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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收获是,我发现了你。你居然知道腊梅花的事和太孙入城的时间。”他微微俯□,一双漆黑的眼睛似鹰隼咬住猎物一般盯着俞宪薇,“荆王入荆城的具体时间连荆城知府都不知道,你是从何处得知?而腊梅花,即便长虫是人为,但何时下雪凋谢却是天意,你又是如何得知的?莫非,你有通天彻地的能耐,能预知未来?”
俞宪薇几乎抑制不住身上的颤抖,此刻的夏泓,一扫当初温和的大哥哥形象,暗藏的阴狠毒辣毫无顾忌地展露出来,他沉着眼盯着俞宪薇,仿佛鹰隼盯着自己的猎物,仿佛只要她说出一个字的谎言,下一瞬他就能拧断她的脖子。俞宪薇隐隐觉得她仿佛通过夏泓看到了另一个近乎黑暗的世界,那里有比前世看到的死尸更多的尸山血海,还有更多数不尽的阴谋和算计,她几乎没意识到自己的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而且是最惨烈的死法,若再死一次,也不会比葬身火海更痛苦,她并不畏惧死亡,但这辈子,她牵挂的人比前世多了太多,顾子锡、俞如薇、周蕊儿、照水、洒金乃至闵氏、杜若秋,他们给了她珍贵的信任和情谊,她不能让这些人也跟她一样蒙受那些痛苦折磨。
“你在害怕。”夏泓冷眼看着她的眼泪缓缓流下,更残忍地笃定,“你知道的一定比我猜想的更多。”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呈现出一个更疏远防御的姿势,“你最好今日就说明白,不然,我能帮你成就你姐姐,自然也能轻而易举毁了她。即便是你舅舅,纵然他有顾家留下的残存人脉,我也动得了。”
俞宪薇的心揪了起来,仍死死抿住唇。
夏泓有些明白:“你这样不肯说,难不成,我以后的前程惨淡无比,所以你绝不愿意与我为伍?”
俞宪薇对他的话感到心惊肉跳,不知他到底猜到了多少,只能更加缄默。
夏泓忽而一笑:“但即便是这样那也晚了,你舅舅已经同我一样,都是誓死效忠太孙的,若我不得好死,你哥哥也难活命,更何况现在俞家也和我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也读过书,该知道株连的意思,一旦有什么不好,你和你的亲人都逃不掉,既如此,倒不如将你所知一五一十说出来,或许将来能够免去一劫呢?”
俞宪薇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我知道自己没有和你谈条件的资本,但我仍然有两个条件。”
夏泓不待她说,只是笑道:“你的条件好猜得很,无非是让我放过俞家和你的亲朋,再让我放过顾效不要再让他参与其中。”他微俯□,“我都答应。”
俞宪薇不同意:“空口无凭……”
夏泓打断她:“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提醒俞宪薇,“若你再不同意,等你回去时,你会发现俞家已经家破人亡,而你的舅舅,他的药里想掺进点什么,对我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况且他在大多数人记忆中本就是个已经死去的人,现在即便是死了,也不会让人起疑心。”
夏泓的残忍彻底震惊了俞宪薇,她感觉到重生以来第一次彻骨的恐惧和无力,眼前这人实力能耐远不是她可以企及的,在他面前,俞宪薇只能俯首称臣。但她不甘心就此放弃,她哆嗦着,执着地道:“你发誓,用你夏家一族人的前程性命,发誓你言出必行。这样我才信你。”
夏泓的眼危险地眯了起来,半晌,他点头道:“我发誓。”
俞宪薇稍稍松了口气,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誓言并没有约束力,但她知道夏家人对夏泓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不然他也不会为了家人背弃旧主。她没有力量,对抗不了夏泓,只能期望夏泓能因了对夏家人的重视而不至于背弃这个誓言。
她慢慢抬起头,抖抖索索地开口了:“我……我做过一个梦……”
夏泓愣了一下,想来这句话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那样子竟有些发傻,和他方才的胸有成竹,阴狠狡诈完全判若两人,看着很可笑。
俞宪薇却笑不出来,她慢慢道:“在我的梦里,荆王就藩,一来就落了个灾星的名声,而皇帝虽下令将荆城附近几州县三年内的赋税一同用做了荆王开府的费用以及荆王的用度,但听说私下里对荆王极其严苛,不但将他手边的人和势力一丝一点地清除,连皇太后重病亦不准他回京探望。四年之后,荆王联络湘王、楚王一起谋反,三个月后兵败被杀。”
她刚开始讲述时,夏泓就下意识扭头看了自己背后的竹编屏风一眼,但俞宪薇沉浸在回忆中,并没有察觉。
等她讲完,夏泓又问:“之后呢?”
俞宪薇道:“没有了。”
夏泓似乎不相信:“这么简单?没有更细的细节么?”
俞宪薇笑得无奈:“夏公子,我的梦里自然是我自己的日子,我一个闺阁女子,身居内宅,城破后忙着逃难,这些都是途中听说,你还能指望什么?让我梦到自己当了荆王肚子里的蛔虫么?”
