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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手挽手儿往北屋走着。她转颈笑问道:“是不是红绸子裹着的那两件?”
他点点头:“你猜猜是何宝物?”
“体积小的那件,像是琵琶。”
“大的呢?”
“看样子,颇似一架古琴。”
“鬼灵精!”冷不防,襄王抹一下她的鼻子。“隔着一层红绸袋子,还是瞒不住你!”
“皆是皇宫之物么?”她问。
“何止于此,”他夸张出一副郑重样儿,“皇后亲手所赠,意义就不同了。”
她格格笑着:“比我的那面鼗鼓孰优?”
襄王愣了一下:“当然还是妹的鼗鼓好。”
“言不由衷!”她报复了他一下,灵巧的玉指,在他的鼻尖上飞速掠过。
他似羞涩地涨红着脸庞笑道:“不过,有一层意思,远不是你那只鼗鼓可比的!”
“哪层意思?”
“皇后她,默认了你!”
刘娥通身猛烈地一震,怔怔地毫无表情地凝望襄王半晌:“哥说什么?”
“我是说,”他一字一板地道,“李皇后她,默认了你的存在,还两次谕示我,这两件宝物中,有你的一件。”
“果真?”看表情,刘娥依然有疑虑。
“哥何时骗过你?”
听到这儿,刘娥不喜反忧,美丽的面庞上现出少有的凄然与肃然。忽然,她背过脸儿抽泣几声,飞也似的跑进屋里,将脸儿扎进卧榻的被窝儿里,呜呜地大放悲声。他跟进屋里,满目茫然,不知所措,一边无的放矢地好言劝慰,一边不停地搓着手指,惶惶不安地在她身后踱来踅去,不知如何是好。他知她的苦处,总是尽心儿地疼她怜她护她,只因父皇有旨,天家有规矩,他的呵护又常常是有限的。今闻皇后之言,他为她欣喜若狂,便以实具告,想不到她反而……
良久,刘娥自个儿爬起来,破涕为笑:“我是乐极生悲。”她拭干眼泪道,“如若皇上也是这般态度,我想小妹我,今后就用不着东躲西藏了。”
他从无所适从的惊慌中踱出,一边拆袋儿往案上摆放琵琶和古琴,一边为她讲述烧槽琵琶和软玉琴的故事。“你要哪件?”他指着乐器说,“阿哥让阿妹,百年不反悔,只要随你心愿就成。”
“你说呢?”她笑瞅着他,“哥以为哪件好,妹就要哪件。”
“你又不做王昭君。”他斜睨她说,“烧槽琵琶抵不过软玉琴。”
“就听你的。”说着,她走近软玉琴,白嫩颀长的五指随意拨弄几下,其轰鸣之声顿如万顷波涛,滚滚而来。“我们且都调准弦儿。”她对他讲,“等会儿把酒对月,我们各奏一首最拿手的曲子,让寂寞的嫦娥、与世隔绝的吴刚和玉兔,跟我们一起,共享今日之乐。”
天光渐入朦胧之后,金乌坠,玉兔升,满院的水银白光,遥对万里碧空,将花前月下的一对人儿,带进了如诗如画、如梦如幻的幸福境界。几杯佳酿过后,刘娥缓步踱至琴台,凝神片刻,正欲飞指拨弦,按照相约的计划,弹奏一曲《花好月圆》,只听马蹄声碎,眼见一匹快马,直奔他们驰来。“夏守赟!”明亮的月光中,襄王认出了马上的来者。“何事如此惊慌?”他起身责问。
“王妃她……”近前下马,夏守赟的话声里带着哭腔。
“她怎么啦?”襄王好似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大声疾问。
“她……她……我刚回府不久,她就仙逝了!”
襄王惊愕得一屁股在椅子上,傻了。刘娥亦似心尖上被刺了一刀,痛得五脏六腑都在流血……
襄王匆匆离去。偌大的院子里,就剩下了刘娥。一个人独对明月,她伤心内疚得久久流泪。娟儿来了,劝了一会儿。娟儿又搬来了刘妈,又好生劝慰一番,刘娥依然无言地抽泣。
一轮明月,由低而高,由东方至西方挪动。皓月当空,清光如水,春风徐来,花香飘逸,整个院落呈现出从未有过的亮丽和美好。这时,一个孕育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念头,仿佛十个月的婴儿,终于出腹了。“娟儿!”她招呼侍女道,“你为王妃布置一个简易灵堂,我要吊祭她!”
娟儿为难地回道:“可我……我不会布置灵堂呀!”
刘娥想想,亦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亦许还没见过灵堂是啥样儿呢。便道:“你就箍个花圈吧,把花圈支在案上。我去为王妃写一个灵牌,放置花圈中间,你在灵位前摆上水果、糕点,再燃上一炷香。”
吩咐毕回屋,刘娥找出一张黄表纸,剪叠成墓碑形,然后很细心很工整地写上一行隶书字:襄王妃潘氏娇儿之灵位。写好灵牌,她又琢磨构思了一会儿悼词,出来时,刘妈和娟儿已按要求布置停当。她将灵牌往花圈中间一放,小型简易的灵堂就算搭就了。
“你们都去吧。”她向刘妈和娟儿道,“留我一个,我有话对王妃说。”
刘妈和娟儿,蔫无声儿地回屋去了。刘娥跪在王妃的灵位前,话未出口,就先潸然泪下了。
“呜呼哀哉!民女刘娥,泣诉于襄王妃潘氏娇儿灵下。”她强忍住泪水,开始念她写的悼词:
上有朗朗苍穹兮,下有幽幽冥府;民女弱居其间兮,心向王妃哭诉。幸遇韩王于京师兮,妾情脉脉有所属;后聘王妃于高第兮,妾心惴惴常鸣鼓。妾无意诋毁王妃兮,妃知情心早已碎;妒忌反害其身兮,真情却为真情累。两番遭逐无怨艾兮,皆因五内有愧;妃为病魔所缠兮,我辈内疚如醉。欲赎孽求佛祖兮,捐玉佛以抚慰;愿神明佑汝长命兮,损吾寿而无怼。闻噩耗而错愕兮,悲极痛切反无泪;悼香魂随清风兮,升九霄以就仙位……
刘娥念罢悼词,声泪俱下,感动得站在一旁的刘妈和娟儿眼圈儿发红,直抹眼泪……
19聘新妃新妃探金屋促襄王襄王造别宅
国不可一日无君,王府亦然,王妃又岂能长期空位?
