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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梨这个时候找她,顾眉生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对夫妻肯定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将张小曼的自杀悉数推卸在董秀雅身上。
她心中忽觉烦躁,啪一声将手中钢笔掷在办公桌上。
欺人太甚!
她拿起手机,拨通一个没有署名的号码:“半个小时后,我们见一见。”
顾眉生挂断电话,拿起车钥匙,便离开了银行。她驾车去了滨江大桥,顾眉生到那里的时候,赵春已经站在桥洞下等她。
看到顾眉生出现,赵春一路小跑走过来,“顾小姐。”
顾眉生将一个厚厚的大信封交到他手里,“帮我做两件事。”
赵春打开看了眼里面的钱,眸光顿时一亮,马上说:“您说。”
*
按照白沫先之前说的,3月18日这天原本应该是张晨被保释的日子。董秀雅一夜没睡,一直在等警局打电话过来。
中午,警局的确是给董秀雅和张伟南打来了电话,“张晨在狱中被人殴打,脊柱尽断,有碎骨震落,戳碎了他的一只肾,现在已经送往医院治疗。”
董秀雅心陡然一凉,楞在原地很久没法反应过来。张伟南不耐烦看着她,“你还在磨蹭什么?!”
“哦。”董秀雅回神,急匆匆往门口走,却不想被地上的拖线板绊了一下,整个人跌在了地板上。
她连唤疼的心思都没有,急急忙忙跟在张伟南身后出了门。
夫妻两人赶到医院,警察说:“他已经被送进去手术了。”
张伟南说,“是不是办入院手续?我去交钱。”
警察看他们一眼,“不用了,有人已经替你们交过费用了。”
张伟南意外,“是谁?”
董秀雅却是心中有数的,推了他一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纠结这个做什么?!”
夫妻两人在手术室外等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终于看到护士从里面推了病床出来,“张晨的家属在哪里?”
他们连忙起身,“在这里!”
5分钟后,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把他们请到办公室,对他们说:“你们的儿子很幸运,本来两边肾脏都衰竭了,居然能这么快就遇到与他匹配的肾脏,现在动过手术,应该已经没事了。”
董秀雅不敢相信,“不是说是肾脏出血吗?怎么又变成衰竭了?”
张伟南也说:“对啊。我儿子才20多岁,怎么会肾脏衰竭呢?”
董秀雅却忽然俯身凑到那医生面前,“等一下。”
她抽出医生面前的病历卡,“医生,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儿子叫张晨,是早晨的晨,不是辰光的辰。”
医生一愣,“这……他送进医院的时候,名字就是这样写的啊。”他说完,陡然瞪大眼,看着董秀雅和张伟南,“我想起来,今天的确是有两个同名的人一起送进医院。”
“手术单上写得很清楚:捐赠人:张晨。被捐者:张辰。上面都是有签名的,你们看清楚。”
董秀雅气得直流眼泪,左手不分青红皂白地打在医生身上,“你们有没有搞错!那我儿子呢?我儿子在哪里?”
那男医生不耐烦推开董秀雅,“我怎么知道!”
董秀雅像是想到什么,又问医生:“我能去看看那个被捐的人吗?”
医生摇头,“不可以。”
“那他大概多大年纪?”
“五十来岁吧,大腿根部好像还受过伤。估计是平时女人玩得太多,所以肾脏衰竭了。”
董秀雅忽然恍然大悟,心中一时间懊悔得简直想要自杀。但她依然不愿意轻易相信眼前的一切。她像发了疯一样,抓起医生的办公桌上单子就往外面跑。
医生和张伟南在她身后不停唤她。董秀雅看了眼单子上的病房号码:907,坐了电梯上了九楼。
她在特护病房门口一间间地找,果然在907的病房里看到了被护士扶着从病床上坐到轮椅上的白沫先。
董秀雅理智全散,随手在护士站拿了一大瓶消毒药水,怒气冲冲地推门走进了白沫先的病房。她甚至都没有仔细辨认白沫先病床上写的病历情况,直接将玻璃瓶砸在了白沫先的脑袋上,“白沫先,你这个王八蛋!我今天跟你同归于尽!”
身后,那位戴口罩的男医生将907病房里极其精彩的一幕悉数用手机拍了下来,传到了顾眉生的手机上。
随即,他又问顾眉生:“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眉生通过手机看到病房外站了好几个人,问他:“这些人都可信吗?”
“当然,他们可都是我精心挑选,专门雇来演这场戏的。”
“张晨呢?你把他藏哪里去了?”
“按照你的吩咐,送到器官黑市去了。”
顾眉生望着屏幕里那个被白沫先推倒在地上,声嘶力竭的董秀雅。冷冷勾唇,“你瞧我舅妈都急成什么样了,赶紧把她儿子的下落告诉这个可怜的母亲吧。”
同一时间,鸿云集团
陈越站在顾鸿华身后都能感觉到他身上冷冽如冰的气氛。
顾鸿华望着视频里差不多狼狈的白沫先和董秀雅,对陈越说:“确定医院里不相干的人都清场了?”
