涂……
老者瘦弱单薄的身体软软的瘫倒在石狮子脚下。
身后的老妪这时才反应过来,愣了一愣,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手脚并用的爬到丈夫身前,摊手将丈夫已然变形的头颅搂在怀里,仰天嚎哭!
“天呐!你就不能开开眼,为何要让我们这谨守本分的人家遭此横祸,家破人亡?我们没做过一件亏心事,没害过一个人,为何好人没有好报,却要被逼到如此绝路?”
句句悲怆,声声气血。
观者看着眼前这残酷血腥的一幕,无不纷纷动容!
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冤屈,才能自绝生路一头撞死在石狮子上?
京兆府的官吏也傻了眼。
怎地就眼睁睁的看着有人撞死在衙门的大门口?
几个官吏吓得冒汗,赶紧走上前去,温声安抚道:“大娘,何至于此?某也只是说新年在即衙门里已然封印,无论何事皆可等到年后处理,又何必差这一天半天?可是现在……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不怪这几名官吏浑身冒汗吓得脸色发白,房俊管理京兆府衙门的首要规矩,就是要“微笑待人,诚信办事”。府尹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衙门里头无论是世家门阀、王公贵戚亦或平头百姓,所有官吏不得狗人看人低、不得摆官架子、不得吃拿卡要,要一视同仁,公平公正。
衙门大堂里挂着的那幅府尹大人亲手所书的“公生明廉生威”字幅还挂在那里,那就是京兆府的办事准则!
谁敢坏了京兆府的规矩,坏了他房府尹的名声,真当那位房二棒槌不敢杀人?!
可是现在一个大活人就眼睁睁的撞死在自己面前,回头必然风传整个关中,等到府尹大人问责的时候,自己等人要如何交代?
人都死了,怎么交代也交代不清啊!
一旦府尹大人责怪下来……
几个官吏情不自禁的打个冷颤。
要命了啊!
那老妪抱着丈夫的尸身,哭得昏天黑地悲怮不已,声音早已嘶哑,老泪依旧滂沱,沙哑的哭声像是一把尖尖的锥子不停的刺着围观者的心脏,令大家一同感受到那股绝望的悲伤……
老妪仿佛失了魂魄,只是怮哭不止,任他官吏如何询问劝说,亦是不回一言。
官吏急的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任由她在这里哭下去是决计不行的,坊间谣言的威力他自是清楚,京兆府衙门前这事儿一时片刻便能传遍长安,可是谣言传着传着指不定就变成啥样,朝中那些御史言官可不管谣言真假,好不容易逮到京兆府的把柄,还不得把自家府尹往死里弹劾?
可是硬将这老妪脱开他更不敢,且不说心底的那点良心使得他不忍对着老妪做出任何不敬之行为,如他敢那么做这周遭围观的人群就能愤怒的一拥而上把他给撕碎了……
关中百姓的勇烈之气那是自老秦之时便流传下来,早已融入血液之中,发起火来绝对不惯你毛病!
独孤诚听闻门前发生的事情,匆匆忙忙跑出来。
一见这情形,顿时头都大了一圈儿……
俯身到老妪身前,独孤诚强忍着血腥气带来的恶心反胃,劝道:“这位大娘,某乃是京兆府少尹,如论你家有何冤屈,毕竟死者为大,不若本官先助你将死者安葬,然后再详细说出你的冤情,本官向你保证,无论何人何事,本官定会换你一个公道,如何?”
堂堂京兆府门前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失颜面。房俊将主持京兆府日常工作的任务交给他,根本就是个试探,他必须将这老妪劝阻,结束这一场闹剧,否则若是被房俊认为是他故意生事给房俊找麻烦,那么他的麻烦就来了……
老妪好似傻了一般,只知道哀哀的哭泣,一言不发。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状纸()
可是任凭独孤诚如何温言细语的劝说,那老妪都是痴痴呆呆的样子,只是哭,不说话,急的独孤诚团团乱转,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旁边有人不忍,便高声说道:“这位大娘,便听这位少尹的吧。京兆府房二郎那是个万家生佛的好官,是咱关中百姓的主心骨!房二郎清廉如水、疾恶如仇,就算你家的冤屈涉及到哪个贵族豪门,房二郎也定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没错!大娘,光是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将你的冤屈跟房二郎说说,房二郎必然给你出头!”
“就是,房二郎可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
“赶紧都别扯了!房二那就是个棒槌,是个屁的好官啊!你们都被他给蒙骗了毫不自知,当真是一群愚不可及的鄙夫……”
忽然插进来一句不和谐的话语。
围观者顿时恼怒,大家齐齐看去,说话之人却是一个相貌俊朗略显瘦削的少年郎,一身锦袍敷粉涂脂,一见便知是一位世家公子哥儿。
便有人冷笑道:“呦呵!这不是窦家少主吗?怎地,当初房二郎在潼关之外渭河之上撞碎你的座船没能淹死你,今儿居然还敢阴阳怪气的说坏话?当心房二郎听到,追到你家打得你那不知是叔父还是父亲的杞国公都认不得你!”
