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文信侯自杀了,确信?”听到这个信息,欣然有些不可置信道,语气讶然不已。
“千真万确,这样的谎言谁敢编造呀?”赵高信誓旦旦。
欣然转了两圈,文信侯死了,他曾经是政的仲父,政对他的感情一定很复杂,——既忌惮,又敬畏。欣然想去看看政,“你带我去松涛阁。”
“夫人,大王愁闷的时候,总是一个人杵在暗夜里,谁都不敢去打扰他,你还是先用膳,自个先休息吧,别去触眉头。”赵高好意地低声对欣然念叨道。
难怪他老是性情乖张古怪,原来他生气、愤怒的时候,都没人为他开解,疏导。人长期在忧愤中,不停地压抑,久了,性情会变得刚愎,乖戾。那怎么行呢? “老是一个人闷着,会把自己憋坏的。走,我去看看。”
“不是仆隶多嘴,大王对夫人余怒未消,现在夫人又贸然去,保不定火上浇油,大王要是发怒,后果很严重的。”赵高想起秦王发怒的狂躁样,不禁胆寒,在政身边侍候,时刻提心吊胆,他谨慎惯了,对政的曝脾气,避之唯恐不及,哪有胆量顶风而上。
欣然见赵高看似关心她,其实推三阻四,心里很是懊恼:哪那么废话,政说话一向不容置疑,这赵高怎么婆婆妈妈,像使唤不动他似的。
欣然尽量克制,还是脸微有愠色,她站起来,撇开政,直接对雪衣说:“雪衣,你知道松涛阁在哪儿,是吗?”
“嗯!”雪衣看了赵高一眼,犹豫一下,还是点头了。
“走,去松涛阁!”欣然不容置疑地说话间,已经窸窸窣窣迈开脚步,出寝宫。
“还是让仆隶带夫人去吗?”赵高见欣然态度坚决,急忙趋步上前,毕恭毕敬道。
“雪衣,前面打灯!”欣然不理会赵高。
三
松涛阁里,窗户敞着,一盏凄清的孤灯,在风中摇曳。
窗外秋风飒起,竹影婆娑。政杵在窗前,静默无声,烛光将他硕大的身影铺展在满地狼藉的帛书上。欣然悄声地推门而入,轻轻地掩上门。
听见声响,政转过身,黯淡的烛光下,他微仰着头,秋风吹过,他的袍袖衣角似也带着几分寒意,他凝视着欣然,透亮的双眸,喜怒难辨。
欣然蹲子,一语不发,拾捡散落一地的帛书。不用刻意去看,欣然不经意的目光一瞄就知道,这是吕不韦召集门客编写的吕氏春秋。
真不明白政跟吕不韦之间有多深的恩怨,吕不韦都行销于天地间了,政何苦对一本书,还不依不饶。
想起政在昧旦小苑,翻阅这本书时,发表的一些言辞激烈的话,那一幕依然历历在目。
那时候,她安抚政的时候,请他吃一瓣橘子,他竟然丝毫不领情,还说:“甜水里泡不出硬汉子。”记得当时她顶嘴道:“秦川犍牛吃的还是草呢。”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是两三年,那是年少懵懂,虽然有些稚嫩,终究没有那么多忌讳,人相处也就随性多了。
欣然翻过吕氏春秋,脑子里有印象,把零散的帛书按照书编写的顺序整理好。
突然,两张头面帛画,映入欣然的眼帘,帛画上一长一幼。年长的正直盛年,冠带长缨,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目,直鼻方腮,端是相貌堂堂,器宇不凡。欣然知道这是吕不韦的画像,她见过吕不韦,虽然那时他已经年过花甲,脸上的皱纹纵横沟壑,但那昂藏的气势,始终如一。垂髫小儿不过三五岁光景,眉目清朗,从那一道细长的眼眸,一看就知,他就是年少时的政。
“像吗?”政的声音突然突兀地想起,语气有些干涩。
“君说,他俩?”这让欣然为难,说实话,吕不韦与政,尤其现在的政,乍一看,很像,这种像,不光在外表,更多表现在气度上,那种隐藏在眉宇间的卓尔不凡,桀骜不驯,简直如出一辙。
吕不韦是政的仲父。政从小就在吕不韦的教导影响下成长,有些东西会潜移默化地渗进骨髓。
因此质疑政的赢氏血统,似乎牵强,也是禁忌。
“嗯!”政抿了一下嘴,嗓子上的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一下,低低地应了一声。
“看不出来。帛画上的稚子脸都没长开,眉眼都挤在一快。其实,乍一看垂髫少儿之间似乎都差不多。小时候,我母亲就经常说我,爹不像,娘不像,就像隔壁嬷嬷的屁股蛋。”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粗糙,不过这般移花接木,避重就轻最好了!
果然政一听,有一丝淡淡的笑意拂过他僵硬的脸。
他默然地回到席上坐下,俯首趴在大案上,沉默不作声。
欣然走过去,跪在地下,犹豫着把手抚上他的背,低唤道:“政,你在难过!”
