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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依柔愣了一下,继而躬身道:“是。”
她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暗暗奇怪,这几位教习是什么意思?照例说她和沐千蓝表现的都不错,而她自认还要更出色一些,为什么几位教习都无动于衷呢?难道她们是故意谁也不夸的?
韩依柔下去了之后,又有几位小姐上来表演了自己寻常跳惯了的舞蹈,没什么新意,是以也没有引起几位教习的重视,依旧是挥挥手打发了她们。
就在这个时候,消失了大半天的何芳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只见她身着粉色窄袖长裙宽摆舞衣,手提两把精钢宝剑,满脸笑意地走了上来,那宝剑的寒光吓得不少大家闺秀都瑟瑟发抖起来,何芳却笑靥如花,混不在意,只是手提宝剑朝几位教习一抱拳:“何芳不才,愿献剑舞!”
几位教习显然被吸引了,宏昌王妃笑着点点头:“开始吧。”
何芳笑了笑,两只手帅气地挽了个剑花,左手持剑背在身后,身子一侧,右手自眼前横过,蓦地眸光一动,身形也随即舞动起来,她本是出身武将之家,诗书虽不甚通,却自幼习学舞艺,粗通一点身法,一时间满场之间剑光凛冽,而何芳时不时展示一下自己那点轻功,看着好似她在天上地下翻飞舞动一般,比起刚才的舞蹈虽少了几分女子柔美,却多了不少英气。
一舞毕,何芳左右手以不同的剑势收剑,吓得不少小姐都背过头去,生怕一不小心看见何芳滑脱了手,剁下自己一条胳膊来。
然而何芳从容不迫地提剑归鞘,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配着她颇为英气的容貌,竟有相得益彰之感。
宏昌王妃笑道:“何大小姐的剑舞当真不错,不知是为何想要献这剑舞的?”
何芳笑了笑,拱手作礼:“回王妃,何芳出身武将世家,于文墨上不甚精通,不能像方才几位小姐一般引经据典,只能另辟蹊径,何芳自幼爱看杂记,曾在《西京杂记》一书中看到过一句‘高祖斩白蛇剑,刃上常带霜雪’,由此从题目‘扬眉转袖若雪飞’想到了率性跳脱的剑舞,何芳不才,让王妃见笑了。”
宏昌王妃笑了笑:“何大小姐虽然不能引经据典,但却能有自己的想法,很好,而且这剑舞也实在精彩,竟能将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实在是精彩,且先下去吧。”
何芳笑着应了声是,转身走了下去,路过韩依柔身边的时候,不屑地挑了她一眼,眉目间满是轻慢嘲弄。
韩依柔恨恨地咬了咬下唇,望着几位教习的目光中带了点幽怨,为什么这几位教习不赞许她呢?难道她跳的没有何芳好吗?还是说她不如何芳表现的出色?可她那么完整的背出了白居易的诗,还与题目那么贴合,难道她不值得赞许吗?
何芳献舞过后,又有几个人上去跳了舞,但几位教习似乎都不甚满意,甚至连为什么要跳这个舞种都没有问就挥手让她们下去了。
在这之中,也有叶芸香和叶昙幽,她们两个仗着是双胞胎,默契出众,竟然背对背跳了一模一样的舞蹈,配合之默契令不少小姐叹为观止,然而即使如此,还是没有引起宏昌王妃的兴趣。
叶昙幽心下不服气,借着起身的机会偷偷打量了一下几位教习,发现她们脸上竟都有着不耐烦,而魏国公夫人脸上近乎于嗤笑了。
这个发现让叶昙幽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她们姐妹跳得不好吗?还是说配合不够默契?为什么几位教习都没有什么反应呢?
又过了一会儿,敢主动上前来的小姐也越来越少,直到最后没人再上前,宏昌王妃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发现都是献过舞的熟面孔,禁不住蹙起了眉:“没有人再想来献舞了吗?”
“棠花不才,愿献一舞!”
随着清音传来,叶棠花淡然从人后走了出来,一路上成功让所有小姐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叶棠花身着一件雪色舞衣,从头到脚并无杂色,只有一枝红梅从领口开到裙摆,梅枝崎巧遒劲,风骨凛然,裙摆上散落着点点红痕,那是用红丝线绣出的梅花瓣,如落英飘落一般散在裙子上,而叶棠花的袖子则更加奇怪,和裙子比起来,袖子似乎太长了,虽然叶棠花将袖子拢在胳膊上,但那袖子若放下来,定会逶迤拖出很远。
此时众小姐纷纷低语起来,内容不外乎各种嘲笑。
“瞧叶大小姐穿的,这是什么东西?”
“谁知道呢?叶大小姐总是和常人想的不同呢!”
“说不准是什么新舞呢!刚才何大小姐跳了别出心裁的剑舞,不是得到赏识了吗?”
“人家是跳和雪有关的舞,叶大小姐是把自己打扮成雪来跳舞,别出心裁是别出心裁,只怕是入不得教习法眼的!”
叶棠花对周围议论之声置之不理,只是向台上讶异的几位教习施了一礼:“棠花不才,愿请献舞!”
宏昌王妃惊讶过后,眼中蓦地一亮,含笑道:“好!”
