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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远的路口,周习盛看到了司令部里的车。可车在,开车的副官也在,偏偏周习坤没了人影。
“为什么带他出来?”周习盛极度愤怒道。
“我……我也没办法拦他……。”小副官在他的怒吼里缩成了一小团,从牙齿到腿都在发颤。即使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面对暴怒如狮的师座,他还是从里到外的胆怯了。
周习盛狠狠将拳头砸在车上。他真是恨,在这个节骨眼上,生气跑不见了,要去哪里找!?上海这么大,本来就是大海捞针一般。而且动静一大,那必然会引起严秉煜的注意。
天空乌云密布,把城市挤压在一块狭小的空间里,是又要下雪的样子。周习坤已经坐着黄包车到了那个曾经禁锢他好几个月的地方。他并不想自投罗网,但是无论如何也要和严秉煜做一个了结。
此时严秉煜不在公馆,仆人急匆匆给他挂了电话去。周习坤一动不动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站在对面墙角的落地大钟的钟摆哒哒哒地规律摇摆着。
不一会后严秉煜就来了。他走得很快,到客厅却停住了脚,脸上露出些笑容,道了一句:“习坤,你回来啦。”
周习坤站起了身,用一双眼睛坦然看着那人。
屋子里热得不像话。严秉煜一面摘了一手套,一面道:“你跟我来吧。”
周习坤仍旧没有说话,只是随着这人上了楼。这是曾经他呆过的卧室,那些日日夜夜,也算是刻骨铭心了。就连这里面的空气,也能唤起他的记忆,一幕幕地在过电影。
“习坤,你回来吧。”严秉煜看着他恳求般道。
周习坤微低了头,只道:“是你让夏长明来的吧。”
“是。我想见你。”严秉煜坦诚道,他走到周习坤跟前,伸手轻揩了一下那人脸颊:“我无法让你就这么走了。”
“白闻生呢?他在你手上?”周习坤道。
“没有。他现在活得挺好,而且就在上海。”严秉煜道。
“他怎么会在上海?是不是你抓他来的?”周习坤抬起眼瞪向那人,急问道。
严秉煜看着他的眉目,想他生气时,笑时,装傻时的模样,都是如此生动,不禁温柔一笑道:“我抓他做什么?我要的只是你而已。”
“那信为什么会在你手上!”周习坤的肺里滞涨着一口气。
严秉煜转了身,走到五斗柜前,抽开了一格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小捆用麻绳扎成的一摞信来,放在桌上道:“信的话这里还有很多,你可以一封一封看完。你看完了,就会知道他为什么在上海了。”
周习坤盯住那一叠信,是厚厚的一摞,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封。算算这几个月的时间,要以怎样的频率才能写出这么多来。白闻生是一直记着自己的。他走过去抽出凳子坐了下来,双手用力不稳,好不容易才把绑信的绳子拆了开,开始一封一封,一行一行地看。
今天是雨天,院子里的一串红被打落了一地。今天去书院时遇到了一只灰色小猫,一时看它可怜就抱回了家。…………从信里周习坤几乎可以知道白闻生每天在做什么,哪天又发生了什么,连起来完全就只是他这一段时间的生活。
周习坤看得时而笑时而皱眉,白闻生的样子几乎就在他眼前,能获得这样的平静安宁,他也算是欣慰了。直到他忽然看到一封信里写着:苏时婷怀孕了。他浑身一僵,感觉信变得触目惊心,都不敢往下看了。
原来白闻生是因为苏时婷怀孕才回上海的。而那孩子的爸爸竟然是管家李富,他是一直对苏时婷有心思,苏时婷被他从小照顾到大,竟然十分依赖于他。这事被揭发后,李富跪着求白闻生原谅,可这根本不是原谅能解决的事。
若不是有李富在,白闻生撑不起这个家。苏老爷的照料,还有田赋地租上的搭理都是这人一手操办。苏家先是离不开李富,白闻生作为名正言顺的姑爷竟然就这么“让贤”了!
周习坤攥着信狠捶在桌面上,他气,气白闻生的软弱,被人当做软柿子捏,连个下人都能欺负到他头上了。
“现在你知道了吧。”严秉煜手撑到书桌上,俯□:“习坤,我并不想害你。以前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爱你。你是这样一个人,向白闻生那样,是不可能得到你的真心的。”
“可我无法爱你,无论你做什么。”周习坤道。
“那你恨我么?”严秉煜问。“你想报仇么?”