政抬起头,眼眸里云雾迷蒙,“仲父死了!他培育我,辅助我,甚至救过我的命。我只是手书给他让他迁到蜀地,他却选择了自杀。世人会误解他的死是我逼迫的。”政的神色凄惶,语调哀伤。这与平日里欣然见到的强悍,刚硬的政,有着天壤之别。
一股莫名的疼惜涌上欣然的心田,她语气绵柔地宽慰道:“这人世间的是是非非,谁又能说得清楚。周公那样的圣贤,在当朝时也被世人误解讥诽。政,君王执天下公器,握斧钺征伐大权,要顾全大局,总归有许多情不得已的时候。你无须事事耿介于怀的。”欣然宽慰道。
政的心间仿佛有咸湿的海潮一重一重地漫过。他抱紧欣然,扎在欣然的怀里,像受了莫大委屈似的。欣然不再多说什么,低地吟唱着一首流传在吴越间的歌:
今夕何夕兮,搴中洲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知得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2
越人歌呓语般悱恻缠绵,在欣然唇齿间低徊吟唱,一如今晚窗前的月光,清越,皎洁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
少顷,政全身的戒备松弛,鼻息均匀,他睡着了。
多少个日夜,辗转无眠,他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1给事中:秦朝掌管宫廷事务的宦官官职名称。
2越人歌翻译过来是:今夜是什么夜晚啊,我能操桨于此洲流;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我有幸能与王子同舟。含羞怀情啊,不顾诟骂羞耻,
心里多么痴迷不止啊,盼见王子。山有树啊树有枝,心里爱慕着您呀您却不知。
第82章 酥意()
【一
文信侯吕不韦在封地饮鸩而亡;大家怕秦王像当年秦惠王对待商鞅一样,死后将其尸身磔斩于市。入殓之后;连停殡都免了;迅速将吕不韦的遗骸悄然下葬;据说葬于洛阳北芒山。文信侯的门客们以尽“主客之义”为由,数千人齐集哭临故主;吟唱黄鸟1,以哀吊吕不韦。这种大规模的会葬行动;不管是有组织的,还是自发运动,都无异于是对秦王发泄不满的一次政治示威。
王朝的政治威信遭到挑衅,秦王震怒;悍然在咸阳宫下诏:“吕不韦的舍人;凡是临哭会葬者,列国之人一律逐出境;秦人禄至六百石以上者,剥夺其爵位,并迁徙于房陵。禄五百石以下,没有临哭者,也一律迁徙,不剥夺爵位。”
诏命一下,累及千家万户!
秦王在咸阳宫例行朝议后,又在曲台宫召集了冯劫、李斯、蔚缭、顿弱、姚贾、蒙武、王翦等几位王霸之佐,——他们是秦王的股肱之臣,是成就帝国鸿鹄大业的羽翮,汇聚一堂筹谋下一步的秦军攻略计划。
当是时,山东之国朝纲萎靡不振,三晋割地求安,二周折节入秦,宋楚已经屈服,天下尽皆归秦,已是大势所趋。
当众臣僚从曲台宫出来时,日晷的侧影已经指向了申时。
李斯故意落在后面,有意绷着身子,端着架势,可眉眼里却弥漫着一重浓雾。
“廷尉大人也曾是文信侯的舍人,还得到他老人家的着力提拔,方有今日。故主过世,您就没去祭奠一下。”姚贾见李斯今天神情嗒然若丧,故意讥讽道。
“听说姚大人当年想投吕氏门下不得,倒是庆幸!”李斯唇角讥诮地上扬,嘲讽道。众所皆知,当年,姚贾要投到吕不韦门下做门客,因为品性不端,被拒之门外。那是姚贾的耻辱。
“哼!老天爷在那一刻打了个盹,原来还是钟爱姚贾呀!”姚贾恬不知耻道。
“也是,这等本该弃市之徒,竟然忝居高位,尸位素餐,老天这眼睛眯的真不是时候。”上将军王翦冷不丁凛然嗤笑道,他一向讨厌姚贾这类投机钻营,却舌底生花的人。虽然王翦因为秉性耿直和吕不韦同朝共事的时候,将相经常有摩擦,但是吕不韦为政十几年无愧于秦国。王翦他见不得有人他,幸灾乐祸。
“姚某惭愧,惭愧!”姚贾急忙打躬作揖,慌忙灰溜溜地告退。
姚贾凭三寸不烂之舌,拿秦国王室的万金财帛,离间各国君臣,那是搬不上台面的阴谋,相对于王翦攻城略地的硬功劳,王翦说话,他哪敢顶撞。
“多谢上将军替在下解围。”李斯拱手道。
“李大人客气了!王某总觉得大王这次对吕不韦门客不过驱逐,迁徙的处置,没有血雨腥风,当真仁慈多了。”王翦满脸络腮,虎目望着西天的落日,微眯,语气竟是有些不可置信。
想起嫪毐叛乱那次,咸阳东市行刑之时,血流成河,呛鼻的腥味足足一个月才变淡。
“大王到底顾念文信侯的勤勉王室之功。”李斯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声音低沉优雅。
“大王对会葬的组织者,卫国的上卿,大商人白泽,也仅仅是驱逐,这个处置真是出人意料。看来,大王是看在白家对缓解关中饥馑有功劳,从宽处理了。”王翦唏嘘道。
“那是,那是!”李斯附和。
几个朝臣寒暄着,沿着青砖铺就的王宫甬道,拐过巨大的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