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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逻并不是一件累人的事——当然凤至是这样认为的,只是按着路线在街上慢悠悠地走,并且随时警惕着周围环境,却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见刺客,是以大多时候手中的刀都是没用的。
临近午时,一直关注着凤至的靳扬灵见她仍旧未露疲态,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自豪,却开口道:“我们可以回去了。”虽然这个时刻的确是巡逻卫队交换的时间,但其实在往日里他这个时候是不会回去的,可今天有凤至在,虽然凤至依然神采奕奕,但他并没有继续下去的打算。
凤至并没有反对,应了一声好,却忽然看见对面有一个人正朝她走来,甫一看清来人是谁她便是一愣——郁也?
他很明显是来找凤至的,因为他视线一直都在凤至身上,甚至在离众人十来步远的地方,他便驻足不前了,只望了她一眼,而后垂下眼睑,立在了一个卖小饰品的摊位前。
他莫名其妙的反应让凤至有些无奈又有些摸不着头脑,抬脚正欲上前去,却被靳扬灵一把拽住了袖子。凤至讶然回首,靳扬灵抿了抿唇,忽然低声道:“昨夜刑部大牢有人劫狱,若非我在大牢外早有布置,韩天双已经被人劫走了。”顿了顿,他又道:“劫狱的那人逃走了。”
他在这时候说这种话,凤至再迟钝都知道他在怀疑郁也,并且认为郁也此时来找她是居心不良。可是不管如何她都想过去看看。
“我会小心的。”凤至笑了一笑。
靳扬灵皱眉,他没想到凤至依然要过去,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道:“那您把刀带上,我就在这里,不会走远。”
“好。”凤至应着,低头瞧了依旧被拉住的袖子一眼,好笑地抬眼,“那便放开我吧。”
靳扬灵面色赧然,连忙将手缩回,速度之快仿佛凤至的袖子会烫人一般。
凤至迈步朝着郁也走去,面上不露一分异样。走到那沉默的青年面前,看见他抬眼,她才开口问道:“郁师兄是来找我的吗?”
郁也点头,“是。”又道:“去茶楼坐坐?”
凤至顺着他方才视线一看,茶楼也不远,不过几步路的路程,也就点头应了,回头跟还站在不远处的扬灵指了指茶楼,便跟随郁也过去了。
进了茶楼,郁也依旧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他似乎偏爱这光线并不强的地方。茶楼虽然处在繁华地段,却并不像个高雅场所,喧闹得跟个酒楼一般,与一般的茶楼全然不同,仿佛只是个歇脚解渴的地方。凤至四处望了望,堂中都是布衣百姓,想来那些达官贵人没人会来这种看起来不伦不类的地方。
郁也见凤至四处打量。便解释道:“掌柜这茶楼已经开了几十年了,一直都是这模样。”小二送上茶具,郁也端坐在凤至对面,亲自为她泡了一杯茶。
凤至有些诧异,刚才见旁人都是小二泡好了端上来,没想到到郁也这里倒要亲自动手。不过想想也便明白了,怎么说也是闻人九圳教导出来的弟子,自小锦衣玉食,想来他也是瞧不上那掌柜与小二不入流的泡茶手艺的。
接过他递来的茶,稍稍冷却后凤至端起来刚送到唇边,忽然又顿住,将茶杯放到桌上,她抬头望向对面的人,问道:“不知师兄找我所为何事?”明明昨天还恨不得远远地逃离她,今天竟然就自己找上来了。
郁也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抬起眼来,望了被凤至放在桌上的茶水一眼,道:“我知你嗅觉灵敏,寻常药物骗不过你,但这茶水中的药是盛世给我的。即便你不喝。那飘散出来的味道也足以让你浑身无力。”
凤至连忙站起身来急急往后退。郁也也不拦她,直到守在外面的靳扬灵发现异常,带着人要冲进来,才站起身来,迅速闪到凤至身后,而后一根细长的线往凤至颈侧一拉,将她困在了他胸膛与细线之间!
凤至方才虽然发现了那茶水有问题,却并未想到茶水发出的味道那一层,此时虽然强撑着站立,身体中力气却在一点点流失。是而她根本躲不开,只能任由郁也将她挟制住。将目光一侧,才看清原来他手中竟然是一根琴弦。
靳扬灵带着禁卫冲进来,茶客四散而逃,郁也一点也不急,发现凤至在看他手中那根琴弦,他轻声道:“我以前的武器是一把剑,虽然老师认为那并不适合我,但我依然喜欢用。直到遇见她,我才换了武器,这根琴弦是她从老师送给她的那把琴上取下来给我的。”
听他这样一说凤至便明白了他说的是花之燕!
“郁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靳扬灵带人将两人围困在中央,少年的声音比脸色更冷。
郁也不搭理他,凤至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方问郁也:“你这样算计我,都是为了她吗?你想用我去换她?昨夜劫狱的的确就是你?”