夏泓勉强接受了她的话,却又问:“那我呢,我和顾效会如何?你可曾知道?追随荆王战死么?”
俞宪薇犹豫了一番,才道:“我的梦里并没有听说过舅舅,而你,”她轻轻嗤笑一声,“听说你在最后关头背弃旧主投靠了皇帝,最后活下命来,平乱后还听说过你的名字。”
夏泓明显僵住了,半晌,艰难地弯了弯嘴唇,脸色很不好:“真是意想不到啊,怪不得你骂我夏家是三姓家奴。”
俞宪薇已经忍耐到极限,站起身道:“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已经全部说给你听了,你以后别再动什么别的心思,不然,我拼着一死也要拉你下地狱。”
说完,她就要往外走,夏泓突然叫道:“等等!”
俞宪薇转过身,漠然地看着夏泓,但那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却不能瞒过夏泓的眼睛。
夏泓却问道:“那在你梦中,你自己的结局是什么?”
俞宪薇瞳孔猛然扩大,眼前似乎闪过巨大的跳跃的火舌,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在逃难中遭家人所弃推下江船,被流民救起,而后辗转找到父母,却被自己妹妹一把火烧死在别院里,死得十分窝囊。”
夏泓沉默良久,点头道:“知道了,你走吧。”
俞宪薇一咬牙,几乎是逃一般地跑出了小花厅,一路沿着菊花田田埂往前院跑去。
夏泓站在窗前,沉默地看着她在雪地里奔跑的背影。背后隐隐有些声响,一个人影慢慢走到他身边,两人一齐看着窗外。
“她说的这些,你如何看?”夏泓有些感慨地问道。
“有些意思,大约我们的计划也要变一变了。”他身边的人注视着窗外,道。
夏泓不解:“你信她说的?”
那人笑道:“你难道不信?”
夏泓也笑了,摇了摇头道:“她方才的样子倒不像作假,且她若真是个有能耐的,也不会被困在一个小局中,那般狼狈。若不是顾效和我相助,怕是她自己也难得走出。我细细查过,她从回荆城就一直住在俞府,出门次数寥寥可数,也并没有接触过特别的人。甚至她自己所图谋的东西,也只局限在一墙之内,不曾有异常。由此看来,她能预知后事,怕是真的只能用庄周所梦来解释了。”
那人叹道:“真是可惜了,明明是能有大造化的能耐,偏偏落在个无知妇孺手中。也只能在小宅院里那点琐碎事中起作用。”
夏泓也有同感,又问:“到底也是一番能耐,不如我同顾效说明,将她带到身边,若有什么事,也好提前有个预防。”
那人道:“不必,以她所处的环境而言,她一辈子能有的见识也不过如此了,况且世间事瞬息万变,她所说的只不过是世事的一种可能,也未必会作准,且随她去吧。”略一停顿,又道,“不过臧霖这一番动作,若传了出去,怕是会惊动到皇祖母。”
夏泓道:“殿下的意思是?”
年少的荆王两根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缓缓道:“皇祖母从数年前就想寻找娘家人,只不过碍于先帝之命,不敢有违,但近来皇祖母多病,皇叔已经有所松动。皇祖母母家之人已经死绝,顾效和俞宪薇是皇祖母同胞妹妹的子孙,也是三四代内她唯一的血缘亲人。如此一来,只怕这女孩儿会有另一番际遇也说不定。”他笑了一笑,“或许将来还有见面之日呢。”
夏泓了然,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直言道:“我绝不会背叛。”
荆王笑了,伸手拍拍比他高出半头的夏泓肩膀:“你我之间是生死之交,若我不信你,还能去信谁。”
俞宪薇脸色苍白,顾不得等周蕊儿说话,直接坐马车回了俞府,直到匆匆奔回自己小屋,仍是惊魂未定的模样。
照水吃了一惊,忙迎了过来:“姑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俞宪薇摇了摇头,抬头看见阿贞在屋里,便道:“有什么事?可是姐姐叫我?”
阿贞忙道:“不是我家姑娘的事,是……是七姑娘。”
俞宪薇皱起眉,听阿贞继续道:“我才听得厨房里人说,今天薛家大老爷亲自登门,说是要退亲。”
作者有话要说: 俞宪薇皱起眉,听阿贞继续道:“我才听得厨房里人说,今天薛家大老爷亲自登门,说是要……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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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风起浪翻()
此时的永德堂正房;俞老太太满脸乌云密布,俞三老爷坐在旁边,脸色也十分难看,小古氏在一旁低着头;呜呜地哭:“我苦命的明儿;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俞老太太心烦不已:“哭什么哭,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知道哭!”
小古氏擦着泪哽咽道:“可是老太太,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好好的亲上加亲,却被人这样糟践,薛家也算是咱们的至亲人家,当初也是他们上门来求娶;怎能这样翻脸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