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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惨然一笑点点头,话未出口,忽觉胸口堵得厉害,便又闭上了眼睛。斯时,尽管她很痛苦,脑际却在极力回忆着祀南郊、行藉田礼的一幕幕——
祀南郊的仪卫,浩浩荡荡,蜿蜒数里:旌旗如林,黄盖似海;车驾辚辚,马蹄哒哒;笙簧合奏,琴瑟齐鸣;车驾未至已是人声鼎沸,所经之处无不人潮如涌,欢声雷动了。她为此激动不已,真欲走下舆辇,与民同欢。然而,她每欲起身,便有种眩晕感觉,她甚至连撩开辇帘儿向欢呼人群招手致意的力气亦没有了。她晕晕然坐在辇里,有时如在梦幻之中,有时如腾云驾雾。但她仍有清晰的意识,意识到她在一步步地接近南郊的先农坛,去履行一项最崇高最神圣的使命。当她于先农坛踱出舆辇极目春日之原野时,第一个感觉是天空云飞雾绕,大地烟霭升腾,眼前能见的,最多不超过二百步。于是,她的心情一如郊野的天空,全无了亮色。但是,当她在宫女们的搀扶下走下辇驾,就见膝下已跪伏着黑鸦鸦一片朝臣,胸间霎时又充满了阳光。于是,她为之振奋,为之鼓舞,顿若时光倒流了二十年,稍显发福的身躯亦似轻盈了二十斤,举手投足,均是那么轻爽麻利,裕如从容。她目无旁视地穿过由跪伏的文武百官组成的人的长廊,在尚宫女官的引领下,神清气爽地健步登上了先农坛。在登坛之后,她每前进一步,均由尚宫女官引导着,除祈祷之外的焚香、上供等祭务,亦均由随祭者代劳。故此,她对祭祀之礼仪以及祭祀的整个过程,如今回味起来,似乎都是流水般地淡淡而过,并没有留下深刻记忆。相反,她对走下祭坛步入田畴,行藉田礼的一招一式,点点滴滴,倒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植桑,她认认真真地栽下一棵桑树苗儿,灌水培土,无不求细求精;种蔴,她将种子撒进湿润松软的土壤里,深了怕苗儿出不了土,浅了,怕墒情不保,出土的苗儿再被旱死。她记忆最深的是春播玉米。当她从尚宫女官手里接过袖珍篾筐儿时,只见筐内金黄色的玉米粒儿,一颗比一颗饱满,一颗比一颗硕壮,仿佛今天她将播下的不是玉米,而是明天亿兆农家的希望。于是,她觉得她今天的春播伟大而神圣,就好像今日她撒下的种子,明天就会仓满廪盈似的。然而,就在这刻上,忽然风起云涌,天色突变;狂风裹挟着冰雹,劈里吧哒地向人们袭来。斯时,她力图镇静自己,举目朝远处身后的百官望去。只见风雨交加中的朝臣们,一个个都正怔怔地举目朝她这儿打望着。于是,她没有犹豫,没有徬徨,尽管已经头晕脑涨四肢不支,还是弯腰撒下了第一把种子……
回忆至此,她睁开了眼睛,对皇儿赵祯说道:“吾记得吾是撒第一把种子失去知觉的。不知吾的那把种子是否撒进了坑里?”
当时赵祯不在现场,自然不会亲眼所见。但他不愿母后扫兴,便慌忙回道:“据尚宫官讲:您不仅将种子全撒进了坑儿,还行家里手似的撒得十分匀称。母后,您现在尽管好生养息,等您康复了,皇儿还将亲自引领母后前往南郊,巡视您亲手种植的桑麻和玉米苗儿呢。”
刘太后闻言,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神态异样安详。但转瞬之间她欣慰安详的笑容,为一阵痛苦的痉挛所替代。随之,她那剧痛难耐的呻吟之声,偕同着她那凄惨多变的面部表情,顿将殿里殿外的侍女、太监搅扰得一派慌乱。
“母后!您怎的了,母后?”首先乱了方寸的是仁宗皇帝赵祯。他丢魂落魄似的呼唤声,没有唤起母后的回应,却将宫女、太监唤来了一片。
任中正见此情景,首先想到了太医院。他跪问皇上要不要去请太医?“太医院全是一群废物!”赵祯闻请怒上眉梢,不禁大骂出口:“彼等若能妙手回春,皇太后之疾,还会延至今日?”
此言极是。太医院的太医们虽然个个都是旗杆顶吹唢呐,名声远扬,但正如俗话所说:能治其病,难救其命。设若太医中有一能者,皇太后之无名顽疾,还会发展至今日?但是,不请太医,又将如何是好?此时,赵祯全无了主意。是时,皇太后的呻吟之声越发凄惨,声声皆如一把利刃,透穿着赵祯的心。见皇上没了主心骨,任中正便又跪了下来,奏道:“皇上可否颁诏天下,向民间广征名医?”
一句话提醒了赵祯。赵祯急召知制诰进宫,命其以六百里加急驿传,火速颁诏天下,周知各路府州县,向民间征召名医进京,会诊皇太后之疾。孰料,仁宗皇帝征召天下名医的诏旨刚传下,皇太后竟然停止了呻吟,汗津津的面容,亦显然平静了许多。“母后!”仁宗近前轻声道,“您觉得好些了么?”
“吾好多了。”皇太后尽管声音很弱,且有些个沙哑,但其表情却是轻松愉快的。她向榻旁的一把为皇帝专设的龙椅示意了一下:“皇儿为吾受惊了!”
