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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掌控军部、贵族为主的皇道派格格不入。随着少壮派势力的不断壮大,掌权
者一贯的保守作风也遭受到更加激烈的诟病。
两大势力的暗自抗衡,却猛然在某次事件中爆发出来。昭和十一年,因为帝国政
府本身的内斗,在皇道派将领的默许下,产生了以「除侧奸,实现天皇亲政」为
名的二二六事件。为此而震怒的天皇,逮捕了以真崎甚三郎为首的数位将官,皇
道派势力至此遭遇重挫,而统制派在军部内一时声势大振。
然而世事起伏谁也难料,风光一时的统制派也得意不了多久。昭和初年以来,对
共产党的戒心逐渐增加,数次的大规模检举都对统制派不利,于是在近卫内阁的
刻意安排下,军部的主导权被逐渐转移出来。挟着数任内阁的信任,以森庆喜为
主的皇道派将领又开始重掌大权。只是在暗地里还有没有潜伏的危机,谁也不知
道。
「像斋藤那种人,如果能加以说服,使他在人民面前亲口承认错误,表态始终支
持圣战,就算只是掩人耳目也行,获得的益处将远大于把他以政治犯处置。」伊
藤一脸淡然地说着。
稍顿了下,他又补充了一句。
「能利用的东西就不要浪费,就算是废物有时也会有意想不到的功效。」
森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
「就像是汪兆铭?」
伊藤没有说话,态下之意却已一昭了然。
森垂下眼,过了许久他说,「关于这次汪的事件,叔父对你的处置感到很满意…
…」
「是吗?」
伊藤轻敛了下眼,那依然毫无情绪的眸底,似乎对陆相的赞美并不置可否。
望着男人似曾相识的表情,森胸口不禁有些激动起来,某种异常熟稔的情绪瞬间
被引燃,那不断窜烧的火舌舔食着内心,映照出本来险恶的面目。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答应来到支那的真正原因:为了见这个总是让他又爱又恨的
同僚。
『武司恐怕还比不上他』。叔父的话其实还多了一句。向来不轻易称赞人的叔父
,似乎不经意的态度,却让他耿耿怀中多时。
…为什么?自己为什么就是赢不了这个男人?从以前到现在,甩脱不去的阴影,
那多少次挫败时满怀的怨忿。然而男人却依旧冷漠,既不在乎他,也对周遭的事
物不屑一顾,那些自己渴望却得不到的事物,就像是叔父的赞美。
「对了,」伊藤像是想起什么似地,他看着森,「差点忘了向你道贺。森,恭喜
你升为将官。」
森凝视着对方唇边的一抹微笑,感觉男人变得比从前更为艳丽,一举一动间隐约
流露出来的气质,神秘而独特,男人那使人无法移开目光的美,蛊惑人心般的异
色……。森不禁恍惚起来,到底是什么使得男人产生如此改变?
「泉…」一股莫名的冲动下,他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你现在还把那个男宠带
在身边吗?」
一瞬间里冻住的气氛,伊藤冷漠地望着发话的森。
「……是西园寺说的…」
在那样逼人的视线之下,森难得地显露出窘态。
「…彻…?」
伊藤微微挑眉,彷佛有些讶异。
「没错……」森躲避疑问似地移开视线,他的语气变得异常尖锐,「这种不正常
的事,除了那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外还有谁会知道!」
话锋一转,森紧盯着伊藤,目光凌厉,声调也跟着激动起来。
「泉,你别被那个废物带坏了!沉迷男道者都没有好下场,这你是知道的!更何
况像那种低贱的支那人,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都很难说!叔父他对你的期望很高
,下任次长拔举中你是他最看好的人选,可别自毁前途!」
「桩姬…,已经行过成|人礼了。」
他接着又加了一句。
一时间里显得沉默的空气。
伊藤没有答腔,那双清冽的眼只定定地望向窗外,遥远而专注地,像是在看着某
个只存在于记忆中的东西。
许久之后,他回过头来,脸上表情一如先前时的淡然,彷佛刚才的争论完全没有
发生过。
「我待会还有会要开。你难得来,晚上再好好叙一下。」
静静地回望对方的眼,森也没有言语。
抉择的时刻总来得叫人措手不及。
它一开始是隐伏着的,是潜藏在暗处的,就像是致命的旋涡在表面上连一点水花
也不会溅出来。
它会慢慢地靠近,逐渐地包围,然后在最是防备不及的时候猝然扑来。它看着人
犹豫,它看着人痛苦,它逼得人喘不过气却无法放弃。