第五十一章 倾城一舞()
这个“好”字一出,众人皆惊,没想到叶棠花这么奇怪的打扮竟然入得宏昌王妃的法眼,刚才几位献舞的小姐也都穿的华丽,韩依柔甚至把霓裳羽衣都穿了出来,也没见宏昌王妃这么兴奋啊?这叶棠花到底是用了什么妙法,竟让宏昌王妃对她刮目相看?
叶棠花幽幽笑了笑,身子躬了躬:“谢王妃。”
说罢,叶棠花直起身子,将两条长袖子一抛,袖子远远划出一条弧度来,逶迤展开。
众人眼看着叶棠花略略斜过身子,以双手掩面,缓缓旋转起身子来,随着她的旋转,那长长的袖子也渐次旋转起来,最终在她的身边绕出一个螺旋圆弧来。
沐千蓝在一旁看着,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低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比不上我的胡旋舞转得快呢!”
叶棠花的旋转不过几圈就结束了,继而将双手高高扬起,再迅速落下,大起大落之间长袖翻飞不止,随叶棠花的舞姿而轻盈变换,时如江水奔腾,时如云卷云舒,叶棠花独舞于广袖飘摇之间,恍若遗世独立,仿佛羽化登仙。
叶棠花身子尚小,然而长袖挥动起来所到达的地方却甚远,就连宏昌王妃都惊讶于叶棠花所拥有的爆发力和舞蹈的变幻与技巧。
一舞终了,叶棠花停了下来,她喘得有些厉害,但还是强撑着将话说得完整:“棠花不才,献以白纻舞。”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众小姐纷纷讶然变色,这就是那个起于民间的白纻舞?
知道这是白纻舞之后,几乎所有小姐的态度都有了明显的偏向,大多是反感之中掺杂着一些好奇,白纻舞由生产纻布的女工所首创,一开始只是简单的舞蹈动作,用来赞美她们日常的工作,后来渐渐在民间流传开来,得到了许多人的完善和发展,这其中就包括绿竹的师父李翩翩。
白纻舞虽然不输给任何一种舞,但可惜它起点太低,在等级森严的南燕里,白纻舞还只是一种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东西,只有一些富商巨贾会在家中蓄养白纻舞姬,真正的士人一般不会去观赏。
如今叶棠花以尚书之女的身份,竟然跳了白纻舞?这不是自降身份吗?宏昌王妃一定是不知道叶棠花的舞是白纻舞才会那么兴奋的,否则还不骂死她啊!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宏昌王妃并未生气,而是淡笑着开口问道:“不知叶大小姐何以选择献这白纻舞呢?”
叶棠花眨了眨眼睛,笑靥如花:“李白《白纻辞》有诗‘扬眉转袖若雪飞,遗世独立世所希’,既然王妃有命,棠花莫敢不尊。”
宏昌王妃此时已是笑容满面,就连一直冷着脸的几位教习也都罕见地有了笑容,魏国公夫人笑道:“难得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涵养!不错,我等出此一题,就是想见识一下众位小姐的舞艺与文采,如今看来,列位小姐的诗艺还是差些!”
此话一出,沐千蓝当即不服气地站了出来:“这《白纻辞》如此冷僻,便是不知晓,亦不能说我等诗艺差些,再者这白纻舞本是民间俗艺,我等均乃公侯官员之女,身份尊贵,自当自爱,怎能自甘堕落,学这劳什子的白纻舞?”
宏昌王妃淡淡扫了沐千蓝一眼,似笑非笑。
沐千蓝只当是宏昌王妃无言以对,心下暗喜,正要进一步反驳宏昌王妃,就见宏昌王妃向后一望:“今日的书艺教习乃是锦歌姑姑,我就不在这儿班门弄斧了,锦歌你来告诉沐二小姐,她究竟错在哪里吧!”
书艺教习乃是曾任皇后身边凤仪女官的锦歌姑姑,锦歌曾是皇后身边最得用的女官,皇后一直很喜欢这个得力属下,想为她寻一个好归宿,恰好皇帝要建立这个女学,而锦歌写得一手好书法,皇后便将锦歌推荐到这里,准她领着凤仪女官的俸禄,但却出宫生活。
此时锦歌见宏昌王妃发话,先是一怔,继而略略笑了笑,向着宏昌王妃一躬身:“锦歌尊王妃令。”
说罢,锦歌看向沐千蓝,向着她笑了笑:“《白纻辞》乃诗仙李白所做,文辞雅致,可称经典,所谓冷僻,不过是无知的借口罢了。沐二小姐觉得这白纻舞出于民间,便不堪一学,可我朝高祖起事之时亦是出于民间,沐二小姐这般贬低百姓,是想对高祖不敬吗?”
这话一出,沐千蓝的脸色登时变得很难看,她是威远侯嫡长女,自幼被人捧着宠着长大,哪里被人这般教训过?可这锦歌女官虽然不过是个宫女,但却在皇后面前说得上话,况且将来沐千蓝还要在女学学习,现在得罪了教习,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沐千蓝固然不服气,此时也只能忍气吞声地退了下去,倒是何芳得意地挑起了唇角,会的诗多又怎么样?会的不全一样入不得教习法眼!还不如像她一样,不会也不藏着掖着,如此一来,教习反倒高看她一眼呢!
韩依柔抿了抿唇,心里暗道幸亏自己没有站出来,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