周围人群哄堂大笑。
杞国公窦绍宣无子,过继其兄的次子窦德威继承家业爵位,这不是什么秘密,长安街市之上知者甚多。本来若是无子便从兄弟之后代当中过继一子继承家业,这是司空见惯之事,并无任何不妥。
但是说话这人损就损在那句“不只是叔父还是父亲”上头,这话咋听没毛病,但是细细思之,则余韵悠远意味深长,若是给茶寮酒肆里的说书先生能编出一个话本儿来……
窦德威气得满脸涨红,可是这人的话也提醒了他:这里可是京兆府,是房俊的地盘,自己跑这里来说房俊的坏话,万一被房俊逮到那还能有个好?
扭头看到几个京兆府的官吏都眼神不善的看向自己,窦德威更是心虚胆颤,连辩驳之语都来不及说上几句,急匆匆带着几名家将狼狈离去……
围观者有人笑道:“房二郎就是那些世家门阀的克星,见到房二郎,这些公子哥儿哪个不是乖得跟兔子一样?这位大娘,您有何冤屈就找房二郎,准没错!”
不少人附和,房俊的名声极好,尤其是不畏世家强权这一点,堪称朝中第一人……
有人冷不丁说道:“无知!世家门阀的克星?呵呵,那不过是平素打打闹闹罢了,真正到了紧要关头,还不是官官相护?这二位老者乃是龙首原丁村人士,儿子在修建永安宫的时候因为事故丧生,儿媳悲怮不已生病离世,唯独遗留下两个闺女,连个带把儿的男娃都没有。而就是这两个孙女……此事牵扯的可是元氏,他房俊又能如何?”
围观者尽皆沉默。
关中人性格开朗,东家长西家短的最是喜好打听消息,又怎么会不知道身为北魏八柱国之一的元氏?
魏晋时期有过许多政治贵族,几乎垄断了当时的政治权力,到了南北朝时期,曾经风光无限的东晋门阀世族们,随着东晋的灭亡刘宋的兴起而逐渐衰败,王庾桓谢这些贵姓也已经不复当年……
眼看门阀贵族的黄金时代就要结束,这时,一个新兴的贵族集团横“八柱国”横空出世,一飞冲天,延续了门阀贵族时代的寿命,并开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伟大时代!
这就是纵横中国近二百年的关陇军事贵族集团……
关陇集团起源于代北武川,初建于关中,共创造出四个王朝,分别是西魏,北周,隋,唐,这在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奇迹。
“八柱国”最大的成就或许并不是开创四朝,而是创立府兵制。
宇文泰虽说是柱国之首,但地位早已超然。元氏则因乃是北魏皇族进而地位尊崇,元欣在北魏之时权势滔天,使持节、太傅、柱国大将军、大宗师、大司徒、广陵王等一干头衔灌溉天下,待到西魏恭帝即位,又进为大丞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而其余六柱国,事实上是受到宇文泰和元欣节制的,正合周礼治六军之意。六柱国,各督二个大将军,所以有十二大将军了。每个大将军督两个开府,每个开府各领一军,共二十四军,这就是府兵的系统了。
而作为府兵制开创者之一的元氏,早已地位超然。
别看现在在大唐名声不显,实则所有的门阀世家都与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俨然是世家门阀当中的庞然大物。除去号召力不如太原王氏之外,真正的实力绝不逊色多少……
这两位老者又怎会与元氏牵扯上关系?
他们的孙女又是怎么回事?
房俊会为了这两个低贱卑微的草民与风光显赫的元氏作对吗?
一时之间,京兆府大门外一片沉寂。
独孤诚额头冒汗,暗道不好,这怎地还跟元氏牵扯上了?
元氏,那是绝对不逊色太原王氏、独孤家族甚至长孙家族的存在!
别看他平素低调人畜无害,一旦释放其强大的能量,足以令人目瞪口呆!
还是将这老妪劝进衙门好言抚慰,多多给一些赔偿将此事化解。无论这老妪有何冤屈,毕竟也只是一介草民,如何与元氏那般庞然大物相抗?
天大的冤屈比之自己的性命也算不得什么吧?
恰恰在这时,那老妪回过神来。
她止住哭泣,一只沾满丈夫血渍的枯瘦手掌婆娑着伸进丈夫余温尚存的胸口,掏出一张折叠得板板整整的黄麻纸,颤颤巍巍的递到独孤诚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