赵祯坐了下来。他突然觉得他有很多很多的话,要向母后倾诉。可是,当他看到母后那张虚弱、白净的面孔,那对闭合着的眼睛时,张张嘴巴,又将话头咽进了肚里。
“调范仲淹进京的诏书,颁下了么?”他正不知如何开口,却听母后先发了话。
“颁下了。”赵祯回说,“秉承母后的懿旨,皇儿当天就颁下了!如果范仲淹途中不耽搁,不日将抵京师。”
皇太后微合二目,轻轻点了点头:“汝要记牢了母后的本意:吾是要他进京暂做谏官的;当然,亦少不了要兼管着国子监。”
“皇儿不会曲解母后的意旨。上调诏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他的职守是:右司谏兼国子监祭酒。”
这时,皇太后只将嘴角轻轻一撇,表示了自己的满意。自此,她不但闭上了眼睛,亦闭上了嘴巴。好似睡熟了一般,呼吸舒缓而匀称。见此情景,赵祯轻松了许多——他向侍奉在太后身边的宫女、太监交代几句,就暂回了乾宁宫。待他去去转回时,身后还跟着一个郭皇后。
郭皇后是祀南郊的陪祭者,当然知道皇太后病了,亦很想来床前行孝。但是,没有皇太后的懿旨,没有仁宗皇帝的圣旨,她是不敢擅离寝宫的。尽管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但她很清楚,她的地位是皇太后赐予的,而不是皇帝心甘情愿地要封她。故此,皇帝虽不像初婚时那样故意冷落她了,但她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如何?她一直还在心中划着问号,生怕一步走错了,触怒了皇帝,找茬儿废了她。所以,此时,她心里干着急,却不敢擅离寝宫一步。直到皇上回宫,她得到仁宗皇帝的允诺,才跟在皇帝身后,步入宝慈殿,来到皇太后榻前。
“母后您好些了么?”郭皇后的嘴巴凑到皇太后的耳际轻声问。
皇太后像受了惊吓,激灵了一下身子,睁开了眼睛,见问她的是郭皇后,两个眸子先向室内瞬旋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弱声问:“皇帝呢?”
郭皇后朝身后望了一眼:“方才还在呢。臣妾刚听说张医正侍候您老来了,可能是到正殿召见张医正去了。”
皇太后缓缓地伸手握住郭皇后的玉手,面呈赧色地柔声道:“母后今生最后悔的一件事,是择汝做了皇后。吾原以为,吾的抉择会为汝带来福祉,带来富贵,却意想不到,反会伤害汝。但木已成舟,生米煮成了熟饭,纵知是错,亦无法儿挽回了。所以,母后将去之时,最放心不下的有两件事:一件是皇帝独理朝政的能力,另一件是皇后的未来。汝还年轻,要走的路还很长,好自为之吧!千万侍候好皇上,多做善事少预政事,宽厚对人,严于律己,以心换心,以德广德。此寥寥数语权作母后的遗嘱,汝务须牢记!”
郭皇后闻言,嘤嘤而泣。是时,仁宗皇帝迈进屋来,见郭皇后这般形容,顿现不悦之色。他轻手轻脚行至母后榻前,见母后的眼睫毛上亦挂着泪珠儿,就更是气火攻心,迁怒于郭皇后道:“请汝速回宫去,朕有话欲禀明母后!”
郭皇后知道皇上成心要赶她,亦只能忍气吞声地告辞。皇太后认为赵祯太过分,便“唉”了一声说:“她是皇后,礼当榻前尽孝,皇儿因何而逐之?”
仁宗忙解释道:“皇儿方才命她前来,何尝不是为此?而她却惹母后生气,留她何用?”
皇太后不再言语,赵祯乘机召几个御医进来,分别为皇太后诊过脉,而后一起转回正殿,共同商议治疗方案去了。
“皇儿不要再难为尔等了!”待御医们一出屋,刘太后即对仁宗皇帝说道,“常言道:妙手良医,能治其病,难救其命。母后自知大限将至,即使皇儿广征天下名医,怕亦是于事无补了!”
赵祯闻言而悲。但他佯作高兴样儿,蹲下身子两手握住母后的一只手说:“母后一向自信人生越百年。今日怎的亦气馁起来?”
仁宗皇帝还欲以开心话慰藉母后,就见任中正进来禀报:宫门外集骤着“二府”及六部各衙门的上百名朝臣,他们得知皇太后不豫,纷纷乞请进宫探视,甚冀皇帝恩准!
仁宗闻禀,不敢做主,便看榻上的母后。就见刘太后摇首说:“吾还有话要对皇儿讲,且勿放尔等进来!”
待任中正去了。赵祯凑近了欲问母后话,就见刘太后面部及全身一阵猛然抽搐。然后费尽毕生之力,仍艰于言语。于是,宝慈殿内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此时,仁宗皇帝更是没了主见;慌乱中,御药房送来了张医正等会诊之后开出的汤剂。于是,由皇帝侍候着,皇太后将药服了进去。此后,亦许是汤剂的药力所致,亦许是病魔正无声地暗中集聚着力量,宝慈殿内出现了短时间的平静——刘太后的面孔尽管呈现出一鳞鳞一条条的青紫斑块,还是停止了痉挛般的抽搐。但赵祯甚惧这窒息般的平静。他担心母后已置身于昏厥中,便“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