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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方长渊闻言冷笑:“鬼知道她去会谁家的情郎呢,左右她情郎不是我,没看到她连儿子都不要了丢给我?”
言罢,想要迁怒,想想又算了,因为根本不关这几个丫鬟的事,九方长渊抱着楚喻继续往前走,徒留蓝香在那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
小丫头疑惑又茫然地抓了抓头发,看向身旁的姊姊和绿萼姐:“少主怎么回事啊,说话口气好冲啊,我又没惹他生气。”
蓝月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没惹他生气,可小姐惹他生气了啊。”
蓝香听了,一拍脑袋:“对,是小姐惹他生气。可小姐是去会哪个情郎啊,我怎么不知道小姐有情郎?”
蓝月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就听甲板上花雉在喊:“绿萼,蓝月!还站在那里干什么,不是过来接人的吗,还不过来帮忙,要带回去的东西好多,小爷一个人在这里干活儿快要累死了,你们还在那里站着说话不腰疼。”
“哎,来了来了。”
三个丫鬟这便没再继续聊下去,忙领了身后专门过来干重活的仆从,跑甲板上帮忙搬东西去了。
至于半是生气半是吃醋又半是羡慕嫉妒恨的某少主……
此时楚云裳已经去到了某情郎的面前,正和情郎两两相对,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九方长渊就站在两人不远处,看了眼那正四目相对的两人,方道:“喻儿,你娘丢下咱们爷俩儿去会小情郎了,现在正和小情郎含情脉脉地对望。你说,这算不算红杏出墙?”
楚喻点了点头,算算算,必须算,绝对算。
九方长渊再道:“你娘还是当着咱爷俩儿的面去会小情郎。你说,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见面本来就不好,结果还被咱爷俩儿给看见了,咱爷俩儿要不要去管上一管?”
楚喻继续点头,管管管,必须管,绝对管。
九方长渊又道:“那该怎么管?这里人多眼杂,总不能直接冲上去说楚云裳你个没良心的你居然抛夫弃子来见情郎,等第二天城里绝对是流言满天郎也不像是个没地方睡觉吃饭的,你娘不招待人家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什么事,咱爷俩儿过去,我说我饿了,你说你困了,先把你娘哄回来再说,你看这样可好?”
楚喻还是点头,好好好,必须好,绝对好。
见儿子如此态度坚定的赞同自己,九方长渊不由一锤定音:“那走,咱爷俩儿把你娘亲给救回来,绝不能让她陷入敌方的水深火热之中,免得中了敌方的埋伏。”
楚喻仍旧点头,救救救,必须救,绝对救。
自家亲爹出马,管他小情郎大情郎,都得给本少爷服服帖帖的趴下还回本少爷的娘亲!
娘亲保卫战,现在开始,冲冲冲!
于是九方长渊抱着某嗷嗷待哺的小儿子,雄赳赳气昂昂就朝楚云裳那边走去了。
恰如九方长渊看在了眼中的,楚云裳来到那人面前,一身素白清凉如水,在这暗夜里鲜明至极。她眼梢一抬,近距离看了眼这人手里撑着的旧丁香油纸伞,目光从那已然是泛旧了,却还是尚未褪色的墨色丁香上绕了一圈,这才正正看向撑着这把油纸伞的人。
丁香是她少时亲笔所画,十二骨则是面前这人少时亲手所伐。
她原以为这把伞早该被他扔到不知哪里去了,却没想到,他从懿都来风晚城接她,竟是带了这么一把伞。
这真是让人想不回忆,都难。
“你怎么来了?”她终于开口,手指轻轻一抚袖口,抚平上面的褶皱,“是宣王让你来的吗?”
