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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堀内,」伊藤沉声喝道,「立刻把他绑起来,别让这个下贱的强盗跑了!」
伴随着一阵阵引人泪下的乌啼,窗外的枪声正不断响起,遥远而又绝望地……。
夜色如漆。
没有月光,伸手不见五指的眼盲,沉黑得叫人心慌。
也没有风声,大地默默地闭了口,一片静悄中透露出异样的古怪,彷佛就要发生
什么大事的气氛。
屋外守卫蓦地给一把扼住,旋即拽走不见影儿。须臾之间,两条人影趁着夜黑窜
了出来。
墨夜依旧,唯有极远处隐约传来的宴嚷声细回不绝。
驰动的人影未曾停歇,悄声绕过树丛、碉堡、沟渠,避开一道道监视的眼洞。忽
然,其中一个黑影像是发现了什么,他急忙拉住前头的女人,一个闪身就躲入凌
乱的土堆。
「…奇怪,我明明看到有人啊…」
手电筒的光束倏地射来,一个日本士兵皱眉走近。
「哪里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他的同伴也跟上前胡乱转着手电筒,口中不住嚷嚷。
「…欸,哪有啊,你是不是眼花啦…」
手电筒的光绕了一圈,除了空荡荡的黑夜却什么也没有,他的同伴不禁抱怨。
「不!我是真的看到了,这边刚才明明有个影子的……」
日本士兵坚定地反驳。
「影子?」
他的同伴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
随着两个士兵的脚步越来越近,土堆底下躲着的人也不禁捏着一把冷汗,胸腔里
的心脏激动得像要迸出来似的。
日本士兵走到他们正前方时,男人感到全身一阵血贲发热,他手里紧攒着从守卫
那夺来的枪枝,准备等士兵再前进一步便立时发难。
「喂……你们在干嘛?」
就在这时,远远的声音传来,是他们下一组的巡逻士兵。
「又在摸鱼啦?那你们的御赐酒,我们就不客气啰!」另一个戏谑声音传来,语
毕又是一阵哗笑。
「这群无耻的家伙!」日本士兵的同伴气得咬牙切齿。
他拉住仍欲搜索的士兵,「我想肯定是你眼花了!你看到的不就是影子吗?」同
伴指着附近摇摆的树影,「除了那个之外,别说是人,这里连个屁都没有!」
「是吗…可是…」日本士兵兀自怀疑。
「不然你自己留下来找!」他的同伴悻悻一转身就走。迟疑了会儿,日本士兵也
只好追上去。
危机已去,底下躲着的人这才喘了口气。各自抚着狂跳的胸口,两人不禁相视一
笑。
「快走吧。」男人伸手将女人拉起。
黑夜在身旁驰掠而过,影子在一侧不断跳动,男人内心泛起一股模糊的熟悉感。
这一切来的突然,他却隐约早有预感,甚至渴盼已久。
那日之后,越亦艰难的处境,逼得他几乎透不过气。身旁的仆役一批批更换,每
个都带着监视的眼,住居的地方也不断迭改,铁条重锁如同禁锢的囚牢,他就是
下一个窝在里头等死的强盗。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几次没结果的问话之后,他再
也没有见到对方鄙夷的脸、听到那些歹毒的话语。
直到这几天,不知什么缘故防备竟开始松懈下来。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他决定无
论如何也要离开,就是死也不愿死在这种地方!晚间送饭时,他只顾注意旁边盯
哨的卫兵,还衡算着该怎么下手的时候,送饭的女仆却冷不防地给了他的目标一
狠下子,突遭变故他惊愕万分,才赫然发现眼前的人竟是自己义妹!
望着前方带路的纤细身影,在漆黑夜里若隐若浮,他禁不住胸口一阵五味杂陈。
许久不见,那张人人夸美的脸蛋儿竟看来如此憔悴,彷佛是心里捺了多少愁苦而
一瞬间变得苍老。乍见时他的诧异接着转为理解,然后又变成极度愧疚,他张着
口想说句歉意,却都给哽在了喉头吐不出声,心中直恨不得把自己抽死了算。女
人也不发话只幽幽地盯着他看,过了多时才低声道,当初人是救了回来,可却成
了残废…。语着末尾已断续抽泣起来。他听着如雷轰顶,全身血液都倒逆着走发
,心头浪卷似一酸,拥起女人也跟着泪流不止。
哭得两眼迷蒙,女人抬头望着他。自小一块儿处,他还未曾见过她这般异样神情
,竟像是在看着什么生人似的。举起那只仍完好的手,女人无语地细抚他脸颊,
从那伤疤一路直下颈边。他初时不解一会儿却醒悟过来:严清棠自是说了全盘,
包括那事。他垂下眼羞愧得不敢看女人,死命咬唇却一句辩解也说不出来。若说
他是给对方强逼的可会有人相信?连那个始作俑者都认为他是为求活着而任谁皆
可,更何况是别人。自己没死不就是个最好的证据?他极是痛楚地想着。
…其实自己要真是死了该多好,男人苦涩地按紧了胸前的枪。想起许多过去的日
子,自己竟然曾经相信那伪装的温柔,愚蠢得以为对方真的在乎,却不知道背后
隐藏了多少嘲讽的笑声,笑他不明白自己只是个任由玩弄的破烂,笑他竟敢自以
为是地替同类求情。非得等到每个戳破的事实在眼前摊开,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
对方眼中的玩物……。
胸口顿时掠过一阵激痛,男人狠狠咬住下唇。
前途一片茫茫的黑夜里,放眼望去,只有营区中心隐隐露出火光,但随着距离的
远去,也逐渐消逝不见了。
绕开一道又一道的哨岗,墨般深沉的夜里,女人循着摸熟的路径前行。即使营区
这一侧因为地势临水而戒备较松,她仍不敢掉以轻心。
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女人心思却不由得往后方的人身上飘去。见面时的震惊
,她直到现在还无法平复过来。
两人难得的重逢,她望着男人的眼在看见自己时光芒闪烁,但随即又黯淡下来。
失去了以往的高傲倔气与爽朗神情,原本熟悉的男人彷佛蜕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
的人。那眉宇,那眼眸,男人那掩不了的浓浓忧郁里,一股撩人情乱的气味儿浑
散出来,竟是让人移不开眼!
