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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两。”
“八千两,带一文。”
温清玉额头青筋一跳,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与她坐在一个几案上温千山隐忍的怒气。温千山迟迟没有动作,不知作何想法。
一时间静立皆不语,时间恍若无比绵长。
终于,黑衣男子开口了:“顾公子且追,在下每每都加一文。”
他唤他“顾公子”?温清玉眉头一蹙,这个黑衣男子知道顾子引?
一个白衣如雪、温润如玉,一个黑衣如墨,薄唇邪魅。两个风姿卓越的男子,立在这聚贤雅阁的正厅中央。
女子之玉随身携带,非未来夫君不可示于外人观。
便是太子,温清玉也不曾主动将这玉示出。
温清玉此刻坐在几案边,她不可妄动声色。
若非当日柳林涧的情急所迫,这块玉佩也该是无人见过的。至于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男子,实在是个意外。
太子伏引坐在二楼,他自是将楼下的所有尽入眼底。
一块玉佩。他下意识看了眼跟随顾子引一路的青衣女子,那个顾子引口中唤作“沁之”的女子清冷漠然的面上一如初见时的波澜不惊。
青衣女子款款走下楼,一身眉目绝色之间自是引得众人侧目,无不钦羡心向往之。绝美的姿容、清越的姿态,自是人间少见的绝色佳人。
众人灼热的眼神落在青衣女子身上,眉目一扫间,便是清冷。
世间上最易让男子动心的,天下,权势,钱财与……美人,便是如这青衣女子一般的绝色美人,一眼便可撩动。
“此人知道公子身份,不宜僵持。”青衣女子缓缓走到顾子引身后,轻道。
沁之泠泠落玉之声落入了顾子引耳边。
黑衣男子见此际的二人,一笑间薄唇勾起:“顾公子,承让。”
一旁的祁慕箫看着自己的主子花了八千多两买下了这块自己拿出的玉,眉头皱起。
温清玉的眼神与黑衣男子促狭的笑意撞至一处,楚桓慢条斯理晃悠了青玉,眼神张扬。
温清玉顿觉其嚣张无比。
午夜过后,约莫子时过半,这场筹资集会终是话下终点。
温千山所坐几案边围了许多意图与襄侯府扯上关系的商贾。襄侯府温家,自是朝堂高门,沙场扬刀,边关立马,温千山之名,传播天下。
“公子止步。”聚贤雅阁大厅出口不远处,何氏叫住了楚桓。
温清玉立在聚贤雅阁大厅门口,看着二人。
祁慕箫最先一惊,楚桓似是有所意料,好整以暇地回身:“温夫人有事?”
何氏温婉的面容之上此时有些果决:“公子,逝者已矣,留着那玉佩只会徒惹伤感,何必呢?”
楚桓闻言,狭长的双目直视大厅门口的温清玉,顺着何氏的话很是认同点点头:“温夫人所言有理。”
“公子花了八千两买了自己的东西,实在多此一举。我愿意以双倍的价钱为公子摆脱这情殇。”何氏声音亦是字字珠玑,清晰无比。
言下之意便是,温家愿意用一万六千两换这块青玉。
纵是听了温清玉弄丢了的说法,可何氏终究不能释怀,温千山的性子他太明白,若是这块玉真是温清玉亲手送出,逃婚在前,私定终身在后,温清玉在温家必会除名,她唯此一女,实在不能赌。
温清玉听着二人的对话,自然也明白何氏的顾虑。何氏的担忧,也是为了她。
而她的担忧……是那个不按章法出牌的男子。
“确实亏了呢。”楚桓惋惜地摇了摇头。
“一万六千两,只要公子让出这块玉。”何氏补充道。
以利相诱,向来是权贵人家最爱做的事情。
“果真值得。”楚桓点点头同意模样,继而扬了扬脑袋,“可是这块玉实在不值,若是在下真的让了,可不就做了缺德事?”
闻言,何氏一楞。
缺德事?立在正厅门口的温清玉不觉自语:“尽做缺德事。”
“若是温夫人真喜欢这玉,在下倒见过一个与这个一模一样的。”楚桓悠悠道,狭长的双目却促狭瞧着温清玉。
何氏眉头一皱,半信半疑。这玉,竟不是独一无二?
楚桓眯了眯眼:“要知道现在的玉匠最是喜欢仿造了。便是传国玉玺都有人仿造,几乎瞧不出真伪呢。”
四年前,胡丞相居功自傲,妄图谋篡,仿了玉玺被搜获,满门抄斩的事情不是秘密。
玉玺尚可造假,何况是块玉佩?
黑衣男子说得煞有其事,温清玉自是明白,这块玉握在她手中如此之久,怎么瞧不清这块玉实则便是她的。他拿着她这块玉演了这一出究竟是图什么,好玩?可他对着何氏说出这句话的用意又算什么,替她圆个谎?