“是的。”
顾鸿华轻轻颔首,“你告诉秦婉如,这件事如果有一点风声透露到媒体那里,我会亲自要了她的命。”
陈越心惊,原本就轻垂的头又低了两分,“知道了。”
“过一个小时,你亲自去找董秀雅。你告诉她,想让她儿子活命也不是不能商量的。大家亲戚一场,直管来鸿云集团找我。看在小曼的面子上,我自然是会帮忙的。”
顾鸿华停了一会儿,又说:“给眉生的账户上打点钱,这几天她大约是需要用不少钱上下打点的。”
他这段时间光顾着忙城北项目,确实应该找个时间好好跟眉生聊聊了。他顾鸿华的女儿,不来鸿云集团帮忙打理自己的银行,老为别人打工算怎么回事。
陈越此刻除了说“好”之外,根本不敢再轻易开口说别的。
顾鸿华双手背于身后,望着窗外春景,忽然轻吐出了一个人名:“刘、文。”
3月末,她是不孝女()
张小曼意外自杀,但秋波弄里却反常地平静无澜。
刘文依旧是秋波弄的管家。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一直令刘文惴惴不安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心里稍安,心中侥幸地以为这家的主人们什么都还没有察觉。
自从张小曼手术那天之后,顾鸿华再也没有去过医院,顾眉生也是。
众人皆道这对父女狠心。就连苏棠也开始每天往秋波弄跑,他劝眉生:“太太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你去看看她,让她重燃一些活着的希冀。”
郑温娟斥责她:“眉生,你要变得跟你爸爸一样铁石心肠吗?”
顾眉生从不替自己解释一字半句。但她心里已经决定的事情,也没有人可以改变。
每天从银行下班后,她唯一减压的方式也就是独自一个人站在街边,吃上一个50块都不到的冰激凌。
冰激凌,成了顾眉生生活里唯一的一点甜。
21岁,顾眉生心中重生后的悲伤已经悉数淡去。她越来越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心里难过疼痛的时候是更加不能哭的。越哭,越觉自己无用,浪费大段的时间给眼泪和悲天悯人,然后呢?
可悲的人依旧可悲,可叹的事依旧存在,可恨的人却犹自逍遥。
张小曼出事之后,记者一直跟踪顾家的人。因为众人都想要看到一片混乱的秋波弄,众人更想看到情绪崩溃或者整日以泪洗面的顾眉生。
但见到顾眉生一切照旧,他们却又开始骂她蛇蝎心肠,不孝女,德行败坏令人发指。
银行里,因为顾眉生上位太快,又年纪尚轻,总会有些资历高的银行业人才对她心怀不服气。
报表故意做得特别晦涩难明,每季度新的投资项目计划得错综复杂,各种需要签名敲定的月结单填的不清不楚,就交给了京安琪。
京安琪怎么敢轻易把这些东西直接接到顾眉生面前,但她也不愿意轻易得罪共事的同事,只得每天做完自己手头的工作之后,再替他们整理修改原本属于别人的工作。
但事多必乱,乱必有错。这些事情虽然京安琪已经尽力私下解决,却还是被顾眉生察觉了。
京安琪对顾眉生说:“我好像总是在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顾眉生将她这话听在耳里,淡笑了一下,那样的神情看在京安琪眼里,竟像是在自嘲。然后,她听到顾眉生说:“我又何尝不是呢。”
半个小时后,那几个银行资深人士被顾眉生齐齐叫到了办公室。她将自己的每月平均业绩总额放到他们面前,言简意赅:“如果你们单月业绩能超过我,以前诸事我概不计较;如果做不到,请自己交辞职信到人事部。”
众人皆哑然。事后,也有人悄悄找京安琪去说情。京安琪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眉生最不喜欢职场政治那一套,谁去说情都没用。”
3月末,荣城花事百样好,就连透明的风吹拂在身上都似染了醺迷的美妙香气。
3月末,顾眉生对死里逃生的张小曼漠然以对。
3月末,顾眉生对人们的非议辱骂一笑置之。
3月末,她下班后会去待曼大楼对面的咖啡馆独自静坐。包里,电话微震,她抬头望向顶层某个办公室的玻璃外墙,接起电话,对那一头的男人说:“我有些忙。”
3月末,顾眉生的心上有殇,她的灵魂迷失了,在春香似锦的空气里无声地游离漂浮。
3月末,她对栾亦然,避而不见。
*
3月末,董秀雅为了救儿子张晨的命,不得不舔着脸去鸿云集团求顾鸿华。
顾鸿华却根本不在办公室里。
董秀雅不解地道:“是你们叫我这个时间来见他的啊。”
陈越脸上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