对面的人闻言不说话,只微微侧了侧身看她,油纸伞便随之稍稍一斜,伞上一线水珠儿顺势滑落,滴到了楚云裳的头上。
发顶一凉,她下意识往旁边避开,没让自己再被淋。然后伸手摸了摸,头发湿了一些,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她手指还没收回,就见到面前人递来一方雪白的帕子:“抱歉,刚才没注意。你擦擦吧。”
“嗯,没事。”
她接了那帕子,打眼一扫,帕子右下角有一簇紫色的丁香,和油纸伞上她少时画的图案没什么区别,也是她少时描出了花样来,被他拿去找绣娘专门绣出来了,从此他便只用这种绣了紫丁香的帕子,连衣服上也是偶有丁香的图案纹路,可见他对这紫丁香的偏爱。
偏爱么……
若是寻常人,当真还受不起这份偏爱。
她虽不是寻常人,并非受不起这份偏爱,却也从来都没对这人动过心。想来他也是该知道的,他们两人其实是不适合的,只是少时因缘际会,玩在了一起,这才凑成了人眼中的青梅竹马,且一直都不曾断绝了关系,以致于到了如今,竹马还是那个竹马,青梅却已不是原先那个青梅了。
楚云裳自忖自己性子不好,生来便是冷冷淡淡,并不热情,也热情不起来。以前是特工的时候不提,四岁以前也不提,四岁以后这十年来,她经历了太多糟心事,那些事造成她如今很难轻易相信人,也很难轻易将心门向对方敞开的后果。
她性格已经如此,早定型了,心狠手辣,锱铢必较,睚眦必报,根本就不是个好人,他这人却是截然相反,翩翩公子温雅如玉,性格极好,很讨人喜欢,明明身份高贵,只等宣王日后退隐,他便能承了宣王的爵,贵为大周的亲王,可偏生他本人却不爱权势。
他爱自由,也爱闲适,更爱淡泊,少时与她探讨,他便说他此生最想无拘无束地走遍整个九州,看遍天下所有风花雪月,体会真正的人情冷暖,这才是他真正要想的。
他不喜拘束,因他从小便是被宣王给当作未来亲王培养的,鲜少会如别人家的孩童般玩耍。少时未曾享受过,长大了便更不能享受,是以不被管束就成了他心里头少有的一个执念,他不止一次的同楚云裳说,若是有那个机会,他日后定是要离开京城,北方的草原,西方的沙漠,南方的诸国,东方的海洋,他都想要走上一遭。
甚至是传说里东洋更东的东方,不同于九州这边的另一块大陆,他也想要去看上一看,他从不会觉得远离故土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所以他淡泊名利,不爱权势,有许多的人想要拉拢于他,他都是端着他温温和和的姿态,从不接受,从不表态,因他极是厌恶这种事情,他此生最想要的就是能离开京城这等是非之地,哪怕从此只能粗茶淡饭,粗布麻衣,他也无所谓,只要能离开,那就什么都值得。
可是……
楚云裳看着手里绣了紫丁香的帕子,眉心微蹙,心下有些纠结。
如果他以后当真会如他想的那样,走遍世界各地,看遍春夏秋冬,她也就不会多想。
可事实却是,他……
她记得清楚,先前她离开懿都的时候,他专门等在了城门外,拦了她的马车,同她说了一番话。
那个时候正是夜里,城外官道上的车马极少,他认得越王府马车的墨兰标识,一下便拦了她。
他当时是没带绣了紫丁香的手帕,也没穿勾了紫丁香的衣袍,更没打绘了紫丁香的油纸伞。他只站在树下阴影里,避开了其他人,同着她道:“楚云裳,你是要走了,是吗?”
她点头,他问她去哪里,她也没瞒着他,说要去风晚城。
风晚城。
他当时念叨了一遍,就没再问。只盯着她的眼睛,道:“楚云裳,要是我告诉你,你先去风晚城里呆着,等我承了我父王的爵,给你在懿都里打造出一个能让你依靠的势力,你再回来,到那个时候,你还会像以前一样,在家里等我去看你,给你庇护吗?”
她当时十分的惊讶,心说她放火也只烧了侯府,又没烧到他宣王府,怎的这一把火就将他脑子给烧坏了,让他说出这般话来?
她是知道他的梦想的,知道他平素最是讨厌懿都里各种尔虞我诈,她觉得这种打拼势力的话从他口里说出来,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许是她当时的神情太过惊讶,他又道:“楚云裳,我以前年少不懂事,不知道你以前在汝阳侯府里过的都是怎样的日子,保护不了你。现在我大了,我懂事了,我想保护你了,你能等一等我,等我手里握了实权,来堂堂正正的保护你吗?”
能等一等我,让我堂堂正正的喜欢你,爱护你,再明媒正娶迎你进门,成为我的妻子我的王妃,与我共享荣华富贵,完成我年少心愿吗?
能吗?
只需要等一等而已。
不用多久,两三年的时间,足矣。
届时,我未老,卿也未老,正是风华正茂,肆意风流的好年纪,我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迎你进门,你凤冠霞帔鲜衣盛装与我拜堂成亲。
能吗?
可以吗?
只消等一等便可。
他说:“楚云裳,为了你,我也想努力一回。”
想努力一回,续写你我二人的木石姻缘,什么青梅竹马有时尽,什么慕氏人不得娶楚家女,他不信,他统统不信。
他信的,从来都只有他待她一颗痴心不改,从来都只有他等她从年少至如今风华。
他知道她不适合他,他知道她不喜欢他她不爱慕他,他知道很多很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可知道又能怎样,别人不让他娶,不让他喜欢,他便要听别人的话,与她从此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他生性淡泊,难得有这么一个坚持,且一坚持便是坚持了将近十年,他从来都不愿意、也不同意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将他长久以来的坚持给葬送。
说他固执也好,说他自私也罢,他此生不求别的,他只想让他这个坚持能够坚持一辈子。人的一辈子本就不长,再不坚持些什么,人生还有何意义?
他想过了,他这辈子想要实现的愿望,应当有两个,一个就是日后能够离开懿都,看遍天下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