二十一岁的襄王妃潘娇儿薨后不久,太宗又为三皇子物色了一位新王妃——郭怡然。怡然年方十九,太原人,乃宣徽南院使郭守文之次女。
新王妃虽亦出身豪门高第,其性情却与潘娇儿大相径庭。她豁达随和,宽容大度,识礼仪不任性,甚至绝少女子惯有的妒忌之心;虽相貌平平,却不失大家风范;虽无娇艳娟秀之色,却也不失端庄大方,尽具常人之美。新婚之夜,二十一岁的襄王元侃,未揭红盖头之前,就不抱什么希望,害怕再聘一个潘娇儿第二,闹得彼此不快。对他来说,聘新妃是义务,是礼仪使然,至于男女之情,有刘娥一个红颜知己,此生足矣。因此,对于聘新王妃,他反应冷淡,忧多于喜。揭开红盖头伊始,他心头油然生出一股悲凉——何必呢?人长得漂亮,尚可当花瓶摆摆;人样儿这么一般,空图个王妃的美名儿,能不让人心烦?然而,新王妃的一笑,娇羞的一瞥一盼,皆令他无法拒绝,无不驱赶着他的那份烦心。特别是她放下贵门千金的架子,主动自然地为他斟酒、沏茶、脱衣、展被的娴熟与热情,即令他有些感动了。所以,当夜他便主动使她完成了处子向聘妇的过渡,两人之间虽缺少忘我的激情与疯狂,却亦柔情脉脉,自然欣然,并无与潘娇儿同床时的那种应付与厌烦。
此后一个月,襄王接受与潘娇儿彻底闹翻的教训,便暗自约束自己,实行单双日轮换制,单日寝妃宫,双日顾金屋。一个月下来,双方相安无事。刘娥谦让,常常劝他多关照新王妃。新王妃从不问他双日夜宿哪里。
第二个月。雅君破门而入,进了他的训事厅。他正低头审阅陈尧叟草拟的奏折,见雅君进来只说了声:“免礼先坐。”就又低下头去。不想雅君等不得了,冷不丁扔过一句:“我是来告诉您的——王妃她……已经知道了!”
他倏地昂起头,怔望着雅君:“所知何事?”
“鹅鹅的事呗。”雅君爽言快语地道,“不仅知道了她的存在,还清楚她住哪里呢!”
刷的一下,襄王变了脸色。心想:糟糕!从今以后,王府将无宁日矣。便气急地问:“何人如此多嘴滋事?”
雅君摇摇头:“谁人告诉她,尚且不知。但知是确知的了。方才母亲讲的,让给你通个话儿,好有个思想准备,亦转告鹅鹅一声,叫她好自为之,切莫措手不及!”
今个是单日,襄王当在寝宫陪王妃,便叫来夏守赟,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最后说道:“你现在就去一趟,说给刘娥知道。话说得婉转些,莫吓着了她。”
夏守赟去后,他怀里好似揣着只小兔,嘣嘣乱跳。倒不是他怕王妃,潘娇儿那么个醋坛儿,他何惧过?家和万事兴嘛。他期望夫妻之间相安无事,但有个大前提:王妃不能干预他和刘娥之间的来往;一个内室一个外室和平相处,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但不可相互仇视。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他不会为任何一个女人,失去红颜知己鹅鹅。
在惴惴不安中,襄王度过了漫长的后晌。掌灯之后他又关进书斋很久。一直到入更时分,方转回寝宫。他先隔帘儿向里一瞅,王妃端坐几前正襟以待。他立马意识到今夜一场唇舌大战已是不可避免。可是,他未撩帘儿王妃已是起身相迎了,笑容还是甜甜的,只听她柔柔地一声招呼:“紫薇!给王爷上茶。”
杨紫薇是王妃娘家陪嫁的侍女之一,勤快,灵秀,善解人意。她声落人至,已将一壶香茶端了进来。“虽已入更,窗外却暑气未退。王妃令奴婢备下了凉饮蜜茶,就等着王爷回宫用呢。”紫薇的话语如铃声般清脆,说着早将一杯蜜茶置于襄王面前。
襄王饮口凉饮蜜茶,确实很甜,便暗暗忖度:先甜后苦,倒不如先苦后甜的好;酸辣苦涩,尽管端上好了,何必假惺惺的……
他正心里嘀咕,王妃莞尔一笑:“王爷回来这么晚,是不是……”
“哦!”他打断了她,“父皇屡有诏旨,斥责几位亲王不读史。我发愤近月读完司马迁的《史记》,就在书斋多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