悲哀、痛楚、彷徨不安…,于是几番挣扎过后,再度回首从前,无论与否,只残
留下内心那道血泪烙成的伤痕,跟随一生……。
一如往常的天津租界区。
黑夜里灯光闪烁,人群热闹熙嚷,车潮往来不绝。
大街上的店家多不可数,家家富丽又气派,端的五光十色、目眩缭花。那一栋栋
被炸成废墟的民房与焦黑的瓦砾,这儿看不见。
沿着路的人群繁若点星,个个脸上带笑容,实在精神洋洋、好生热络。那曾抱着
父母尸骸号哭的孩子与一个个惨遭暴力蹂躏的妇女,这儿也没有。
「号外!号外!」几个报僮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大声地叫嚷着。
「妈的蠢材!呆楞着做什,死着挺尸么你!」大小饭店的后巷里,黄板牙的拉车
夫粗声地吆骂着年轻跟班。
至于剧院一边更是闹活,贩子四处兜售零嘴儿、小玩意。戏还没开场,卖糖葫芦
的手中竹串已去了大半,还有两个洋姑娘在女人挽篮中拣着深红玫瑰。
安详和平的夜景,除了界边外虎视眈眈的日军,一切都几乎和战前没有两样。没
有预料的时刻,一场雨淅沥地下了起来。
路上的行人纷纷走避。两个刚从电报所出来的男人,也跟着躲进了附近的店铺檐
下。
「哎哟,什么雨啊这是!直淋得我一身湿……」
有点胖的男人一边拍打身上的雨滴,一边抱怨。
「可不是么?这年头是越来越怪了,前把个月该落雨的时候一滴水也没有,瞧这
几天偏下得像洒狗血似的!」
瘦高的男人甩着沾湿的帽子一块儿附和。
雨势渐大,本还指望生意的小贩也不得不妥协,四处急急散开去了。一个黑影冒
雨冲来,卖花的女人也躲到了檐下。
瘦子微微打量着女人。正在拂去水珠的女人,头戴斗笠,身穿粗衣,上下裹得密
实,那一身朴素土气的打扮,看起来就像个十足的乡下农妇。
可让他奇怪的是,女人那隐藏在斗笠下的一双眼眸,却不似一般村妇的呆滞,一
转悠间那俏生生的模样儿,甚为迷人。
这样的女人怎可能是农妇?瘦子心想。直看到女人整理篮中花朵时他才发现。吓
,这原来是个残废!
「…瞧这种时节居然来雨,也真是怪得透了!」
胖子兀自撢衣,口中仍埋怨不停。
「欸,我看这打仗还不停啊,一堆怪事恐怕也是层出……」
瘦子应和着,可才说到一半便噤了口,他露出担心的表情偷窥着周围,瞄见女人
依旧头也没抬地忙着手里才宽下心。
「说的对!旁的不论,光是因为沪口的战争,我的纺织厂就不知道损失了几成的
生意!」
胖子却没有这般顾忌的心思,他想起刚才急传的电报,心下不禁一阵惹烦。
「可现在呢!新政府居然还要把厂房收购国有!名义上说的好听是紧急征用,但
是到了最后还不是贱卖给日本企业!…这啥劳子新政府!?」
「这款内老哥你还琢磨不清吗?」瘦子叹了口气,他压低声音,「这新国民政府
压根儿只是日本人的魁儡。你说他们还能怎么着?」
「难道我就得埋头吃闷亏?」胖子皱眉。
「这景况下怎由得人?老哥你不仔细看看,从南京一路退到重庆,蒋中正的人马
早都给逼得自顾不暇啦!现在听说连滇省通往缅越的道路都被封死了,缺粮食少
装备地,这仗还能打吗?只是在苦撑罢了!」
「有这种事?可英国、法国不已答允援助了么?怎会关闭通道?」胖子半信半疑
。
「什么援助?」瘦子冷笑了声,「你想援助便援助,这些日本人可是好惹的么?
更何况英法连德国都应付不了,还有余力来管闲事?再加上日本和德国又有同盟
关系,能不招惹就少碰,没的给他们自己找麻烦!」
「说来其实也是因为局势已经大定了,不然日本的大企业怎么肯冒险进来?粤省
是驻友会社,长江上海是三菱会社,淮河以北则是三井。你瞧瞧这些招牌还假得
了吗!」
瘦子指着附近的商店餐馆,从大街一路下来,到处都印有三井会社的标记,两人
前面不远的日井大饭店还是去年新近落成的。想下榻这间饭店,只光有钱还构不
上边儿。
「……」茫睁着眼皮,胖子没有言语。
远方钟塔的报时此刻响起,一片缭乱雨雾中,那不住回荡的钟声显得破碎且迷蒙
。大街上,车灯由远而近地打着光晕,黑夜里亮得刺痛人眼。一辆奔驰路过的外
国高级车溅出道道水花。
「……我真不甘心…」一段沉默之后,胖子闷声。
看着同伴像泄了气的皮球,瘦子也不禁苦笑。
「这有什么法儿呢?形势比人强就得乖乖听话,不管你争也好闹也成,有些事情
毕竟是很难改变的。好比说前日里炸营的几个家伙,只轰得日本鬼面子不留,可
后来还不是给逮着了,你说为这一时的出气风光值得么?都是命哪,人要活下来
就不得不忍点儿委屈啊!」
「怎样说到头来,」瘦子安慰地拍着对方,下巴往前一抬,「那种人我们是惹不
起的……」
胖子顺着方向看去,不远处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