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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辞……”她低低唤了声。
“嗯?”他如往常般回了她,像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
她拥住了他,将头埋在他胸前,泪已盈眶。
“我好想你,好想你。”她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如往常般摸了摸她的头。
晨曦的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照了进来,在祭祀台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雨停了,天亮了。
嘹亮的鸡鸣声,声声催促,已容不得她多愁善感。陶织沫松开他,将身上的现银都掏出来给他。
“我不要。”他冷道。从来只有他给她,以前是,现在、未来也是。他不要她的施舍。
“拿着。”她强行塞入他手中,“阿辞,我要走了,再不回府只怕会被人发现了。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陶织沫理了理他有些褶皱的衣领,依依不舍。
对不起,她撒谎了。他若离去,还会归来。她若离去,不知此生能否再次相见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面色阴郁。他带着她,定然逃不出这帝都城。现在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4章 偶遇阿难()
陶织沫翻遍全身,身上除了沉甸甸的首饰外只余二两白银和十六文钱了。
如今四个城门把守极严,出入的百姓们都要接受官兵的一一盘查,陶织沫决定先去城北躲上几日,等这阵搜查过了再出京。
城北这边仍是有些热闹,路两边的小贩们都在放声吆喝着,有拨浪鼓沉闷的咚咚声,还有麦芽糖清脆的铿铿声……商贩人流的络绎往来声不绝于耳。
已近午时,不少酒楼茶肆都飘出了饭菜的香味,陶织沫肚子咕噜叫了起来——她肚子真的好饿!
陶织沫咽了咽口水,她知道没钱的日子不好过,现在是特殊时期,更要省着点花了。她狠了狠心,硬将目光从对面的脆皮烤鸭收回来,来到一处热气腾腾的馒头摊前,掏出一文钱买了一个热乎乎的大馒头,又寻了个不碍着人的角落坐下。
只是吃没几口便感觉到有不止一道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而这视线又主要集中在自己手中的这个馒头上。
陶织沫眼皮一跳,她买的是馒头又不是肉包子,难不成还被野狗惦记上了?
一抬起头来,才发现盯着她的是一对姐弟。姐姐估摸七八岁的样子,弟弟不过两三岁的模样,生得很是精灵可爱,二人衣裳虽有些破旧但还算干净,看着不大像乞丐。
小男孩盯着自己的馒头直咽口水,小女孩见她看了过来,忙将弟弟拥进怀中。
瞧见她这护崽的动作,陶织沫淡淡一笑,招呼他们过来,将手中的馒头撕了一半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欲伸手接过,又抬头看了看姐姐,似在等她同意,姐姐见陶织沫面带善意,便朝弟弟点了点头,待小男孩接过后,她怯怯开口道:“谢谢爷。”
爷?陶织沫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是穿着小厮服的,又释然一笑。
这小女孩将馒头分了一半给弟弟,又从怀中掏出一块洗得发白的旧棉布手帕包住了剩下的馒头。
陶织沫微有不解,却没有多问。
小男孩咬了两口又不吃了,看向姐姐轻声道:“阿娘?”
“你吃,阿娘的在这里。”小女孩拍了拍自己塞入怀中的半块馒头。
小男孩顿了顿,将馒头举起来往小女孩口中塞。
小女孩舔了舔唇咬了一小口,又道:“阿姐不饿,你吃快点,我们要回家了。”说着蹲下身子熟练地抱起了小男孩。
“等等。”陶织沫忍不住唤住了二人。
她起身,来到馒头摊前买了两个馒头给他们。
“谢谢爷!”小女孩竟激动得跪了下来,小男孩也跟着跪下。
陶织沫忙扶起他们,认真道:“在我们那里,下跪磕头是上坟用的。”见小女孩面色惶恐,又笑道,“骗你的,以后不要随便下跪。”
姐弟二人怀揣着馒头离开后,陶织沫淡淡一笑。
这姐弟二人心性不错,不仅孝顺还懂得知恩图报。若非她自己也是泥菩萨,她倒想帮帮这二人。
想到这,陶织沫又叹了口气,当今皇帝年幼便登基,数十年来勤民听政,旰衣宵食,只是老了之后竟沉迷于长生不老的幻想中,逐渐荒废朝政。
如今朝堂上云谲波诡,十几个皇子都在明争暗斗,以至于堂堂天子脚下竟还有幼女稚儿忍饥受饿。
正叹息着,忽然觉察到楼上的酒家有视线传来,陶织沫抬头一看,怔愣住了,是阿难。
雅间窗口的少年眉目如画,唇红齿白。
少年对着她温文一笑,而后礼貌地移开了视线。
陶织沫慌忙低下了头,眼泪一下子便落了下来。她与他相识,相知,却不能相认。
阿难祖上四代皆是宫中御医,现在的他身为嫡长孙,正是锦衣玉食之时。只是四年后,新帝上位后便开始整顿朝政,他家也就此败落。
他们家一直是依附太子殿下的,而太子殿下正是四皇子的敌对。太子死后,他家受了牵连被流放交趾。
后面是阿辞怜惜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绝世医术,便开口在新帝面前为他说了情,让他留在王府中当了府医。
那些年她身子亏损得利害,他时有来为她诊脉,二人因此相识。他性子温和单纯,年少时也随伯父游历过不少地方,博学多识,见她终日郁郁寡欢,他便开始为她讲起外面的趣事,她也爱听,二人逐渐相熟起来。
后来在一次诊脉中,阿难意外地发现了她身上的一个秘密,一个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虽然很是难堪,但二人的关系仍是因此而亲近了许多。
当阿难告诉她她怀了身孕时,她很想留下这个孩子,她和阿辞的孩子,可是她实在是受不住他的折磨了,便哀求着阿难带她离开。岂料最后还是东窗事发了,他也因此受了大辱。
今世,她还是离他远一些好,莫再害了他。可是,若她无所作为,他们家是否也会一如记忆中的那样?
