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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因为彻底放下心中大石的原因; 李满囤这一觉直睡得天光大亮; 红日东升才醒——夜里不说听动静了; 竟是连个梦都没做!
炕上坐起来; 看到窗户外前廊地上金色的光斑,李满囤自己都犯嘀咕:咋感觉才刚合了下眼这天就亮了呢?
余甘氏一早就来做过了早饭,等李满囤起身的时候,她已在井台边提着一桶烧开的沸水听从红枣的指挥烫尿布。
余甘氏虽说已经生了儿子,但庄仆人家; 一根草都是好的,何尝有烫尿布的讲究——烧开水可是要费柴草的。似她们妇人洗尿布,即便是在滴水成冰的三九天,也都是井水。
红枣前世倒是没养过孩子。不过却架不住前世社会信息咨讯发达啊; 连她随便的坐个电梯都能有“宝宝红屁股; 妈妈要焦心”这样的尿不湿广告给洗脑——短短几秒的广告时间,红枣虽说从没记住各种“妈呀?宝呀”的大同小异的品牌名字,但确实记住了尿布不过关婴儿就会“红屁股”这件事。
“红屁股”在红枣看来就是炎症; 而对付炎症就得杀菌消毒。偏这世没有消毒剂; 所以红枣只能使用最原始的高温消毒法——开水烫了!
红枣看到李满囤赶紧叫道:“爹; 你起来了!早饭有了,你现在吃吗?再就是昨晚你让煮的五十个喜蛋也煮好了,你什么时候染?”
“现在染!”闻言李满囤赶紧伸手挽袖子:“这蛋染好还得沥干,正好便宜我吃早饭!”
“再就是红枣,你让陆虎套车,让他今儿跟我去青苇庄去接你姑来!”
红枣答应着去了,李满囤则开始染蛋。
一时李满囤染好了蛋,吃过了早饭,便准备出门。
先五十个喜蛋,李满囤拿篮子装成了三份:一篮二十个蛋捎给他舅,另一篮二十个蛋送谢子安,最后一篮十个蛋给铺子里的余掌柜和三个学徒。
李满囤因今儿起来迟了,没能赶上潘安一早进城,他便就把蛋留在了门房,让余禄趁潘安家来拉羊时再让他捎进城去。
准备好了鸡蛋,李满囤又提了一坛端午时谢子安送他的酒同两包糖和桃酥赶了另一辆骡车去青苇村接他妹子李桃花。
为了壮胆,这一次出门,李满囤不止搁腰带上别了把柴刀还捎上了陆虎。
送走李满囤,红枣便替了她娘王氏的活计去放家里养的鸡鸭。
鸡窝离得近,两个鸡窝都在侧院的桃树丛中。鸭棚则离得远,在院后的河岸边。
因想着一会儿还得去菜园子摘午饭菜,而鸡窝近着菜园,红枣就先去了鸭棚。
绕到正房的屋后,红枣推开主院的后门,鼻端立刻就嗅到了空气中的清雅花香。
什么花香这么好闻?红枣抽抽鼻子,然后便以她前世在路边香水小铺训练出来的鼻子嗅出了荷花独属的清香。
原来河里已是荷花盛开!
前一个月夏忙的时候,红枣每尝来摘荷叶家去做荷叶饭的时候,这荷塘还都是满眼碧翠,间或露出的几个小巧花苞也都是藏藏掖掖的,与躲避登徒子的良家一样还带着一抹羞色。
不想这才几天没见,这荷花就开的盛了——入眼之处,无数的粉红花苞冲天而起,似选美大会上的美女一般大方地展露出内里金黄色的花蕊,任由那红的、绿的、蓝的、黄的,又或者大的,小的,中等的蜻蜓似红枣前世刷视频网站的手指一般随意点评。
红枣前世见过许多的荷塘,比如《荷塘月色》里的大学荷塘,《晓出净慈寺》的西湖荷塘,但红枣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种的——非是科技馆里墙壁上挂着的标本的蜻蜓在荷花间自由飞舞。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红枣心说:荷花和蜻蜓不愧是古早就被认定的CP!她家荷塘虽小但因为有了这些精灵的点缀便较她先前看过的所有荷塘都生机勃勃,热闹非凡!
而前世那许多闻名的荷塘等她去看时都因为杀虫剂的滥用而只剩一片寂寥。
抬手拉开鸭棚的门,里面被关了一夜的鸭子似如蒙大赦的囚犯一般的扑闪着翅膀闷着头嘎嘎叫着往河里冲,于是荷塘里就更热闹了!
站河岸边看一会鸭子戏水。红枣转身去菜地里放鸡和摘午饭菜。
现潘安每天早上都要帮铺子卖羊奶,故而等城里的早市散后他方才赶着骡车家来拉羊。
一进门潘安就从余禄那里听说了李满囤让他给旧主谢家送喜蛋的事儿,不觉又惊又喜。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谢家的主子们,自老太爷起,都是和他家老爷一样的善心人,但谢家的管事,则打大管家谢福起就没一个好相与的——先前他每年两季去谢家村交租,那收租人的脸色啊,啧啧,摆的来好似他不是庄仆,而是谢家的正经主子一样!