郁也垂着眼,并不回答凤至这些问题,他涩声道:“我知道我这一辈子是注定了要对你心怀愧疚,既然如此,我至少该想办法保住她。她不是什么好人,但她曾经待我好。我总该回报一二。”
凤至除了听出来他要救花之燕之外,其余都是一头雾水,“……你到底在说什么?”
郁也却已经不愿继续,他抬眼,对靳扬灵道:“去将韩天双带来,我就放了她。”
靳扬灵扬起手来,正欲示意身旁禁卫依言而行,凤至却忽然道:“等等。”感觉到郁也忽然拉紧了琴弦,凤至忙道:“何必要将人带过来?你将我带过去不也一样吗?只要我还在你手里,你想何时离开都不成问题。”
“……好。”迟疑须臾,郁也终究是答应了。
凤至对靳扬灵微微笑了笑,示意他不用担心,而后任由郁也押着她走出茶楼。出了茶楼,郁也迅速收起琴弦,直接拎起凤至就跃上了屋顶,踏着屋檐墙壁向着刑部大牢的方向而去。他似乎认定了凤至此时没有力气,并不如何防备她。
忽闻身后有异动,凤至艰难回头去看,便见靳扬灵紧紧缀在后面,杀意凛然的目光紧紧锁在郁也身上。发现凤至回头望他。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眉眼之间尽是担忧与愧疚。见他忽然拔出了手中的刀,凤至暗暗感受了下,方才趁郁也拎起她的时候往口中塞了一颗药,现在力气已经恢复了些许,便微微朝靳扬灵点了点头。
靳扬灵见状双眸一亮,举起长刀追上郁也便攻了上来。与此同时凤至使劲一挣,郁也回身招架靳扬灵,难免对凤至有所疏忽,便让她挣脱开来。然而凤至本来便气力不继。即将落下的地方却是坚硬的石板路,郁也迅速抽空瞧了一眼,吓得微微瞪大了眼睛。当下也顾不得身后的靳扬灵,追着凤至身影就要去拉她,拉住她手将人拽紧怀里时冷不防凤至一把抽出手中的刀,极其迅速地架上了他脖颈!
那是先前靳扬灵交给凤至,凤至一直握在手中,却不曾被郁也在意的刀!
两人落在地上,凤至气力不足,微微踉跄了一下。郁也下意识扶了她一把,于是错失了良好的逃脱机会。靳扬灵追上来,冷着脸站在了凤至身边。
凤至无疑是诧异的,方才郁也明明可以逃脱,却并没有那么做,那么他挟持她有什么意义?他真的想救花之燕?
郁也方才下意识扶她的动作让她动容,可是有些话她还是想问清楚——
“你说你注定要一辈子愧对我,为什么?”先前她还想不要揭人伤疤,现在却不那么想了,郁也举动太过奇怪……
郁也望了她一眼,而后无望地闭上了眼睛,并不回答她的问话。
凤至又问:“你不是想用我换韩天双吗?为什么又这么轻易就放过我?”
郁也这次回答了,他说:“随心罢了。”
随心?
凤至自然不懂,“什么意思?郁师兄,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想伤害我,可是又为什么要做这些?”
为什么要做这些?
郁也也哑然,他为什么要做这些呢?凤至明明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她还因病痛而昏迷着,那些他所认为的罪孽只是他一个人的心魔。他其实可以忘掉那件事,凤至还会是他的小师妹。可是每每午夜梦回,那段想要极力忘记的记忆都会汹涌而来,他便如何也忘不掉,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在面临灾难的时候,他将那个小小的孩子独自扔下,一人逃生。
他生性早慧,老师又将他教得太好,他没法将自己当成一个孩子来宽容。即便后来老师及时赶到,将凤至救回,可是在他心里,他的师妹早就死了——因为他的自私与怯懦,她已经在火海里被烧成灰烬。
当年国师趁老师不在纵的那一场火,毁去的不仅是半个闻人府,还有他刚刚开始的一生。
可是这些他不敢跟凤至讲,于是他说起另一些事:“当初老师突然便不让我们和你接触,师兄们都很好奇,却不敢违逆老师的意思,只有我悄悄潜进你的院子。可是在看见那人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那不是你。”他垂着眼,声音微微沙哑,“可是她待我很好,这些年她一直待我很好。”他又强调:“比你待我还要好。”
若是以前倒也罢了,她什么都不记得,这些曾经的故人和她仿佛都没有关系。可是前不久她才刚刚记起和郁也有关的事,如今的认知里他还是当年那个细心照料她的小师兄,听他这样同她说起另一个取代了她多年的人,凤至面上不敢随意显露,心里却还是有些难过。
凤至怔忪之间,架在他脖颈上的刀微微退了退。她以为郁也如今的状态。是已经完全妥协了,不会再有反抗的想法,是以有了放松。然而在下一刻郁也就蓦地抬手打落了她手中的刀,那根锋利得稍一触碰就会流血的琴弦再一次被拉在她脖颈两侧。郁也的脸上再无先前的浅淡悲哀与无望神色,他目光无悲无喜,望着目眦欲裂的靳扬灵,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