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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略略定了定神,勉强先压下了心中的震惊,这消息虽然太过重要,但此刻面对着许天涯,并不是她盘算的时候,因此叶棠花微微笑了笑:“原来媺滢竟是该唤公子一声许世兄的,真是一向少礼了。”
“世兄世妹的,到底听着累赘,若是姑娘不弃,不如直接唤一声大哥呢。”许天涯有意与叶棠花套近乎,先从称呼上开始着手。
叶棠花哪有心思跟许天涯哥哥妹妹的乱叫,但现在她还必须得稳住许天涯,不能把这人心里的小九九一棍子都打死了,狗急还跳墙呢,何况许天涯从来就是个有野心的人?必须放下什么诱饵来,才能诱着他暂时不生异心。
因此叶棠花反而笑得更柔和了些:“世兄世妹虽是累赘,单唤大哥又未免太过随意了,既然公子与媺滢本是平辈论交,何不就唤字呢?媺滢便是我的字了,还不知……”
“倒是媺滢考虑的周全,既然如此,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的字是长庚。”许天涯心中还真当叶棠花放下了对他的戒心,立时便顺杆爬了上来。
“长庚哥。”叶棠花笑笑,又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长庚哥还是快去歇着吧?有什么要的东西,只消跟下人说就是了。”
许天涯也确实有些疲累了,就干脆顺坡下驴:“那愚兄明日再来拜访媺滢。”
“长庚哥好走。”叶棠花微微颔首,就在窗口目送着许天涯走回那小厮身边,两人一道儿走远,待许天涯的背影消失后,她脸上的笑意瞬间便消失了。
照许天涯的说法,他和叶远志是认识的?!上一辈的交情,是不可能由于她的重生而被改变的,那么也就是说,其实在上一世,叶远志也是认识许天涯的?难怪叶远志在她执意要嫁给许天涯的时候对许天涯千万般嫌弃,可是一转头便纵许叶芸香和叶昙幽跟许天涯勾搭成奸。她曾经想不透过,明明前一世叶远志就那么两个放在心上的女儿,怎么可能连她们未嫁就跟人勾搭都不知道呢?叶家的门第什么时候那么不严谨了?
可如今看来,一切反倒明晰起来了,上一世韩家要害她,许天涯是韩家的人,又跟叶远志相识,还跟叶芸香叶昙幽不清不楚的……也就是说,这些要害她的人其实早就勾结在一起了,只有她被蒙骗在鼓里,还天真的以为事情其实很简单!
叶棠花心里头似苦还酸,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到最后全化作了嘲笑,笑上一世自己的愚蠢。
她从前真是被人耍了一辈子啊!
叶棠花微微吐出一口浊气,眸色霎时间凌厉起来。
不对,还是有地方说不通。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许天涯从来不曾及得上叶家的门第,就算他考上了状元,只要叶远志有意,一样能让他一败涂地,区区一个状元郎而已,年年都有,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就算许天涯是故友之子,叶远志也没必要纵许两个精心培养的女儿都跟他在一起,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叶远志的行为可不太符合常理吧?
许天涯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能让叶远志心甘情愿纵许两个未出阁的女儿都跟他在一起?是他许了叶远志什么好处,还是拿捏住了叶远志的什么把柄?许天涯一个寒门士子,拿什么给叶远志好处亦或是拿捏他?可是毫无原因的,叶远志吃饱了撑的这么便宜了许天涯?
叶棠花隐隐觉着,许天涯背后可能还有一个操纵他的人,而这个人并不是韩家人,甚至也不大可能是祁毓,因为上一世的祁毓绝不会纵容自己的部下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叶家人混在一起,叶家是什么人家?威远侯府的女婿!上一世的威远侯府可不似这一世一般对祁毓投诚了……
现在唯一肯定的是,许天涯绝不似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但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现在还不得而知。
叶棠花叹了口气,决定先把这事放下,想不透的事就暂时不要想了,比起追究上一世的陈芝麻烂谷子,还是着眼于眼前比较好,天色已经黑的差不多了呢……
夕日欲颓,天空微微泛起火烧般的红色来,而夕照的残光又似金步摇上明晃晃的流光,为天地镀上一层金辉,待到步摇最后一缕流苏的光芒也消失在夜幕之后,黑暗便来临了,此时已是正月末,月亮一天天消瘦下去,夜色也就越发昏暗起来。
今夜,天上冷月如钩,看守坟地的褚老头儿微弓着背,提着一个白纸灯笼,穿着一件灰不溜秋的棉袄,在黯淡月华的照耀下,顶着一张喝酒喝得通红的老脸,一步三摇地晃进了墓地,这块墓地是埋葬家里头有些薄产的人的,所以坟圈子修的还算整齐,周围栽上了一圈儿树,里头还雇了褚老头儿这个看守的人,防止有居心不良的人来掘墓,打搅死者的安宁。
褚老头儿约有五六十岁,家境不好不坏,老伴儿去得早,儿子褚炜是京府衙门里的跑腿儿的差役,虽然官位不高,好在传犯人的时候也时常有些个额外进项,过得也不算太惨,讨了个卖鱼女做媳妇,一家子都能吃苦,倒也小小的有些积蓄,所以褚老头儿本不必出来做事,无奈褚老头儿天生爱喝酒,又不想动用儿子的辛苦钱,更兼随着年岁渐大,老朋友一个个没了,都葬进了他看着的这片墓地,褚老头儿成日价一个人待在家里,未免觉着没趣儿,便干脆谋了个看墓地的活计,白天在家睡大觉,晚上找老朋友的墓喝喝酒说说话,旁人嫌这嫌那的活计,褚老头儿反倒有些自得其乐了,褚炜苦劝不住,也只得听之任之。
此日褚老头儿便走到了发小儿的墓前坐下,将灯笼放在身侧,就着酒壶喝了一口酒,又撒了一些在坟前:“兄弟,我拖着这把老骨头又看你来啦……”
他话音刚落,还没等再说些什么,一阵夜风起了,围着墓园的树林里突然起了一阵诡异的声音:“呜呜……呜呜……”
这声音凄凉又低沉,听着颇像哭声,吓得褚老头儿酒醒了一半儿,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扯开破锣嗓子朝着传来声音的方向喊道:“谁,谁在哭!”
