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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谷总算松开了手。
但是芈老头哇……老子并非君子。
兵,明天一早还得进!
李秀成活动着因紧握枪把而麻木的手指。
该死的山羊胡子芈老头!你他娘地想寻死,不会自己个儿撒泡尿呛死?干嘛非迫使老子当杀人凶手呢?
……
当天夜里李秀成破例跟芈老头对饮,酒量不佳的他喝得懵懵懂懂,感觉经年累月疲惫不堪的身体与精神,完全获得了橡胶类产品的迟钝和反弹。芈谷喊人将昏昏沉沉的上校搀扶到一处不知名所在,一路上星星都放射着淬毒暗器的那种冷芒。
上校睡不踏实,一夜不停翻动身子,有很多面孔模糊的女人来梦里同他相会。
“阿娇答应搭救你三次!”
“只要公子放了我的家人,娴雅甘愿为奴为婢,侍奉左右!”
“这件饰品,乃益月心爱之物,赠与大人留作念想。此去关山相隔,千里迢迢,还望大人珍重!”
“床第枕席之欢,固芳菲之所愿也,却不知李大人是否肯屈就?”
…… ……
各种各样女性声音,淳朴的,挑逗的,羞涩的,真诚的,仿佛串了线路的电话嘈杂不断。
混沌迷离中,上校吃力地辨别出一张脸——两广名妓花芳菲狐媚的姿容!
凭空蒸发的花芳菲真真切切站在上校床边,久久谛视他的目光颇为复杂;他甚至可以接收她温热的鼻息,闻到她身体发散的那股特殊的馨香……
为什么是花芳菲而不是其它的女性?难道老子的潜意识里边,竟始终不能对她忘怀么?
直到次日太阳爬得老高,上校醒来时仍惦记着这个问题。
头很痛!
不知道是想问题想的,还是昨晚喝酒喝的。
猛可间李秀成打了个冷战——不对,昨晚的梦境太真实了,真实得不像在做梦!
莫非……花芳菲还活在人世?她昨夜真的到过老子的床前?
第四部第九章 上兵伐疯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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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军第四支队的首席军事主官撅牛,当初他爹妈起的名字肯定不够科学。
撅牛应该改叫倔牛才对!
获知李秀成旅团长提出宏伟设想,竟要带着一千多名新兵蛋子,去跟向荣老贼的十万官军作战,这位撅牛同志脑瓜摇得如同拨浪鼓:“不成不成,千万使不得!拿生鸡蛋楞朝石头上撞,这馊主意要不是出自您上校,而是我手下一个大队长出的,我撅牛二话不说立即撤了他的职!”
李秀成被噎得直想打嗝排气:“你这憨货挖苦人别他马拉靶子地转弯抹角,不就是讥讽老子战术素养,还不如一个大队长吗?挑明白讲我也不会吃了你!——老子这点儿容人的肚量还是有的。”
“我是憨,可我不傻。”撅牛的倔劲头被上校的固执一点一滴开发出来,居然直勾勾冲李秀成瞪眼说,“咱李家军这帮人的军事才能,没错全是你三子哥一手培养起来的,但人不能光靠吃老本活着!老虎可以打盹,作为一名优秀的战场指挥员却不能打盹,这番话还是你对咱新旺老哥们讲的。指挥员决策失误,将导致参战士兵白骨堆成山,血水流成海!一千对十万,啧啧,就连不识数的白痴都能算清这笔帐,咱李家军无论如何也占不到便宜!”
上校暴怒,差一点跳脚掏枪:“撅牛你这狗日的憨货!你竟敢骂老子是个大白痴?老子他MD再怎么白痴,当初在下马湾,还不是带着你们哥几个,一比一千多打赢了清妖?”
“此一时彼一时,这世道不同军情有别,想当然凭经验照搬旧例会吃大亏的。当初咱们是偷机,你李以文也承认胜得侥幸,如若还要再干一次,不是白痴又算啥?三子兄弟,我们几个服你敬你,是因为你总能拿出奇思妙想,在困难的时候领着大伙度过难关;要是你头脑发热,被下属的恭维仰慕冲昏头了,连出损招昏招,我们就不能表示反对?”
“是啊是啊,起兵是杀头掉脑袋的大事,所有参与者人人有份,失败了不止你李大人一个会遭殃。”山羊胡子芈谷在一旁帮腔说,“既然大伙把自家脑袋都押上去赌,何去何从总要允许人谈谈看法,大人何必独自大包大揽呢?”
撅牛点头称是,与芈老头一唱一和道:“参谋长说得在理!这就像下棋,再高明的大国手也有下臭棋的时候。别看你李以文玩阴招赢了下马湾这一盘,真要是回回都投机取巧,次次全想以小博大,这局棋就不用再下了——必输无疑!”
上校陷入了空前的孤立。
他搔着披肩长的头发寻求外援:“妹夫你看到没有?老子的下属翅膀全长硬啦,不服管了!你怎么说?”
石达开不知可否地耸肩膀:“其实我的想法先前早就说过了,跟他们两位的意见相近,感觉冒的风险太大。不过既然李大人决定去冒险,我石某没的二话,陪你杀它个七进七出!”