看了许久,被蛊惑了似地,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男人没说话却颤抖着眼睛垂了
下去,像是浸润过什么的嘴唇紧咬着。她只痴痴地望看,男人那一瞬间里不自觉
流露出来的媚态,全身上下抹不尽的娇艳色调…。这些样态,风尘打滚过来的人
还有不知道的吗?她忍不住红了眼睛,之前还存有的一点点期待也破灭了,清棠
果然没有骗她!
追寻(12)
女人还记得当初在北京城外分手的模样,那两人向她挥手笑着说去会儿就回。结
果是回来了,在她等了又等之后,一个毁折了手脚,另一个……。女人一阵鼻酸
,她想起清棠刚回来时,无论自己怎样追问也绝口不提男人,之后才终于逼逃不
过地脱口而出。现在事实证明了一切,只是那时清棠述说的嫌恶表情,女人想忘
也忘不了。
眼前的夜路暗得让人心惊,走着的同时,女人突然有点害怕起身后的男人。分别
多时,她怎么知道他还是那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人?除了身体之外,她怎么知道
那个日本鬼到底改变了男人多少?她怎么知道她还可以信任男人?
自从开战,日本鬼子的暴虐愈甚,军队每经一地,留下来的总是遍地的血与黑紫
的尸殍,沦陷区唯一可称安全的、地下抗日组织能躲藏的地方,就只剩下外国租
界。但几次爆炸事件之后,日本鬼开始注意租界,前些日子宋勉等人的牺牲便是
一例,饶虽如此,他们的士气却反而愈挫愈勇。好不容易此次得到情报,趁着日
本鬼庆祝天皇御诞的时机,他们要一举炸掉这个碍眼的营区!
早已得知男人的下落,她要求必须先救出男人。因为风险太大,这个提议随即遭
到否决。女人也知道要担的干系太大,但她无法眼睁睁地见死不救,男人是她比
手足还亲的亲人,即使单独前去女人也在所不惜。拗不过女人他们也只好答应,
前提是被捕绝不营救。
一片弥漫的夜色里,女人对自己露出复杂的苦笑。要是不相信男人她又怎么会来
?他是她从小的、唯一的哥哥啊,两人扶持着长大,他总是护着她为着她。女人
想起刚才男人微笑的表情,拉起自己的模样,有哪个地方和从前不一样?就像遥
远的记忆中,那两个紧握着手的小孩,他们只有彼此……。
无尽的黑夜,在多少双泪眼中连绵不绝。
漫漫长路终于到了尽头。
日本营区封锁线外约五百码的地方,一条隐密小径之后,两个身影来到一间河边
的小教堂。
历经战火洗礼,这间原本用桦木筑成的美丽教堂已然面目全非。潦倒破败的外观
,这样的夜里看来更显凄凉。
大地隐约开始起风了,两人仔细着脚下久未整理的荒凉,在簌簌沙响中走入漆黑
教堂。
「阿弟…你在吗…阿弟…是我啊……」
左右张望,女人细声喊着。
没有任何回应,废屋里径是一片人心发毛的悄寂。待了稍会,才见满地瓦砾堆后
蹦出个影儿。
「嫂子…妳可来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溜烟儿似地跑到两人跟前。
「阿弟…没想到你真的在!」女人一脸欣喜,「我还想大伙儿许是都走了呢!你
是特地回来接我们的吗?」
「不…大伙儿都没到,」男孩皱着眉,「嫂子是来得最早的呢…」
「都还没到?」女人听了不禁一怔。
「是啊,莫非出了岔儿…可真叫人担忧呢…」男孩说着的同时,那双眼睛转到了
女人后面的男人身上。
「不认得啦?这是嫂子的大哥哪,」注意到男孩的目光,女人拉过男人,她转脸
又向男人笑道,「他是方磊,清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