“呜呜……呜呜……”回答他的,仍旧是这低沉而幽怨的呜咽。
褚老头儿咽了口吐沫,咬了咬牙往传来声音的地方走去,这个时候在这儿哭,肯定是脑子有病,他得过去看看,别冲撞了谁的坟……
随着怪声,褚老头儿走到了一座坟前,这座坟是新坟,里头埋着一个暴毙的老太太,这老太太家里人口好像不是很兴旺,自这坟起了之后也并没有个人来祭拜,是以这坟也就不尴不尬地杵在这里,显得格外萧条。
不过此时此刻,褚老头儿两腿已经开始打颤了,只因他还在远处的时候,就看到这座坟的周围漂浮着隐隐约约的光点,等走近了一看,不知怎的这座坟前用白色蜡烛摆出了一条小路来,一路延伸到他面前。
老头儿又咽了咽吐沫,举起手里的白纸灯笼,大着胆子顺着蜡烛走了下去,等走到本该是坟包的地方的时候,褚老头儿“嗷”的一声便甩了灯笼,转过身慌不择路踉踉跄跄地跑远了,嘴里还不住地叫着:“来人哪!有鬼、有鬼啊!”
那灯笼落在地上,碰歪了烛火,烛火引燃了竹编的灯笼和糊灯笼的白纸,也隐约照亮了周围的环境:刻着陈门方氏之墓的墓碑歪倒在一边,本该是坟包的地方现下却是成了一个大坑,封土散落在周围,棺木也被打开摊在一边,而在那两行白蜡烛的尽头,一具尸体保持着往外爬的姿势定在大坑的边上,在尸体面前,一个用血写出的“冤”字赫然可见……
第二百零七章 为你弑君又何妨()
方老太太坟地闹鬼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全京城,叶家一下子成了舆论的焦点,人人都在猜测,这方老太太死了还不安生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而此时在流霜阁里,叶远志瞪着面前好整以暇坐着的叶棠花,只觉得急火攻心:“这就是你的设计?刨了老太太的坟?!”
叶棠花悠悠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抬眸扫了叶远志一眼:“是又如何?如今闹了这么一出,方老太太的死因不是已经引起人们的猜疑了?事情闹成这样,官府定然不能冷眼旁观,若李大人又想明哲保身,父亲大可以凭礼部尚书的身份对他试压,于公您掌管教化之事,不能容许这等怪力乱神之事搅扰民风,于私您是老太太的侄子,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叶远志打断了:“老太太早已入土为安,你又何必、何必做得这般绝情呢!”
见叶远志情绪激动,叶棠花放下茶盏,反问道:“杀人凶手逍遥法外,老太太含冤受屈而死,就算真埋了,您觉得老太太能安心?”
“可、可你也不必……”叶远志僵了一下,但又立即皱起了眉头。
“难道仵作验尸不需要开棺么?早晚都得开,还谈什么入土为安!况且我若不如此安排,又有谁会去注意一个老太太的死?”叶棠花挑了挑眉,反问道。
“仵作验尸那是迫不得已,可是你让人挖开老太太的坟墓,还弄成那个模样,这也太……”叶远志皱着眉头满脸无奈地看着叶棠花,心里头真是不知什么滋味。
平心而论,叶棠花当初还真没对他说大话,她用的计谋的确是立竿见影,这一夜功夫方老太太的死便成了街头巷尾人人的谈论的事,可问题是……这么做,是不是也太狠了些?好歹也是长辈的坟,说刨就给刨了?
叶远志觉得他还是接受不了,但事已至此,案子还没破之前方老太太的尸身停在京府衙门的停尸房里,他也不能说再去给方老太太埋了……既然无可奈何,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摇摇头:“罢了,你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了你了,随你的便吧!我只问结果!”
说罢,叶远志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流霜阁里,叶棠花微微叹了一口气,垂眸苦笑。
她何尝不知道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