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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团长。”唐劭明有些累,打过招呼便不再言语,只把酒杯凑上唇边。
孙立人按住唐劭明手臂,把高脚杯从他手里掰出来。唐劭明一愣,不知是他大哥与孙立人无话不谈,还是这位精明人一眼看穿了他的景况。他正呆着,孙立人把搁在窗台上的一碟吃食塞到他手里。唐劭明笑笑,无奈地接了,捡着里头的火腿肉囫囵个往嘴里塞。
“晚上起雾。”孙立人目光落在远处,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路不好走。”
唐劭明没看他,低声道:“好。”只继续埋头咀嚼。他如何不明白孙立人这不着痕迹的提醒。
“吃饱了,早些回。”
唐劭明狼吞虎咽吃了半天,终于抬起头来,喝了口水道:“孙团长,味道不错。”
孙立人一看那盘子,里头的火腿肉丸都没了踪影,几瓣黄桃倒是一口未动,不由莞尔,照他后颈捋了一把,道:“跟你哥一样,无肉不欢!”伸手过去叉了一瓣,塞进嘴里。唐劭明剩了饭,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挠挠头。
“孙团长。”一个矮个男子老远与孙立人打声招呼,夹着细腿杯走了过来,“吃什么呢?”声音十分清亮。唐劭明扫了一眼,见来人穿着一身深灰西装,发蜡抹得油光铮亮,虽蓄着小胡子,一张脸却瞧着甚是年轻。
孙立人抬抬眼皮,道:“饭。”
唐劭明礼貌地往旁边一让,空出个位置,那人不客气地挤进来,道声:“有劳。”那人左手一撑,便跳坐到窗台上,很是轻巧。
那人看见孙立人手里的签子,又瞅了一眼唐劭明手里的托盘,笑着对孙立人道:“一个破桃子,值几个钱!”话刚说完,忽然又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似的,吭吭憋着笑,肩膀抖个不停。
孙立人咳了一嗓子,一脸冰霜。
唐劭明伸出手去,道:“小姓唐……”那人手一扬,打断他话头:“我认得你。”说着,嘴角一弯,翘起二郎腿,朝唐劭明勾勾指头。
唐劭明见此人言语粗鄙动作轻佻,很是不喜。然孙立人都让着这人三分,想必来头不小,便勉强低头附耳过去。
那人故作亲热地搂住唐劭明脖子,几乎蹭着了他的脸,只贴着耳朵缓缓吐出三个字:“唐小三……”又往他脖颈里吹了一口气。
唐劭明叫他不阴不阳地吹了一脖子鸡皮疙瘩,一听这三个字,心里没来由腾起一股火气,脸色一沉,蓦地直起腰一把推将过去。小胡子往后一躲,唐劭明就推在他胸口上。小胡子柴得很,唐劭明没使多少力气,就差点教他仰到窗外头去。
孙立人唬了一跳,一把钳住他的手,道:“劭明,你醉了!”
唐劭明猛力挣开,板着脸道声:“失陪!”头也不回地出了偏厅。孙立人赶紧追出去,那小胡子揉着刚被唐劭明推得生疼的胸口,拉了拉领带,脸上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唐劭明冷着一张脸直走出孔公馆,门口的卫兵没敢拦他。孙立人迈开步子抢上去,扯住他胳膊:“别小孩子脾气!”
“我吃饱了。”唐劭明淡淡地抛出一句,
孙立人看了看门口的卫兵,挡住了他们视线,道:“好歹应个景再走。”
唐劭明深吸一口气,语调平静地说:“劳驾,送我回去。”
孙立人双手箍了他肩膀道:“就当陪我!”语气坚决,不容辩驳。
唐劭明抬头定定地看着孙立人:“刚才那是个什么东西。”还没等孙立人答话,他照着旁边一棵细溜的香樟树砰的一脚狠踹上去,狂吼道:“他妈的把老子当兔……”
孙立人赶紧捂了他嘴,越发压低了声音道:“叫唤什么,是孔二小姐!”
孔二小姐?那小胡子分明是个男人!唐劭明觉得孙立人搞错了他的意思,口中呜呜不断。
孙立人叹口气,道:“就是那个孔令俊!”
