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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满囤叔还没过去。”
“不过,刚我回来的时候,倒是看到满囤叔背着个和送咱家一样的竹筐,手里提着个包裹进了三爷爷家。”
李春山听完李贵银的话,心情舒畅:满囤送他的羊腿比族长家大––可见满囤送他礼不只是面子情,心里确是有他这个长辈。
而满囤多送件衣裳给李高地也是该的,那究竟是他爹。
李高地瞧李满囤一人来家送节礼,有些不悦:“咋就你一个人来了?”
李满囤闻声笑道:“外面下大雪呢,路不好走。”
“等明天雪停了,再让她两个来。”
李高地听完没吭声,心里不大得劲。他觉得儿子李满囤连带儿媳妇王氏和孙女红枣都不尊重他。
李满囤放下筐子,把手里的衣服包袱递给李高地:“爹,这是我孝敬您的衣裳。”
眼见李高地不吭声,且于氏坐在一旁也不来接,李满囤便自己解开包袱抖出里面的羊皮褂子给李高地看:“爹,您上身试试。”
“看大小咋样?合不合适?”
李高地一瞧见是羊皮褂子,耷拉着的眼皮立撩了起来,眼珠子也开始放光。他伸手摸了摸褂子的布面和内里的皮毛,点头赞道:“是绵羊皮,好东西!”
摸摸自身的衣裳,李高地犹豫站起身穿上了羊皮大氅。衣服上身的一瞬,李高地的脖颈立感受到了绵羊毛皮那与众不同的柔软和温暖。
不好意思进卧房照于氏的铜镜,李高地矜持地抬了抬腿,看到大氅的衣摆过了膝盖,然后又抬了抬胳膊,看到袖口稍稍过了手腕,便点头道:“这衣裳合身,你有心了。”
劳作一生,李高地身体不可避免的都有些筋骨痛––上了年纪的人几乎都畏惧凛冬腊月的西北风。于是,得一件能挡风的皮子衣裳,几乎是高庄村每个老人的心愿。
李高地五十岁时就想得件皮子衣裳,只可惜衣裳太贵,即便一件普通的山羊皮袄,最少也要四张羊皮,此外还要另加布,最少也得一吊多钱。
买不起衣裳,李高地也不强求。他只是在每每筋骨疼的时候会禁不住想,若得一件皮子衣裳就好了。
没成想,今年寒冬还没来,满囤倒先孝敬了他一件绵羊皮衣裳。有了这件衣裳,往后他出门放牛,可就不怕风了。
越想越开心,李高地心底的笑就情不自禁地从脸面上漾了出来。
“这衣裳得不少钱吧?”李高地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价钱还成。也就三吊多。”李满囤回得轻巧,好似当初那个听伙计说一件三吊钱时嫌贵的人不是他一样。
“嗯,难得的是城里的成衣铺,有爹您的尺码。”
李高地的个子比一般人要高一些,也更废料一些,这件衣服用了六张半的皮子,开价3吊四串钱。
李高地一听衣裳当三吊钱,且还是城里成衣铺买的,就更舒心了。
先前听于氏和郭氏嘀咕李满囤给红枣买300文衣裳的时候,李高地心里其实也是酸的––儿子养这么大,却只知道给女儿买衣裳,把他这个爹抛在脑后。
偏这事还不能对人说。不仅不能说,还得在别人说起的时候,故作不在乎,以免白给人笑话,他这心里的窝囊啊,别提了。
现李高地得了衣裳,这以往的介意便即就全消了。谁说他儿子发财后没想着他?这皮子衣裳不就是他儿子给买来的吗?你说你儿子孝顺你,你有皮子衣裳吗?
满囤实在是个有才能又有孝心的好孩子。
于氏瞧着李高地穿上羊皮大氅,一身喜气,连带的整个人似乎都拔高了一截,心中不忿。她暗恨老天不公,独使继子家发财。明明她生的两个儿子,不拘是满仓还是满园,打小都是比满囤聪明伶俐,会来事的。
本来继子另住,家常见不到,她还能眼不见为净。不想,今儿继子家来给老头子送了皮子衣裳。这老头子想这皮子衣裳都想好几年了,现凭空得了,还不得跟人夸耀啊。
一想起李高地到处跟人夸耀继子送皮衣裳的情景,于氏整个人都不好了。
郭氏一旁瞧着,心里也是酸涩。这大房现今得多剩钱,才能随手就是一件皮子衣裳和一头羊啊。
试好衣裳,李高地和颜悦色地告诉李满囤:“明儿过节,早起去祠堂祭奠了祖先后,你就家去接了王家的和红枣来吃午饭。”
李满囤闻言自是答应。明天不用提东西,他能空出手来护住妻女,不怕下雪路滑。
李满囤走后,郭氏方上前收拾东西。
“娘,有一坛酒、一包白糖。”
虽然已经分家,但于氏还在,这内务便还轮不到郭氏把持––年节的人情往来都还得于氏看过拿主意分配。
“两条鲢鱼。”郭氏把鱼拎起来,刚想夸鱼大,便因见于氏脸色不愉而识相地住了口,转去提下面的肉。
入手一沉,郭氏便知这肉分量不小,便再忍不住话里的惊喜:“这肉,挺沉。”
“呀!竟是整一条腿子。”
郭氏用力提起肉来给于氏看,自己也仔细端详,李高地闻言也眯眼看了过来。
“这是条羊腿!”
