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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他率先找到自己排布的有生力量,所以才设下了这样的伪装。
金文玲见他迟迟没有招呼,只得压低了声音咳嗽了一声,玉太傅显然听见了他的信号,却有些面目茫然,迟疑地看了看他。
金文玲知道墓道里一定出了变故,但是并没有凶险,他做好了爆破口的回填工作,垫步凌腰一纵身,也跳进了那条通往冥间的栈道。
刚一着地,金文玲就愣住了,因为等待他的并不是帝国沉睡了几百年的千军万马,而是一片空无一人、静谧深邃的阴阳路。
“太傅?”
玉太傅很显然并没有料到现在的这种情况,他的奇门遁甲之术从没有出现过什么差错,可是如今,原本应该在此地等候多时、忠心耿耿的皇家部队,却好像战败溃散的逃兵,走的一个也不剩了。
“不应该……”他的脸上很难得地显现出了一些尴尬和挫败的神情,尤其是在金文玲的面前,出了这种纰漏,简直让他难堪。
“太傅。”他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沉稳地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放在心上,不知道为什么,金文玲在发现那支军队消失了的时候,心里忽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然而玉太傅却不肯这么轻易放弃,他跪在地上俯下上半身,将耳廓紧贴在地表上面,闭目凝神、侧耳倾听着。
“他们还在,尚未走远。”
玉太傅伸手指了指前面的方位,很决绝地站了起来。
“太傅,既然兵马坑的俑士擅自离岗,只怕内中还有变故,不如我们稍安勿躁,静待时机?”
金文玲看见他脸上急躁的表情,有些担心地伸手拉住了他。他心里明白一个智者引以为傲的绸缪发生了变故的时候,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追根究底的偏执,这个骄矜的男人是不会允许自己的排布出现一丝纰漏的,哪怕这种从前的军国大事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场笑话。
“时机?”玉太傅回身看了看金文玲捉住自己胳膊的手,笑了一声说道:“还有什么时机呢?你根本舍不得他来,不是吗?”
金文玲给他点破了痛处,眼神一黯,叹了口气道:“好,咱们跟上去看看。”
果然顺着玉太傅指引的方向,沿途之上很快地就可以发现一些残破的甲胄和兵器,甚至还有散落在地上已经破碎的旌旗残片。
行进之中,金文玲不小心踢到了一段折戟,他下意识地低头瞧了瞧,本朝的冶铁技术相当高超,原本就以铸剑闻名,这一截儿兵刃逾越了千年的时光,折戟沉沙,依然寒气逼人剑光四射。
他俯下身去,指尖轻触,想要试试剑锋,忽然间就听见前面的玉太傅十分焦灼地喊了一声:“小心。”
还不等神识反应,他的身体本能地一跃而起,向后空翻了一周,饶是如此,高高束起的马尾末端竟还是被那锋利的剑刃削去了半寸!
金文玲足尖轻点落下尘埃,反身拉开了一个防御的架势,就看见那柄残剑的剑柄上面,零落地挂着一只残肢断臂,他的主人已经不知所踪,只有那一截儿白骨还在不停地挥舞着宝剑,反反复复做出格杀的姿势,看上去既恐怖又滑稽,在漫长的时空面前显得那样的无奈。
“活人俑?”
金文玲知道这一截儿白骨不堪大用,放松了身姿,走上前去一步就踩住了那段人类的骨殖,轻轻一碾,灰飞烟灭。
“这是邻国的战俘,按圣上的意思……”
“行了。”
金文玲一摆手,打断了玉太傅的话,虽然知道这条墓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此事不传六耳,他显然还是不愿意提起那些陈年旧事。
低头看着那截儿已经被自己踩碎了的臂骨,握住了剑柄的手上还残留着一点点的皮肤,上面都是素色的丝绸,与人的皮肤粘连在一起,显示着这个人临死之前显然被不合常理的高温与其他物质融合在了一起。
“这些东西……这些人有多少?”
“圣上爱惜本朝官兵,做成活人俑的都是战俘和叛臣旧部,共有八万之众。”
“他们都听你的调遣?”金文玲摸了摸自己刚刚被利刃削断的发尾,有些心有余悸。
“他们都听圣上的调遣。”玉太傅这话说得漂亮,其实时过境迁,他没必要如此小心翼翼,但是首辅多年,良好的政治习惯已经养成了,无从更改。
“嗯。”金文玲点了点头,做了一个继续行进的手势。每隔一段时间,玉太傅都会俯下身子聆听地表传回的声音,除了部队行进的隆隆声之外,期间好像还夹杂着短兵相接的声音,和活人俑那种被烈火烙印过的喉管所发出的特殊音色的嘶嚎。
“前面好像是在打仗!”
玉太傅虽然是文官之首,但因为金文玲前身穷兵黩武的关系,也曾经常年处于行伍之中,对这种两军阵前厮杀的绝叫并不陌生。
“打仗?”