这才是一个谢福手下管庄子收租等闲见不到谢家大爷的管事,潘安想:现老爷让他去谢家大宅送礼,只怕那大门处看门人的脸色要比收租管事的还难看!
不过呢,潘安转念一想:他家老爷把与谢家走礼的这样的大事都放心的交给他做,可见是多看重他,所以他一定的得把事给办好,把蛋给送到!
为了给谢家送这篮子鸡蛋,潘安特意家去一趟换了身端午节做的新衣,然后方才又赶了骡车拉了羊进城。
张乙见潘安家去一趟竟换了一套衣裳,颇为奇怪。他正想问呢,去见潘安从骡车上提下两个蓝子来。
“这篮子里装着老爷给你们的喜蛋,”潘安把其中一个篮子子交给张乙道:“你拿去交给余掌柜,让他看着分。”
“这车上的羊,也麻烦你帮着卸一下,我现在得赶着帮老爷走礼去!”
打量着潘安得意得尾巴都快翘上天的模样,张乙一边歇骡子一边问道:“安哥,你这是去帮老爷给哪家送礼,竟然还得换身衣裳?”
“去去去!快干活去,”潘安推开张乙道:“这可不是你能问的大事儿!”
丢下话,潘安趾高气扬就走了,只留下张乙在后面嘀咕:安哥这是咋了?平时不是挺好说话的吗?
头回站在东街谢半城家敞开的朱红大门外深吸了好几口气,潘安方才挎着篮子走过门前台阶下的石头狮子,踏上了进门的青条石阶。
谢家大门是谢家的脸面,日常的有四个衣衫齐整、训练有素的小厮看守。
自潘安在大门外驻足,这看门四个小厮的八只眼睛就全看到他了——大门青石台阶下曝晒得连麻雀都不来了的空旷地里统共就这么一个活人,想注意不到都难!
看到潘安突然走近,四个人均有些意外——每年春秋两季来前面城隍庙上香然后顺便再来谢家大门外逛逛的闲人并不少,但真的上门来的还就这一个。
想起自己的职责,站得最近门的小厮招财立刻小跑着迎了过去。
“这位爷,”招财抱拳道:“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潘安没想到谢家看门人竟然如此客气,怔愣了一下方才学着人家抱拳道:“这位小兄弟,我是奉我家老爷之命来给谢大爷送喜蛋!”
招财闻言一愣——看门三年,他还是头回见人是似乡下人进城走亲戚一样挎着篮红鸡蛋就来给他家大爷送礼的呢!
招财仔细打量潘安,眼见他眼正嘴正一身新衣,并不似发癔症的模样,方才又问道:“不知你家老爷贵姓,如何称呼?可有拜帖?”
潘安回道:“我家老爷姓李,是城里北街李家粮店的店主!不过,这拜帖,现在却是没有!”
潘安倒是知道拜帖,知道那是富贵人家请客送礼要用的名帖。
听说是个不知名的小粮店,招财不觉心生轻蔑——这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小地主,招财想:竟然以为随便地送几个鸡蛋就能攀附上他家大爷?
这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招财正欲把潘安赶走,不想谢福自门内走了出来。
农忙后一个月是庄仆们交夏租的时节。今儿谢福见谢子安在家不出门,一时半会的使唤不到他,便决定去几处大些的庄子看看收成。
谢福赶着出门原不想管门房的琐事,但他经过潘安时,看到潘安瞧见他后很唬了一跳然后快速低下头的模样,心中一动——这人认识我!
随后眼睛一撇又撇到了潘安篮子里的红蛋,谢福想起一事便停住了脚步,回身问道:“你是老北庄来的?”
谢福记性极好,几乎过目不忘,不过转眼的工夫,他就把潘安这张脸从记忆里挖了出来——他记得原老北庄余庄头去谢家村交租时都是这个人给拉的车!
潘安没想到谢福会跟自己说话,当即结巴道:“福管家,小人潘安奉我家老爷之命来给谢大爷送喜蛋!”
谢福点点头道:“既是如此,你跟我来!”
看谢福把那个乡下人领走,招福目瞪口呆地走回了门房——他家大爷真的会收半篮子鸡蛋做的礼?
赶紧地回想一遍刚刚自己说过的话,招福拿袖子擦了擦自己冒出冷汗的额角——还好还好,万幸福管家来得及时,他还未曾做出失礼举动!
走进传说中的谢家大宅,潘安却无心细看——他低头盯着谢福的脚步,生怕自己拉下一步!
虽然今天的谢福看起来和传闻中大有不同,但潘安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永远记得在他面前作威作福的收租管事听说谢福进门时的战战兢兢!
谢福进书房禀报时谢子安正在书房看着谢福昨儿后晌给送来的纸条上的八字——李满囤这儿子的命格,谢子安心说:虽说也是常人少有的富贵,午年午时,呵呵,八字称骨算命五两四钱,较他儿子谢尚还重了两钱,但与红枣八字里的子年子时却是天生的子午四正冲——子为水,午为火,没一点含糊的水火直冲。
这红枣既是他替儿子谢尚看中的媳妇,谢子安想:他如何能干看着红枣在娘家运势受阻,进而损了对他儿子八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