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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信里开解对方,又诉说自己的小小烦扰,倒更显亲密了,幸而如今俞宪薇搬到角门边,差送信接信也很方便。
周蕊儿挤了挤眼,她这阵子真是下了苦功,脸都晒黑了许多,咧嘴一笑时两排雪白的糯米牙分外显眼,虽然皮肤粗糙了,但看她满脸笑容,当知她近来心情不错,甚至比之父亲娶亲前还好上几分。此时她也顾不得说话,只管拉了俞宪薇往里屋去:“有事和说”,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俞宪薇不由也动了好奇心,两入得屋内,周蕊儿还四下看了一圈,这才笑道,“前几日不是来信托留意下薛家小少爷身边的朋友么?”
俞宪薇一怔,忙道:“听说了什么?”
周蕊儿哈哈一笑,凑到她耳边,促狭着捏着调子道:“哥哥今日突然来问的事,觉得奇怪,仔细盘问了他一通,才知道,原来是夏家少爷和他打听呢。老实和交代,那日是不是和他见过了,怎么这么巧打听他,他也打听呢?”
俞宪薇原以为是什么郑重的事,心都提起了一半,闹了半天却是这个缘故,她怔了一怔,待反应过来,不由失笑:“这是什么话,和他连照面都没有,只怕他连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呢。”
周蕊儿听了,奇道:“那他为何这样问?——幸而哥哥是个不爱说闲话的,若是别知道他打听的事,传了开来,只怕整个荆州城的女孩儿都要视为敌了。”
俞宪薇不明所以,问道:“为何这样说?难道这位夏少爷有何特殊之处?”她只略知道夏泓的身世,他乃是玉京城勋贵世家的子弟,但除此之外,从梅林一瞥来看,那也并不如何出色,比之薛明简颜若玉的好相貌尚逊一筹,比那位子锡又缺了几分书卷气,不过是个寻常贵家子罢了,何以引得这些女孩儿这般倾倒。
周蕊儿眨眨眼,突然伸手往她额角轻轻戳了一下,装出老气横秋的样子笑道:“也是十多岁的了,再过两年就该议亲了,怎么还这般一点成算都没有?”虽然装模作样,但她其实不是这样好事之,话说完,自己掌不住先笑了。
俞宪薇侧头躲过,心里却总觉得有些别扭,她其实早满了十五岁,论理和夏泓几相差无几,寻常家里姑娘许正是怀春伤秋或出嫁为妇的年纪,但她看着那些男孩儿,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或许是心态之变,如今她心里,别家的男或女,只有能帮自己和不能帮的区别,再无其他,达成自己目标之前,她并无一丝遐思绮念的心思。
“才十一岁,尚未及笄,却想那些做什么?”她随口含糊过去,想了想,又道,“那位夏公子家里是京城的,未必肯让他屈就荆州的女孩儿,那些女孩儿再如何倾慕只怕也是空想。”
“如何不是呢。”周蕊儿密友面前自是毫无心机,听她否认便信了,不再追根究底,自往旁边椅子上坐了自己倒茶喝,“她们看他生得好,家世更好,便都有了个白日梦的心,谁像和五妹妹两个,心思跟个石头墩子似的,无趣儿啊。”
“五姐姐平城倒好,已经入了书院读书,因着原先的名字太女气了些,她连名字都改了。”俞宪薇捧了一碟杏脯放周蕊儿面前。
周蕊儿来了兴致,睁大了眼笑道:“她改了什么名?”
俞宪薇伸手小几上一笔一划写出两个字来,赫然便是如闻二字。
“如闻?俞如闻?”周蕊儿认着读了出来,便笑,“如是闻,她这是借了佛祖的光呢。定是大舅母平日里佛经念多了,她便随手取来用,倒挺好听的。改了也好,这样纵有些名声儿传出来,俞家也一时不能确定就是她。”
俞宪薇也跟着笑了,只是眼中笑意寥寥,却有着一丝愁意。俞如薇能争取到改名字,必是已经征得她舅父同意了考科举的计划,其中为克服困难的努力她一概没提及半字,但又岂是信中所写那样轻松简单的?偏俞宪薇这里仍是千头万绪,一筹莫展,连努力都找不到合适的方向,没办法打破眼前的局面,若是回信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蕊儿却没有她这些愁绪,只管笑道:“若五妹妹多留些日子,只怕会对那位顾公子另眼相看也说不定,家也是饱读诗书,颇有些墨水的,难得脾气好。和们一处时,五妹妹看了诗书想找个说说心得都不行,成日只好说些怎么招猫斗狗的主意,倘若结识了顾公子,没准儿还能讨论讨论呢。”
俞宪薇对这个顾字很是敏感,下意识问了一句:“顾公子?哪里来的顾公子?”
周蕊儿道:“不就是和夏公子一道的那位了么?也是玉京来的,听说是家道中落的,不过哥哥说他品学识都上佳,并无一丝卑弱影儿,倒比夏公子更钦佩些。只是他身体弱,听说是不能科举了。”
俞宪薇心里顿时狂跳了起来,她曾听俞如薇说过些典故,但凡读书有才华又有傲气的,宁肯死考场也要一圆将文武艺贷与帝王家的心愿。这位顾公子有才却没有科举的打算,莫不是家道中落时遭了什么以至于失了应试资格?