李秀成收获了较为满意的答案,同时抖着两只手冲芈谷和撅牛抱怨说:“你们听听人家是怎么说的!石达开还不算咱李家军的人呢,瞧人家的胆识、见地和一往无前的气概!再瞧瞧你们俩窝囊废,拆自己老板的台,胳膊肘不知道想他娘的朝哪里拐……”
撅牛丝毫不客气,极为罕见地打断了上校的非难说:“对不起三子兄弟,盲目进兵可不是你我的交情问题,也不是咱部队里上下尊卑谁说了算的问题。大伙把第四支队一千多号人马交给我,俺撅牛就必须为他们的生命安危多做考虑,即使狠下心肠令战士们去牺牲,也要看这种牺牲是否值得,是否有价值。如果你一意孤行,听不进油盐规劝,抱歉得很,我们第四支队受命前出,守护思旺到落鹰峡一线各战略要地,在圆满完成上述任务以前,不听调不听宣,您旅团长想去攻打向荣的清狗主力,尽管朝旁的支队去调兵吧。”
李秀成听罢顿时火冒三丈:“妈啦靶子娘个嬉皮慢板地!反啦反啦,你撅牛竟敢公然违抗老子下达的军令?是谁借给了你如此大的狗胆子?你跟老山羊一个阴阳怪气寻死觅活,一个公开犯上顶撞领导,你们到底要干嘛?还把不把老子当根葱啊?”
死倔牛脖子一梗傲然道:“胆子生在我自己身上,不必跟外面去借。如果说我撅牛起了反意,反的也并非你李以文的个威,我反的是不辨好歹、不知死活、不明利害的愚蠢行为!世事逃不过一个理字,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你的决策有误,驱赶我手下的士兵白白送死,我撅牛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那我还他妈算个带把的男人吗?”
上校被这头倔强的狂牛镇得一怔,怒极反笑说:“可以呀撅牛你这憨货,啥时候习练了这么一副慷慨激昂的好口才?老子恨不能将你这张臭嘴用针缝起来,看你小子还敢不敢大放厥词!”
撅牛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造型,挺拔起自家的腰身道:“既然我撅牛顶撞反对了你,就没打算不伤毫发地继续混饭吃。能够以我一人的荣辱浮沉,换来手底下一千多号兄弟的平安,这笔生意够划算的啦。”
石达开见二人越吵越僵,忙出头贵在惨呼说:“自家手足兄弟,遇事好商量,何必争争吵吵伤了和气呢?该吃午饭了吧,石某肚子都饿瘪喽。开饭开饭——”
不料上校已被激起了争强好胜的本性,只见他气得呼哧呼哧喘气,瞪视撅牛的目光,简直能喷出火苗来:“吃饭?吃个狗臭屁!今天不把出不出兵这事整明白,大家全都别他娘的吃饭,饿上几顿死不了人!”
撅牛用怜悯的眼神回看不可救药的李秀成,降低语调温和地说:“三子兄弟,你活得不耐烦了想进兵,我撅牛豁出去这一百多斤,陪同你去上刀山下火海!但念在你我光腚娃娃、过命交情的份上,我求你放过四支队的这批新兵……他们也都有家人亲眷,为了你逞一时痛快,就将他们送往地狱,我、我撅牛——于心难忍哪!”
你于心难忍,老子就得忍吗?
整个过程李秀成一忍再忍,到此节骨眼终于不可收拾地总爆发出来,破口大骂道:“撅牛你个憨货,快气死你老子啦!老子日你的外婆,日你外婆上溯到十八代的所有长辈!你咋就他妈妈的这么笨,榆木头脑瓜不开窍呢?还有你山羊胡子老芈头,一向自负智计无双,难道你真看不出:老子下了一手先发制人的高棋?”
芈谷捋着又尖又翘的黄胡须,不以为然说:“拿一千士兵去碰官军主力,照小老儿看来此棋高明得有限。”
李秀成原本不愿当着石达开一个外人的面,泄露他自己真正的意图。这时见争执了大半个上午还没定论,耐性和涵养早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他又气又急,先解下武装带把火枪撂下,以免枪走火造成命案;再撕开前衣襟,晾晒已经烧热得快要爆炸胸口,接着夺过劳二小姐手里的大海碗,咕咚咚喝干了碗中的凉水,这才感到内心的烈焰得到一定压制……
“娘的那个西皮西瓜皮地!你们他妈的也不动脑筋想想,老子往日的所作所为,像是为了复仇便不计代价的人么?不错,我的老娘、妹子、堂弟跟其他亲近的人全叫官府掳去,老子我很是着急上火,它也确为我采取行动的最初动因;但是,重复刚才撅牛讲过的话,老虎可以打盹,作为一名优秀的战场指挥员却不能打盹,指挥员决策失误,将导致参战士兵白骨堆成山,血水流成海!你撅牛一个又倔又蠢的憨货,行动之前都预先顾及属下一千号人马,我李秀成掌控着三万雄兵,还有桂平县周边几十万黎民百姓,你们说,老子动作时会不为他们的将来做打算吗?”
从昨天起就开始坚持原则的山羊胡子芈谷,闻言呆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冲李秀成眨巴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