陶织沫细细思来,当年诬蔑南宫将军勾结敌国的便是太子。阿辞与四皇子本就是表兄弟,年龄相当,自小十分要好。若她没记错,当年南宫辞出逃后便是四皇子一路暗暗助他。在先帝病重弥留之际,阿辞以幽州刺史的身份回到帝都,推翻太子,力压众议扶持四皇子登基。新帝登基后,他论功行赏被封为异姓王,从此风光无限。
封王后的第一件事,他便是为父伸冤,此案由他全权负责,太子也是由他亲自监斩的。他以太子府三百零六人,血祭他们将军府被满门抄斩的一百零八人。
南宫辞,他的复仇太可怕了。太子府中也有不少人是与他自幼相识的,后面听丫环说,监斩那天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嘴角一直噙着笑。
以南宫辞的手段,此生他也必定会找太子复仇。若是现在想办法让阿难他们远离太子,依附上四皇子,是不是到时能逃过一劫?
第5章 亡羊补牢()
陶织沫这边怕再遇到熟人,忙先找了个客栈安顿下来。
她身上未带户籍,无法入住正规客栈,只能暂住在黑旅馆中。在店小二猥琐探究的目光下,她庆幸自己是男子装扮,可是又怕被他识穿,住下来后一直担惊受怕。
陶织沫在这客栈中住了三日,几乎度日如年。在这三天内,她也冥思苦想写好了一封给阿难的信:
四月八日明星出,子细寻思底模样,真王未许久从容,龙吟四泽欲兴雨。为文无出相如右,天外晓岚和雪望,意下纷纷造化机。
莫嫌谈笑与经过,随牒忽离南北巷,岳阳城上闻吹笛,重游西洛故人稀。枉把一身忧是非,失意因休便买山,命悬鱼鳖妾同休。
她落款人写的是神算子亡羊,意在提醒他此时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只要交到阿难手中,以他的才情想必能看懂其中寓意。
这日,城门终于撤去了官兵,陶织沫匆匆退了房。
她计划往南走下扬州,去扬州的话还得经过豫州,少说也得行上千里,以她的脚程自然走不了那么远,所以得先去买匹马。
这三天吃住下来后她身上只余一两五十八文,这点银钱就算买只老病的瘦马,也是远远不够的。
陶织沫筛选着自己的首饰,从中挑出了一对珍珠耳坠。这耳坠样式平常,珍珠看起来也只是比一般的珍珠润泽上一些。
这是数月前她和南宫辞逛街时在首饰铺里买的,她看着喜欢他就买下了,当时买了有二十四两银子。若是去正规当铺少说也能当个十四五两,只是这正规当铺当东西还要出示户籍证明,她也只能去黑当铺当个贱价了。
她就近挑了一家当铺,开价十二两,可那掌柜的竟只肯开五两!那掌柜的觉得她的耳环来路不明,便想压一压价。其实也是,能来这黑当铺当的货物又岂是来路光明的。
陶织沫心中着急,面上却是悠哉,最后她压到十两,掌柜却只肯抬到七两,二人坚持不下。陶织沫冷哼一声,说不卖了!
气死她了,这也太欺负人了!陶织沫正伸手欲拿回耳环,可是那掌柜却将耳环收入柜中,不肯还给她了。
“你什么意思!欺负人是吧!”陶织沫气急,手掌用力拍在柜台上。可是当铺柜台一向很高,她个子矮,这一拍用不上力,架势没起对,陶织沫感觉有些不妙了。
就在她以为这个亏得吃了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淡淡开口,“既然小兄弟不愿意卖,掌柜何必强人所难呢。”
陶织沫一听,僵了僵身子,这清扬纯净的声音,她自然知道是谁。
“哟,这位公子,不知您来此处是要当什么宝贝?”掌柜的立马招呼起来。
这年轻公子虽然衣着低调,但仔细一看,这身月色长袍分明用的是上好的云中绸,还有腰间佩着的那块净色玉佩,一看便知非凡,整个人低调内敛却又透着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