金文玲蹙起了漂亮的眉形,实在不能理解这支埋没在地下成百上千年的军队还有什么阵仗好打。再厉害的战士,除非在战壕之上短兵相接,尚可支应,以整支军队和现代化的武器装备相抗衡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十万众的古代部队不用说一个师了,武装好一点儿的营就可以摧枯拉朽地将其歼灭,除非……
“太傅,他们在跟谁打仗?”
玉太傅还来不及回答他的问题,整个儿栈道之内就想起隆隆的声音,那声音金文玲听不明白,玉太傅却非常熟悉,那是军队战败之后急速撤退的声音,很显然前方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战败的一方正在向后溃散逃脱。
“快躲起来!”玉太傅拉住了金文玲的胳膊,很迅速地判断了一下地形,发现这条干涸的地下河上方靠近穹顶的部分有一些非常微小的岩洞。
玉太傅的轻功不弱,扯住了金文玲的身子垫步凌腰一纵身就蹿到了栈道斜上方的一个岩洞之中。那里地势狭小,仅能容纳下一个人自由回旋,如今两个人都躲在里面,很难避免尴尬的身体接触。
金文玲的身体很不自然地僵直了起来,他别过脸去,尽量回避与玉太傅的接触,不过后者还来不及产生怅然若失的感觉,刀兵之声就滚滚而来。
两个人躲避在岩洞之中,冷眼旁观着这场死者之间的相互倾轧。溃败的情形正与玉太傅估计的相差无几,原本跑在最前面的弓箭佣、武士俑和军吏俑很快就被随后溃退的骑兵和战车们倾轧得化为了齑粉,拥有作为快速反应部队的战马,让这些人善于骑射的士兵们得以逃生,虽然他们都不明白,自己早就已经死去。
“蚕马!”
金文玲声音细微地脱口而出,很快就被玉太傅伸手掩在了唇边,对他打了个嘘声,附在他耳边说道:“别急,那不是圣上的坐骑,凤驹柔媚未驯,不会溃逃的。”
在他们撕扯的过程中,金文玲忽然觉得颈间一空,再一低头,就瞧见自己颈上佩戴的那一枚原本属于纨贝勒的金镶玉已经从领口滑落了下去。是刚才的利刃割断的绳结!
金文玲几乎没有时间反应,下意识地弯下腰去,倒挂紫金钩,伸手一抄,险险捉住了已经滑下岩洞的项坠。
“圣上小心!”
上方传来了玉太傅急迫的声音,他条件反射地一偏头,堪堪躲过了一把从脑后劈来的利剑,腰身一纵翻进了岩洞之中,再一回头,却发现底下聚集的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军队,而是一些从未见过的士卒。
那些身披甲胄的士兵停顿下乘胜追击的脚步,动作整齐划一地扭动着颈项,偏向斜上方四十五度,注视着这两个原本并不属于地下世界的生人。
金文玲急促地喘息着,看着他们,身上的甲胄叫不出名字,手上的兵刃也稀奇古怪,最让人觉得恐怖的是,那些倾斜着围观他们的盔甲——空空如也,里面根本就没有头颅!
“这是什么东西?”
金文玲神色紧张地看了一眼玉太傅,立刻发现他的表情也不怎么轻松。这个男人向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样的神色出现在他的脸上,就表示事态已经相当严重了。
“遭了,这是阴兵过路!”
第121章 蚕马()
第五章。阴兵过路
“阴兵?他们是什么人,听谁调遣?”
金文玲看着穹顶岩洞下面那一个个空灵的头盔,没有实体的脸对准了他们两个,厚重的铠甲之间由于摩擦而不断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仿佛只要一声令下,这些甲胄在身的冤魂就会一涌而上,将自己撕得粉碎。
“不清楚,阴兵过路自古有之,往往都是大军已动粮草未行,在半路上冻饿而死的士卒。这些人死后英灵不灭,依然执着地穿梭于地下,信奉着有朝一日定然能够奔赴战场为国捐躯。我们的活人俑只是碰巧遇到了他们,所以才会引发了大面积的冲突。”
“那现在怎么办,他们会发动攻击吗?”
金文玲的话一出唇就知道自己是白问了,因为首当其冲的几个阴兵已经蓄势待发地兵临城下,没有实体的手紧握着长剑,在他们藏身的岩洞下面越聚越多。
突然间,一只阴兵纵身而起,挥动着手上的兵器朝着金文玲砍了过来,但是因为岩洞离地面还有很高的一段距离,那只阴兵连洞口的边缘还没有碰到,整个儿身体就因为铠甲重力的原因而坠落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那没有实体的身体由于撞击而四散开来,甲胄兵器散落了一地,其他的阴兵们全都散开了一片空地,脖子微微扭曲,歪向一边,好像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同伴忽然间变成了这个样子。
金文玲看着他们那种完全借由动作表现出来的困惑,竟然没由来地发出了轻蔑的一笑,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僵在了唇边。因为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甲胄碎片,竟然不知被什么力量前牵引着,转眼之间又重新聚合在了一起。
“杀不死的……”金文玲听见玉太傅长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