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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严诩被自己这话挤兑得面色发黑,他看了一眼满脸沉着的戴展宁,心想这个聪明小子如果能因此和严诩产生嫌隙那就好了。
可是,他到底知道玄刀堂素来是武林之中最团结的门派,哪怕上任云掌门收了严诩这么个典型的贵介为关门弟子,最终还把玄刀堂传给了他,如今玄刀堂上下却都认这一事实。戴展宁和刘方圆明明比越千秋还要稍大几个月,入门更早,却都当越千秋是大师兄。
这就不能用越千秋为人强势这个理由来解释了。
因此,他不敢过分挑拨,以免弄巧成拙,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但宫主突然就断了消息,紧跟着,就有少宫主刺喉自尽的消息传来,上下一片哗然。少宫主是在金陵‘自尽’的,宫主又下落全无,那时候她们母女俩可都在朝廷手心里,试问大家怎么忍得住?我如果在追击戴展宁的时候下手不狠一点,怎么服众?”
“就算宫主之前吩咐的是,严掌门也好,刘方圆和戴展宁也罢,至少要生擒一个人,在这种大环境下,我自然只能顺着下头人的意思,只要活的,毫发无伤就做不到了。我已经是天巧阁弃徒,如果红月宫再出问题,天下之大,我哪来的容身之处?所以,九公子你若要怪我,还不如怪宫主,谁让她悄无声息消失,连少宫主和大家的死活都不管了!”
听到这里,萧京京再次被刘国锋的恬不知耻气得直哆嗦。她从来就不是谋定而后动的性子,哪怕宋蒹葭还伸手按着她的肩膀,忍无可忍的她还是使劲挣脱之后,猛地一跺脚朝刘国锋扑了上去。
而见她如此莽撞冲动,刘国锋不惊反喜,本来就腾出去的左手在海先生后背重重一推,直接挟持着人朝萧京京迎了上去。然而,就在他寄希望于借助这位少宫主的鲁莽,为自己再添一个人质时,他就只听一声厉喝,紧跟着,萧京京就已经被一个人死死拽住。
“冷静点,你已经知道他人面兽心,居然还受不得他这三言两语的刺激?”周霁月见萧京京竟是被自己钳制住了还在拼命蹬腿抗争,她不得不在其耳边再次低喝道,“你好好想想,是打得过他,还是能三两招从他手中救出人质?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尽管顺手挟持萧京京的计划落空,挑拨离间她和越千秋的计划也显见无法成功,但眼看着周霁月死活把萧京京给拖了走,刘国锋反而笑了起来。他冷不丁收紧了右手的剑,皮笑肉不笑,连说话的声音都有几分阴阳怪气。
“周宗主到底是当一门之主的人,知道海先生对红月宫来说有多重要。听说你素来是越九公子的贤内助,不妨帮犹豫不决的他拿个主意如何?用海先生换我一条命,对急于清理红月宫这条线的你们来说,应该是很合算的一件事才对。”
前头第一句话,周霁月听在耳中,只觉得似讽刺,似揶揄,心里已经是有些恼怒。等听到贤内助三个字,她只觉得脑际仿佛有一团烈火瞬间爆开,那种说不清是羞怒还是其他的情绪瞬间弥漫全身。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双颊瞬间滚烫,红得犹如火烧,娇艳不可方物,甚至因为心神迷离,连刘国锋最后一句话都没听见。
不只是他,武英馆的其他少年们听到这贤内助三个字,也一时为之哗然。越千秋每次来武英馆,总喜欢找周霁月说话,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但鉴于越千秋和周霁月是从小的交情,两个人又光风霁月,说话大多不避外人,凡事都大大方方,所以大多数人也没太往那方面想。
更何况,周霁月这女儿身的暴露也就是没多久的事,大多数人仍然是把她看成是武艺高强的一宗之主,而不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慕冉等小少年们私底下的称呼,早就从周大哥改成了大姊头,只不敢在周霁月面前说出来而已。
最重要的是,周霁月可比越千秋大得多,这年头固然有女大三,抱金砖的说法,可女方比男方大了不止三岁,这该怎么算?要说起来,人家现在比越千秋个头还高呢!
而同样恼羞成怒的绝不止一个周霁月,越千秋同样只觉得心里某种东西被人一下子戳破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脚已经是缓缓下压,只要最终腿上那强健的肌肉如同一根弦猛然断开似的反弹,他就能凭借着蹬地的力量犹如离弦之箭冲出去,然后……
把那个满嘴胡言的家伙揍成猪头!
就在这气氛僵硬到有几分凝滞的时候,突然有人轻笑了一声。这轻笑是如此突兀,以至于每一个人都情不自禁地循声望去,可当看到那个发笑的人时,却全都大为意外。
因为那竟然是刘国锋手中挟持的海先生!