第18章 饶氏沁之今日一更()
各自从聚贤雅阁离开,更深夜阑,各处皆是有所动作。
太子府后院一秀雅厢房之中,黑夜中未掌灯火。一抹清丽的青色一晃,只听“吱呀”一声关门声。
“你回来了。”身后,是一温和声。
旋即循音而去,却见黑暗之中,一人坐在中央,气度优雅。
话音刚落,厢房之中一处火折子亮起,一人悠悠然点起桌上的蜡烛,瞬间这抹晕黄照亮了整个房间。
突然点起的烛光令女子有些不适应地闭了眼。
半晌之后,女子看清了该人的模样:“公子在等沁之?”
该人眼神淡淡一低,仿若未闻。
“我想今晚你一定会去太子书房找饶将军的匕首,来找你却不见你,故而一直在你房间候着你。”男子自行斟了一杯茶水,饮水的动作都优雅无比。
青衣女子清冷的面上终是浮上了一抹难明的神情:“因为当年的叛国罪,饶府抄家灭门,什么都不曾留下。如今这柄匕首,便是最后的念想了。”
男子叹了声气,嗟叹:“你终究还是没有忘记。”
“我为何要忘记?”女子清越的容貌霎时多了许多情绪,“这十多年来,我一直无法忘记我姓饶,我的父亲是蜀国的饶会。若是我忘了,这一趟便不会下山了。”
顾子引无法忘记,十二年前,师傅将沁之带回来。那张稚嫩的小脸,尽是撕心的痛意,不若年龄的仇恨在眼中明显。然而之后,他便看着她的性子慢慢疏离冷清。
凉薄的神色间不见半分温情,便是恨意都被她掩藏得完美,无可发现。
记忆中,只有师傅带她回来的那天他才看到她哭,十二年,她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她似乎已经没有了泪?
沁之隐忍了十二年,纵是一朝长成天下绝色,却无奈性子孤清、冷傲凉薄。
“找到匕首了么?”她心中的念想,顾子引自是了然。
闻言,饶沁之情绪方缓和了下来:“不是难事。”
以饶沁之的绝尘身手,避开这些守防的侍卫自是不在话下。
饶沁之从怀中掏出一把匕壳绘出鹰纹的匕首,眼中少有的柔和。
当年蜀都,饶会叛国之事惊起千层浪,凡是与其有所牵扯的大臣,大多贬谪,更有被株连而斩首者。饶家众人,尽皆获罪,若非当年有师傅出手救下她,便是饶沁之都会命丧当年。
顾子引一袭白衣,晕黄灯光下,面目柔和,语气平缓,恍若闲聊:“那便留着吧,太子投得这柄匕首本就不是真心爱惜。”
二人师门同出,她却叫他“公子”。
饶会之罪尚未平反,饶沁之自是难以释怀。纵使平日里再淡定孤清,牵扯饶家之事如何可以视若无睹。便是这柄匕首,常人不过寻常之物,然则对饶沁之而言,实则便是饶沁之与其父饶会的最后一丝牵绊了。
云国都城缙云山庄。
“君上早些安歇吧,属下已经安排明日一早启程。”祁慕箫立在背对他的黑色劲装男子身后,恭敬禀报。
男子手中把玩着一块触手凉意的青色玉佩,闭着眼似在冥神道:“嗯。”
缙云山庄坐落在云都最最繁华的长街,这处山庄是整个云都最华丽的了,论奢华,城郊的无忧山庄只可算得一半。但缙云山庄的主人却无人见过,只知道山庄里一直有个唤作“缙伯”的人一直守着这山庄。
而所谓叫他缙伯,也只是因为他守着的是缙云山庄。
“在太子府见到她了么?”楚桓闭着眼,面无表情。
祁慕箫神色一动:“看到了。只是不能确定,是不是她。”
“不会错了。”除了生死淡漠的女子,谁会这样大胆潜进太子府的书房。
冰凉似雪,触手生温,剔透柔滑,质地上乘。
楚桓双手抚着青玉的纹理:“太子投下的匕首,是饶将军的唯一物事。除了她,想来也不会有人敢去偷。当年饶府之祸,若非饶将军及时烧毁与祁家的书信,只怕牵连更广。”
祁慕箫听着楚桓的分析,似有所思:“当时饶将军出事时我太小,父亲想独善其身我亦无可奈何。幸而沁之被人劫走,否则饶将军便无后了。书房外看见的那个女子,我想也该是她。”
“敢孤身一人潜进云国太子的书房,这些年她也该是学了些什么。”恍若沉吟一般,楚桓道。
带了一身武艺回来,念念不忘饶会,便是念念不忘这满门血仇,如今她出现在云国,进了云国太子的府中书房,偷了饶会留下的匕首,心念这血仇,目的又能是什么。
祁慕箫闻言自是一惊:“沁之蒙受家破人亡之苦保全一命,这些年来都不知如何活下来。一个小女子,从六岁不经事隔世十二年,带了一身冤屈,属下求请君上饶恕。”
“孤心中有数。”
楚桓声音淡淡,抚着手中的清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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