周习坤摇了摇头:“若你作罢的话,以前的事,我不想再算了。”
严秉煜笑了,那笑分明是苦的,做了那么多竟然连恨也得不到。而自己已经恨不能把眼前人拨皮拆骨来爱来恨。
“习坤,你回来吧。”他道。
周习坤想也没想地道:“这不可能。”
严秉煜将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一下一下掐捏着那块肩骨,道:“可我不会放你走的,永远也不会。”
“我要我留下来,除非我死了。”周习坤道。
“可我死,也不会放你的。”严秉煜将周习坤的脸抬起来,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头发。这世界上就只有这么一个人,矮一些高一些,白一些黑一些,那都是不是周习坤了,他想要得到就这么一个而已。“习坤,让我抱抱你。其实你也是想我,不然怎么还会来呢?你明知道我不会放你走,你还要来。”
“那是因为我不怕你了。”周习坤微微扬起了唇角,安静地看着那人。他缓缓起了手,在他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冷冰冰的家伙。“要么一起死,要么放了我。”
严秉煜往他手里看了一眼,那竟然是一颗手雷。
“习坤,你真的要这样么?跟我又怎么了?我配不上你么?这世上也只有我配得上你。”严秉煜并不怕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和神态道。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这两条路,你要选哪条?”周习坤紧紧握着手雷道。这手雷这是他从司令部的军营里偷来的,也是因为有了它,他才会来和严秉煜谈条件。
“生不同寝死同穴。你说我选哪条?”严秉煜抬起手握住了周习坤的手腕。
周习坤奋力夺了一下,却被抓得不动,只有死死盯着对方。他从来不相信一个人会为了另外一个人连命都不要。尤其是严秉煜这样的人,他舍得去死么?
“怎么你不敢?”严秉煜反倒是道。而后用另外一只手去握周习坤的手:“把它给我吧。你死都愿意陪我,怎么不可以和我一起好好活着呢?”
周习坤手颤了一下,却紧紧握着不能送开。对他来说和严秉煜在一起的日子才是真的地狱,那样的深渊,不能再重走一遍:“你别逼我,你别逼我!!”他嘶声力竭地狂吼,意志逼于临界点。
“周习坤。你就是没这个胆子!和我好吧……,你何必逼你自己。”严秉煜一边抓着他的手,一边在他脖子上疯狂亲吻。他深深地嗅闻,就像戒断鸦片的人终于又闻到了那迷人的味道。对他来说周习坤就如同鸦片一样,是欲罢不能,蚀骨**。要活要死,都在一起,反正都不能分开!
“走,你走!”周习坤不断挣扎要摆脱身上的人,可那人就像影子紧紧地缠缚着他。也就在这时他拔开了手雷的插销。那黑色球状的玩意立刻兹兹发出了声响。周习坤一动不动盯着,而严秉煜竟然也没有躲,反而是吻住了周习坤的唇,紧紧抱住了他。
周习坤僵硬了一身血脉,呆滞地一松手,吧嗒一声,那引燃的手雷掉到了地板上。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木有了t t 日更日更肿么办。。。。。。
第102章 天意在()
耳边炸响只是一瞬间的事;所以即使恐惧、不甘也只是在那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周习坤曾经觉得自己并不怕死;重走人生的这一遭;他是刀尖舔血,时时刻刻都在拿命来拼。也相信只有拼命,甚至比别人更不怕死才能在这世上立足。然而就在那一刹那间;他是真的在害怕。也许人之所以不怕死;只不过对生没有眷恋罢了。一旦有所牵挂;便哪怕只为蝼蚁,也想要偷生下去。
周习坤终于知道自己永远无法赢过严秉煜。他是真的不怕死,不但不怕死;还一心想要和自己死在一起。这算是爱?显然已经超出了周习坤可以理解的范围。只是明明应该是自己横了心要与他同归于尽;可结果却成了他拉着自己陪了葬。
只是;死亡并没有如期降临。不知道是说周习坤他手气太好,或者太不好,那颗手雷竟然是一颗哑弹。
等了一下,两下……迟迟没有到来的大爆炸,让周习坤完全楞住了。而严秉煜在笑,笑得前俯后仰,那声音几近凄厉,哭笑难分,而他眼角也是通红,竟然笑到落了泪。他一看周习坤,痛快道:“周习坤,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天意?也许只能说是天意吧。当下反应过来的周习坤,夺门就向外冲。严秉煜一手抓住他,大力往床一甩。他面色赤红,笑容几近狰狞地朝人走了过去,道:“周习坤,你就认命吧。”
四月天里,冰雪已经消融。草是嫩绿的新尖尖,亮得耀眼。桃花也开得灿烂,争艳枝头。上海这座城市也变得生动起来。一切都是充满着勃勃生机,展开着新一年的蓝图。
百乐门舞厅是永远的欢乐世界。跳不完的舞,唱不完的歌,喝不完的酒。严秉煜坐在白色欧式沙发上咬着烟,隔着不断晃动变换的起舞者,看着对面沙发上端坐着的周习盛。这样的场景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反正这一段时间若不是周习盛本人,也一定有其他人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虽然跟着只是跟着,但是一举一动都要在别人的监视下的滋味并不怎么好受,尤其是他的确还藏了一个周习坤。
周习盛的人隔三差五,总是会找各种名义到他的各个小公馆里搜查,这让他甚至没办法安然地享受这好不容易才换来的温柔乡。两人是互为眼中钉,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