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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作为主母,按理说对庶子不该这样尽心尽力,照例给零花钱,找个学堂就好,可母亲却不是这样,母亲把所有的孩子都当做是自己亲生的,尤其是三哥,他不去上学,母亲也不打他骂他,只抽空了亲自教他,他爱学什么就教什么,他几乎是被放养的一样,只要他不作奸犯科的学坏,小小年纪给别人家的小姐念情诗,母亲都是由着他的。
母亲对他这样好,父亲都说府里不是有着二姨娘赵氏,怕是连父亲都要以为三哥其实是母亲亲生的了。
可他现在居然和她说,母亲不要她,就让她也不要母亲?
凭什么!
他不是母亲亲生的孩子,所以母亲走了,他就一点都不难过吗?
既然不难过,那就不难过啊,她自己难过就可以了啊,她和他又不一样,她是母亲亲生的,她才不能不要母亲!
他怎么可以这样说,他怎么可以和她说这样的话!
楚云裳细嫩的手指隔着湿沉的衣服掐上兄长的手臂,小小的女孩子像是被侵犯了自己固守着的最纯洁最干净的领土,出奇的愤怒,还在流着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要!我不要你,我要母亲,我要母亲!你放我下来,我要去找母亲!你是坏人,坏人!你不是我的三哥,你放开我,我才不要你!”
但她太小,使再多的力道,他也根本感受不到什么疼痛。
于是他不容置疑的搂着她,低头看她,一双和她一样乌黑的眸中,有着什么光彩在其中沉淀,渲染开一片比头顶乌海还要更加深沉浓郁的色泽:“你不要我?你娘她已经不要你了,父亲也不理你。除了我,楚云裳,你看看还有谁会要你?”
他这样的话一说,她脸色立即一白。
本就被雨淋得苍白,此刻她脸色惨白得没了半分血色,甚至是看起来有些透明的。
她眼眶湿润,有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的从中流下,她呼吸都在颤抖:“……不会的,母亲没有不要我,是我做错了事,母亲才不想见到我,等我改正错误了,母亲就会见我的。”
他听了,淡淡嗤笑一声。
笑声像是世界上最冰冷最尖锐的刀锋,划开她自以为是的画地为牢,将她心脏上最脆弱的那一层防护,狠狠地撕扯开来,试图以最彻骨的疼痛,将她从自己给自己编织的迷梦中清醒过来。
他冷笑道:“楚云裳,多大了,别傻了,她真的不要你了,你瞧,这门关得这样紧,她连看你一眼都不愿意呢。”
这门关得这样紧。
楚云裳睁大眼看他,然后怔怔地转头,看向不远处太师府的朱红大门。
对啊,这门关得这样紧,这样紧。
连半条缝隙都没有。
她怔怔地看着,雨水不停的灌进她眼睛里,她也不觉得疼痛,只以一种朦胧而茫然的目光,看着那紧闭着的门,脑海之中,恍惚有着什么东西,再也坚持不住,悄然的碎裂了。
碎裂了,破镜重圆,也照旧是有着无法掩饰的狰狞裂痕。
看她失魂落魄,似是被打击得很了,楚天澈毫不怜惜,再接再励又刺激道:“楚云裳,阁老教过你热脸贴冷屁股的道理吧?我告诉你,你现在啊,就算是在这里跪上个三天三夜,她也不会出来见你,你信吗?”
她嘴唇颤抖着,答不出话来。
只能听他继续道:“楚云裳,你就死了这个心吧,她绝不可能出来见你的。”
他没再看太师府一眼,转身就朝侯府在的方向走,边走边淡淡说了最后一句话。
“她不要你,正好,你也别要她了。”
除了我,这个世界上,没人会再要你了。
身边雨帘密集如幕,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顿。
只怀中的小女孩还在怔怔地看着太师府紧闭着的大门,距离渐渐远了,隔着倾盆大雨再看不清楚了,她却还是眼眨也不眨的看着,试图能将那紧闭着的大门给牢牢记住。
从此,再忘不掉。
而她和楚天澈都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转身离开的那一刻——
朱红如血的大门背后,有人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身体贴在门上,顶着周围人复杂各异的目光,微瞌着眼,缓缓的朝地上滑落。
天青早被雨染透,晕开雨天暗沉的湿冷。
莫青凉背靠着大门坐着,细密睫毛上积了水珠,她轻轻眨了眼,那水珠便悄然滑落,掠过眼角,流下一道清晰的水痕。
水珠缓缓流过嘴角,莫青凉很轻易便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她微微低下头去,一身暗沉天青比雨水还凉。
果然……
眼泪,很难吃呢。
楚天澈抱着楚云裳回了侯府。
才到了侯府在的街道,远远就见侯府门口站着几个人,正朝这边不断的张望着。
有人眼尖的看到楚天澈,当即便道:“侯爷,三少爷回来了!”