仿佛是发现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而背后刘国锋亦是如同本能一般,进一步收紧了手中的剑,那冰冷的剑锋已经是紧紧压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那种微微刺痛的感觉,仿佛是剑锋已经在脖子上搪出了一条血痕来,从表面上看仿佛平平无奇的海先生再次笑了一声。
“宫主是红月宫的支柱,她一旦消失,有些人就忍不住想要蹦跶,想要造反。刘国锋,也许你还觉得,当初舍弃天巧阁掌门弟子不做,却一心一意地帮着宫主办事,似乎是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可是,你刚刚都能说出要剥人面皮的话,还装什么不得已?你应该不会忘了,自己在天巧阁的时候,曾经用手段踩下过多少人?”
“甄容是被青城掌门抱回去就充作关门弟子教养,可你却不是吧?你是一步一步从微不足道的普通弟子爬上去的,说得好听是因为你在机关陷阱上有天赋,说得不好听,还不是因为其他有天赋的弟子不是‘江郎才尽’,便是不慎受了这辈子都好不了的伤?从前你是掌门弟子时风光无限,这些旧账没人翻,可现在……呵,你看看你曾经的师弟那是什么眼神?”
被人揭短的刘国锋登时面色一白,正待反唇相讥,可目光却仍是忍不住往两个曾经同门师弟的方向看去。见他们的眼神中满是痛恨和鄙夷,他不由心中一沉,知道这些年做过的事情只怕一桩桩一件件都被人翻了旧账,甚至连不是他做的,纯粹意外的勾当都会扣在他头上。
世间成王败寇,本就如此!
刘国锋竭力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却没有注意到,刚刚已经打算扑上前揍人的越千秋竟是瞬间松弛了下来,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了一丝旁人不易觉察的怜悯和嘲弄。然而,因为阻拦萧京京而正对着他的周霁月,她那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的表情,他却不可能错过。
对于他刚刚那有意说出来的话,她不是极力否认,也不是开口喝骂,更不是自恃力强上来和他厮打,在最初的羞怒之后,她的面色却渐渐变得有些微妙,看他的眼神仿佛透出了几分讥讽。接触到如此视线,他只觉得心头怒火噌的一下就冒了起来。
可紧跟着,他却只觉得手中长剑突然传来了一股难以抗拒的大力。
他立时为之大骇,等发现并不是武英馆那些人和周霁月上前突袭,背后也并未察觉到有气息靠近,他刚刚意识到手中挟持的人质有变,就只听一声脆响,手中那把分明是精钢所制的长剑竟是寸寸断裂。下一刻,他只见海先生右手猛地抬起,胳膊肘便如同钝器一般重重砸在了他的胸前。
只是一下,他简直就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柄大锤当面砸中,踉跄后退了两步之后,终究镪压不住已经到了嘴边的血气,哇的一口吐出一口血来。
嘴角溢血的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徐徐转身的中年人,想到对方素来文弱,一年四季常常有一段时间咳嗽不断,想到对方平素脚步沉重……一切的一切都表露出那是个不谙武艺的人,所以自己素来深信不疑,他登时后悔不迭。
他从来没想到,这位文质彬彬的海先生居然是个从来都不显山不露水的高手!
更让刘国锋几乎气得吐血的是,海先生慢条斯理地卷了卷袖子,露出了莹白如玉的双手,右手上还耍弄着一个如同玩具一般精巧的小铁锤,随即笑吟吟地说:“想当年我在江湖上厮混的时候,别人送了个雅号铁锤。只不过二十年过去了,没人会想到铁锤不是个五大三粗的黝黑大汉,而是个白面书生。”
越千秋年纪小,又没有真正混过江湖,对于各门各派的高手他还能混个耳熟甚至眼熟,可他实在是没听说过这个乡土气息极浓的雅号……咳咳,实在是不够雅,要说是诨名还差不多。如果不是之前已经见识过了陈五两出手的架势,他刚刚真适应不了人质秒变高手那一幕。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听到铁锤这两个字的时候,直接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
孤陋寡闻的萧京京那表情也和越千秋差不多同样茫然,可其他人的反应,就比他大多了。周霁月微微倒抽了一口凉气,而宋蒹葭则是索性直接叫出声来。
“铁锤?就是二十年前凭着一对重四十八斤的大铁锤,直接挑了太湖十三盗的铁锤海十三?天哪,海大叔你知不知道,就因为听说你当年的传闻,回春观有好多人指名要练锤子,其中就有我苏师叔!她是后来实在没那力气,这才练双股剑的,因为双股剑也是成双成对的!”
第五百九十七章 赔偿和追责()
心直口快的宋蒹葭这句话,顿时惹得一大堆少年们齐齐哄笑。其中笑得最大声的不是别人,正是越千秋。而严诩则嘴角抽搐,脸色一黑,旋即意识到甭管苏十柒当年是不是那位铁锤海十三的崇拜者,现如今那都是给自己生了三个大胖儿子的妻子,他立马气定神闲了起来。
他又不是那种喝干醋的丈夫嗯,等回家之后再好好问问媳妇有没有这回事!如果是宋蒹葭那小丫头胡说,他非得让她好看不可!
相形之下,坐倒在地脸色灰败的刘国锋,反而没有多少人关注。他的双手十指死死抠着地面,几乎深深扎入了泥地,起头绝境求生的斗志此时已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