怨不得她多想,实是顾这个姓氏并不多见,为官做宰的便更少,家玉京,中落了以至子女不能应试的,除了当初的府顾家只怕再难得有别。
她一把抓住周蕊儿的手,有些焦急问道:“这个顾公子的事情还知道多少?”
周蕊儿下意识就想打趣她,但见她脸上表情紧张,并不像是少女怀春的样子,像是真着急的样儿,便也不开玩笑,把自己所知一股脑儿都倒出来:“他倒不张扬,说的也不多,哥哥只知道他和夏泓是同门师兄弟,所以才走得近些儿。”
俞宪薇身子摇了摇,突然一软,瘫坐旁边椅子上,如今夏泓才刚来,大家伙儿对他的过往还不如三四年之后那般了然,俞宪薇却是清楚的,他除了是百年世家夏家的嫡子外,还有一个身份,荆王的伴读。
荆王原是今上兄长,先太子的嫡长子,先帝位时是名正言顺的长皇孙,自然万千宠爱于一身,四岁时启蒙,师傅是经世鸿儒,伴读则是各世家大臣家中子,夏泓便是其中之一。
家道中落后,必然不可能与夏泓成为师兄弟,那必然是中落之前的事,若说因着都是荆王伴读,那么,除了辅,又有哪个顾家有这个资格。
若,若这个顾子锡和顾良季是一家,那么,他会不会认识顾敏,甚至,他会不会,也是她俞宪薇的亲?
66第六十六章 家宅难宁()
俞宪薇有了这猜想;便如百爪挠心般再难忍住;总要弄个清楚才好,但两毕竟既非亲又非故;实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便没有什么借口去见家。思来想去,大约只能借助周蕊儿堂兄周菖的关系;或许还有机会相见。
她托了周蕊儿帮忙,信是传给了周菖;他也答应了;但何时能有回复,俞宪薇也拿不准;便只能压下心头躁意;耐心听候佳音。
因着入冬,俞老太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先前还能拄着拐杖走几步,后来便只能卧床养病。有些便是如此,他好好的时候,大家就都不重视,有时几乎都像是压根没有这么个,而他一旦病倒,别想起若是他就这么没了会有什么后果,便恍然大悟一般开始紧张起来。
俞老太太就着了慌,她拘着全家不论老幼,通通早起晚睡去俞老太爷院子里侍疾。尤其是大老爷俞宏峻,被老太太勒令着连生意也不顾,成日只能守老太爷床前充孝子,每日还被俞老太太耳提面命,回忆幼年时父母给他的疼爱。
小古氏和吕氏看眼里,只觉得好笑,论理,俞老太爷若没了,俞大老爷便是家里名正言顺的大家长,俞老太太也就不好再把着当家的身份不让,该将庶务大权下移给媳妇,自己退居做个清清闲闲的老封君,享一享儿孙福,以俞老太太这些年的积威,儿子媳妇们也不敢如何亏待她。但俞老太太偏不肯这般,她这样煞费苦心要将儿子抓回手中,不过是想着以后继续掌控俞家大权罢了。
父母养育子女的辛苦,子女心中也是知晓的,但一而再再而三被母亲耳边唠叨,要自己铭记恩情,时刻不忘孝顺,听得多了,俞大老爷也难免有些烦意,虽极力忍着,但一些细微的表情也被时时关注他的俞老太太察觉,她不免心惊,担忧之余,又想出一个主意,隔日,便将孔姨娘母子也叫了来,还让身边管事妈妈传下话去,以后孔姨娘的称呼改为小如夫。
俞老太太素来自持身份,不肯亲近孔姨娘这个外室出身的妾,平日里并没有给她多少脸面,连孔姨娘所出的俞善瑛也一概都是忽视的。但如今情势比强,俞老太太想得清楚,她以后是要靠俞宏峻这个长子过活的,让他的心偏向自己这里才是当务之急。况且,当年她能给吕氏这个妾天大的脸面,自然,如今也可以抬举孔姨娘。
她细细问过下,知道俞宏峻回府后多留宿孔姨娘处,对两个儿女也疼爱有加,而吕氏,竟隐隐有失宠的迹象。这般,她便投其所好,给孔姨娘这家中撑起脸面来。
俞老太太家里做惯了大家长,便很少去主动顾虑别的心态,一向都是理所应当要求别来迁就她。所以,她这样做,也料到吕氏会不痛快,但这还并不足以让她打消念头,只是头一天命叫了吕氏来,和颜悦色地将自己做好的决定告之,便以为是给足了吕氏脸面。
吕氏经历了这些事,便早料到会有大势去的一日,但真事到临头,还是如受了当头一棒般懵了,她闭了闭眼,这些年俞家的日子,一幕幕迅眼前闪过,便如恍然一梦。
吕氏自认对姨母兼婆母的俞老太太一向是孝敬讨好,从不敢有违她的意思,还劳心劳力为她经营私产,况且自己还为俞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十来年,俞家媳妇里再没有能比自己更劳苦功高,如今却生生被个低贱的外宅给狠狠打了脸,如何不恼怒羞耻。
她回想往事,再看看现状,不免有些心灰意冷,俞宏峻对她越冷淡,这个夫君是指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