那棵香樟树被唐劭明踢得晃个不停,刷刷落下好些叶子,或许还有些虫豸掉进他领子里。唐劭明只觉得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舒坦,越发烦躁,脑袋里一团浆糊。
孔令俊绝对是个男人,那个咬过他脖子扒过他裤子的男人。
因为唐劭明认为,堂堂财政部长的女儿,断然不会有此等惊世骇俗之举。
至于那小胡子,既不可能是孔令俊,也绝不可能是孔家二小姐。
因为小胡子单薄瘦削,丝毫不像当年孔武有力的孔令俊;那胸脯拍上去更是一马平川,打死他都不信是女人的。
但为何那初次见面的小胡子又管他叫唐小三?唐劭明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孙立人趁着唐劭明脑子里头乱七八糟的工夫,连哄带拖把他弄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注:
1 百子亭:位于南京玄武湖边,百子亭公馆即为唐生智公馆,后兼南京卫戍司令部。
2 铁汤池:自民国22年11月至26年南京失陷之前,孔祥熙的主要居所便是铁汤池公馆。文中公馆格局基本参照实物版。
3 孟潇:唐生智的字。
4 兔(小唐说了一半的“兔子”):民国时期对同性恋的歧视称呼。
ps:文案中的新图,长官们可以理解为小唐中尉的背影。
本章结束,周三下午放上新章节。某茶表示,欠债后鸭梨很大。
32第三十一章 华尔兹()
唐邵明立在门外扫了一圈,总算没找见那个让他闹心的小胡子,这才勉强进去。
刚刚在外头耽搁了一会,偏厅灯光已暗了下来,场地正中也空出一块位置。留声机的花骨朵喇叭哑了火,角落里却多了一架三角钢琴与几个西洋乐师。乐师们奏着时下舞场上流行的曲子,六七对男女客人就在那小片空地上搂抱着起舞。这些人都是交际场上的老手,跳起来都是有模有样,毫无**恶俗的意味。
唐邵明看了一阵,渐觉得无聊,一扭头,孙立人却已不在当地;再看孔祥熙,也不见了。
他一眼瞟见那躺在窗台上的公文包,松了口气,心想幸好没把这东西落下,否则还不知道魏将军会怎么炮制他。他寻个没人的角落拢着皮包坐下,等孙立人回来接他。一想到晚上回家还得挑灯夜战,他打定主意,趁此机会小睡片刻。
唐邵明迷糊了一会,刚待睡着,就觉得身边的沙发垫嘎吱一声,往边下一陷。他以为是孙立人回来了,随意打了个哈欠,一睁眼,却瞧见个穿着过膝长裙的女孩子,挨着他坐了。
唐邵明觉到自己失态,冲她笑了笑。他不习惯与人搭讪,屁股一挪,让出些位置。
静默半晌,女孩子先开了口:“唐大哥。”
“嗯?”唐邵明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这女孩子十□岁模样,一头摩登的卷发,化了淡妆,穿着却甚素雅,想来是国府高官的千金。
女孩子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续又说下去,“小妹她,从小野惯了。”
“嗯。”唐邵明谨慎应道。听她这么说,当是小胡子的姐姐无疑。只是,小妹……难不成那小胡子真个是女人?唐邵明忍着厌恶努力回想,那小胡子的粗嗓门,平胸脯,没半点像女子。不过此人又矮又小,肩膀几乎比他窄了一半,仔细一想,还真不太像成年男子的身板。再加上孙立人恰才的那番话,小胡子是孔令俊,孔令俊是女人……唐邵明顿觉头绪纷乱,伸手捋了捋眉心。他的头又开始疼了。
那女孩子见他皱着眉,脸上阴晴不定,便试探着说:“你别放在心上……”
“没事。”唐邵明不欲纠缠下去,随口应了一声,“玩闹罢了。”说着,头往后一仰,倚着沙发靠背。他两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不再开口。
女孩子听他这么说,似松了口气,也沉默了下来,静静看着场地中央的人们跳舞。角落里,黑得发亮的钢琴伴了清冷华贵的长笛,演奏着肖邦的《离别》。曲调悠长,透着淡淡的忧郁味道。
“令仪,会吗?”唐邵明头一偏,眼神有些涣散地看着她,幽幽地吐出一句。
女孩子似有些吃惊,转头看他,轻轻点头。
唐邵明站起身,走到她正前方,略弯腰,伸出手。“来。”唐邵明微笑着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孔令仪没有拒绝,把手递给了他。唐邵明轻轻握住,带着她缓缓向舞场中央走去。旁边已经有人看了过来。
“不要……”孔令仪注意到了周围投过来的目光,往后挣了一下,央求似的小声道,“就在这吧……”
唐邵明停了步,低头怔怔地看着孔令仪,焦距却是散的。他右手扶上孔令仪后背,梦呓似的喃喃道:“最后一次……”
孔令仪轻咬下唇,把目光移开,抬手搭在唐邵明肩侧,随他跳起这一支华尔兹。
他们跳得极好。
钢琴上跃动的烛光,在二人背后投出两条修长的影子。这首华尔兹并不欢快明丽,也说不上缠绵悱恻,越到后来,似只剩下若即若离的怅然。许是这曲子太过伤感,一曲将终,大厅里只剩下两对舞者。
唐邵明就这么静静地拥着孔令仪,踩着细碎的舞步,慢慢旋转。
当最后一个尾音落下,唐邵明脚下毫无征兆地踉跄了一下。孔令仪吃力地扶住他肩膀,却好似幻觉般地听到一句:“adieu; baby……”
唐邵明终于不曾摔在地上。
他晃了两晃,站住了。他好似刚从梦中醒来,抬手按了按额角,神色茫然地看着渐渐重回舞池的人们。
下一刻,却见孔令仪扔下他,独自一人快步走出舞厅,好看的浅粉长裙便如梦幻泡影,被迅速闭合的厚重木门无情夹碎。唐邵明没能听到那一声掩在门外的低浅叹息,也没有看到溅落在大理石地砖上的一滴水迹。只因它们实在太轻,太小,只一瞬间,便错过了。而他,甚至不曾有心去留意。
唐邵明眼睛有些难过,拿手一擦竟湿了一片,视线也如同漾在水里一般模糊。他正呆愣着,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