李高地在城里肉铺见过羊腿,所以认识。
“羊腿?”郭氏有点抓瞎。她向来只听说过羊肉,实际可没见过。这叫她怎么收拾?
郭氏决定跟婆婆于氏请教:“娘,您知道这羊肉怎么煮吗?”
于氏见到这么一整条羊腿也顾不得生气了……她跟郭氏一样,这辈子就没吃过羊肉,自然也是不知道如何收拾。
倒是李高地有主意。他告诉郭氏:“你去隔壁族长家问问你大嫂子。”
“冬节,满囤献了一头羊给族里。”
“明儿族里祭祀,这菜色都是她收拾。”
“你去问她,她一准儿知道。”
郭氏果去了族长家请教。一会儿回来郭氏便跟于氏道:“娘,大嫂子说祭祀用羊和猪头不一样,猪头要卤,羊,却是要白羊。”
“烧一锅水,把整羊,直接放大锅里熬汤,加一点盐就行。”
于氏一听,也想起来了,当即笑道:“可不是吗?”
“自古以来,祭祀都是黑猪白羊。”
“猪头得卤,羊只要白烧。”
“偏我刚刚竟没想起来!”
郭氏闻言,也笑了,说可不都是没想起来吗?
既得了主意,郭氏也放了一锅水,把一条羊腿洗了洗,便即既整个的下锅煮了。
60。冬祭()
红枣不用跟李满囤出门送礼,便就在家跟她娘王氏和任曾氏收拾羊肉。
余曾氏虽家常能见到羊; 但收拾羊肉也是头一回。他们庄仆粮食都是勉强够吃; 年底得的半头羊; 还不都是找屠户给换成更多更肥的猪肉
于是; 余曾氏便找王氏问主意。王氏一听也是傻眼; 她也没弄过。
红枣眼见两个成年人竟然被一块肉给难住,也是无语。好吧,她也没煮过羊肉。但她有见识啊; 前世的见识。
“娘; ”红枣说道:“羊肉也是肉。你就当肉煮好了。”
“反正不管是猪肉还是鱼肉; 煮来煮去; 都是红烧和白切。”
“咱们今儿把这腿给切了。腿骨就烧汤,切下的肉里; 留一块红烧、余下的就加上白菜一道剁了做饺子馅包饺子吃吧。”
王氏一听就觉的有道理; 然后就照做了。
一刀切下约三斤肉; 红烧; 一刀又切下五斤肉,剁饺子馅儿; 余下一根带肉腿骨; 差不多还有三斤; 正好烧汤。
一个上午,余曾氏先把送礼余下的四条鲢鱼给洗了; 然后又把饺子馅儿给剁了; 这便就到了午饭时间。
午饭; 余曾氏虽单独吃,但也得了三块红烧羊肉和一碗羊汤萝卜。这是余曾氏第一次吃羊肉,只觉得满口生香。余曾氏想难怪羊肉比猪肉贵,原来竟是有这么一股香味的原因。
红枣午饭也吃得很香。本来绵羊肉就细嫩鲜香,且还不膻,现调料放足,自是鲜美异常。
李满囤本就是个粗人。饭菜里只要有肉,他就觉得好,当下也是吃得高兴。
就是王氏,她虽然有了身子,但她苦惯了,自也不会挑嘴说羊肉不好吃,拿腔作态地说吃不下。她午饭也吃了不少。
午饭后,余曾氏收拾了碗筷后自回了庄子。王氏则和了白面,坐堂屋里包饺子。
堂屋的后门挂了崭新的蓝色粗布棉门帘。先前王氏做的旧床单本色门帘被李满囤嫌弃难看不给挂,王氏无法只好使新布重做了一个给挂上。至于先前的旧床单,王氏则在拆洗后收了起来,准备留做腹中孩子的尿布。
堂屋虽然没有铺炕,但因为有东西两堵火墙,故屋里竟是不冷不热,舒适异常。
王氏家常穿一件夹衣和新买的秋香色棉背心。
自穿上这件棉背心后,王氏便赞不绝口––棉衣护住胸背,不受寒,空出来的两只袖子,则正适合做活。
王氏爱惜衣裳,搁这细棉布的背心外又罩了一件粗布围裙。
外面下雪冷得很,红枣便就在堂屋靠着火墙帮她娘包饺子。
红枣虽然是个手残,但前世到底受过她妈三十几个大年夜的□□,故眼下不管是擀饺子皮还是捏饺子都做得有模有样。
由此可见古语“勤能补拙”就是真理,而所谓的“手残”只是懒人的借口罢了。
王氏不知就里,她只瞧到她闺女一双小手翻飞几下桌上小匾就能整齐排列出一个小巧水饺来,不觉心生自豪。她家红枣不过看她包了两回饺子,现今一上手就包出了大小一样的饺子––红枣这份心灵手巧啊,别家不敢说,但盖过二房的玉凤,却是一定的了!
亏玉凤打小就给她娘郭氏在厨房帮忙,且年龄也大红枣三岁,可她包的饺子,至今还是大的大、小的小,端不到人前。
其实,王氏对侄女李玉凤并没啥成见,但她一自豪起自家闺女来就无师自通了“踩一捧一”……–下意识地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