“七小姐好像也回来了。”
楚玺没说话,只打着伞就亲自出府去接,顺手也拿了一把更大的伞,将伞盖罩在了楚天澈的头上。
楚天澈怀里的小女孩似乎哭累了,长长的睫毛投出一小圈阴影,正被兄长搂紧着贴近自己的胸怀,姿态小心,像是怕吵醒了她似的。
见楚天澈出马,果然是将楚云裳给带了回来,楚玺领着人入府,才进了大门,还没去到正厅,就听淋了一点点雨,然后就一直躲在伞下的赵氏道:“这下可好,辛辛苦苦追过去,哭成这样回来,何苦来着?”
闻言,楚玺停下了,微蹙着眉望过去。
根本没睡的楚云裳也是听到了,但她没睁眼,也没动,只安静的窝在兄长的怀里,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热气,小雪团此刻好像个冰雕一样。
只能听得赵氏道:“七小姐,你淋雨成这个样子追过去,夫人……哦,不能叫夫人了,应该是莫大小姐,莫大小姐她见你了?还是跟你说了什么话,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有半点千金小姐的作态!”
楚玺眉蹙得更深。
但赵氏却好像根本没看到一样,只冷眼睨着楚云裳,当妾也当了十来年了,莫青凉好不容易和离倒台离开了侯府,往后上头再没一个主母压着了,她沉积了多年的怨气,终于是能在此刻对着被莫青凉抛弃的女儿发泄:“七小姐,以后啊,听姨娘一句劝,别再这样傻不拉唧的就跟着跑出去,指不定莫大小姐根本……”
“闭嘴!”
楚玺陡然冷喝了一声,狠狠刮了赵氏一眼,看得赵氏一个激灵:“再敢多嘴一句,我打断你的腿!”
赵氏果然没敢继续说下去。
周围正以看热闹的心态看着这一幕的下人们,当即也都是被吓了一跳,急忙低头,不敢再看,只敢支楞着耳朵,想要再听点热闹。
楚玺此时正烦躁,不想如何搭理这没眼色的赵氏,抬脚就要继续往前走。
却在这时,楚云裳睁开眼,眼中空洞而茫然,她直直地看着赵氏。
小女孩的眼神好像木偶一样,死气沉沉,毫无生机,但偏生让赵氏看得心头猛然一跳。
有着什么不好的预感,陡然从心底深处升腾而起。
小女孩惨白的嘴唇轻轻蠕动:“姨娘。”
赵氏定睛看着她,楚玺也是站在原地,想要听她说些什么。
然后就听她声音空洞而轻灵,仿佛是从天外飘来的一样,泛着股让人脊背生寒的诡异:“姨娘,我是小姐,你是姨娘。我娘不见我,这关你什么事?”
说着,身体微微的动了动,楚天澈没再禁锢她,转手将她放下地来。
因为之前在雨里淋得太久,她额头已经开始发热,腿脚也有些虚软,便抓着楚天澈的手臂,强行让自己站稳,语声缓慢而冰凉的道:“姨娘,你一日是姨娘,我就一日是你的主子。我爹娘都不说我,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苍白而死寂的眼神之中,陡然掠过一抹阴沉至极的光芒,原本十分稚嫩十分清脆的声音,此刻因开始发热而变得有些淡淡的喑哑,竟给人一种是个历经沧桑的老人方才能说出来的话的感觉:“姨娘,你是姨娘,你是父亲的妾。你知道妾是什么吗?你惹怒了我,我就算把你扔到青楼里去接客,直接将你打死,父亲也不会说我什么。”
明明赵氏的儿子就在自己身边,还正扶着自己,但楚云裳难得头脑十分冷静,原本纯真可爱的孩子,突然被母亲抛弃,瞬间所展现出来的负面情绪,是什么都顾不得的。
她目光看在赵氏的眼中,好像被抢了最心爱东西的毒蛇一样,正“嘶嘶”吐信,鲜红的信子是会索命的可怕梦魇,她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的冰冷的语气,慢条斯理的道:“姨娘,你也听我一句劝,你既然是姨娘,就别想着打主子的主意,以上犯下这种事,是最要不得的。”
此时。
此刻。
连阁老、连帝师都是赞不绝口的冷静沉稳,在楚云裳身上全然的体现了出来。
冷静到楚天澈托着她身子的手臂,都是微微的僵硬了;沉稳到楚天澈都是微微垂下眸子,却是不发一言。
楚玺看着她,恍惚竟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儿一样,她此刻所表现出来的所有,竟是让他感到陌生,甚至是……
恐惧。
是,没错,他从这个女儿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害怕恐惧的情绪。
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而已,刚刚学会读书写字,刚刚学会弹琴作画。
可他却觉得,或许有那么一天,这个犹如准备捕猎而蛰伏在暗处的野兽一般冷静得吓人的女儿,终会将她满心被抛弃的愤怒化成死神的利刃,擦过他们所有人的脖间,用鲜血来洗涤她内心的疯狂。
这种感觉,如此真实,好像在未来的不久,真的会发生一样。
楚玺瞳孔骤缩。
而后转头,狠狠驳斥赵氏:“听见了?!你是妾,是个奴才,七小姐做什么,哪里轮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