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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嫣然沉吟了一下,决定不去听这个秘密。这可是在宫里,在德妃的地盘上,哪怕这个秘密有天大,她也不去听。不听这个秘密,可能导致日后的危险,但若是听了这个秘密,说不定眼前就有危险。说实在的,如今除了甄真之外,她还真不觉得府里还有人会是沈青芸的爪牙了。若真是如此,她管这些年的家也真是白管了。
“太子妃到。”宫女一声通传,殿内众人都站了起来。
太子妃一出现,让殿中众命妇们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变化。实在是太子妃与从前做晋王妃的时候变化太大了,虽是冬天穿得厚实,仍旧看起来像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一张脸埋在风帽边上镶的狐毛里头,看起来还没有巴掌大,脸颊更是微微凹陷下去,若不是脸上还有些红色,真是有些骇人了。
“都坐罢。”太子妃的做派倒还是从前的样子,只是爽快之中又带了几分居高临下的矜持。
潞国公府是太子的外家,自然亲近些。太子妃笑盈盈跟陈太夫人问了安,又说了几句家常,一眼瞥见顾嫣然,便笑对顾嫣然招手:“平南侯夫人怎么坐得那般远?来,到本宫身边来坐。”也只有笑起来的时候,她脸上才能找到从前的神采。
顾嫣然不忍拂了她的意思,顺从地让宫人换了位置。太子妃笑吟吟道:“怎的没把哥儿带进来?”
“顽皮得不行,又不懂规矩,只怕进宫来冲撞了贵人。”顾嫣然对太子妃心情颇是复杂,既觉得同情,想到她对孟瑾的手段又有些心凉,“等他大些,学了规矩,就带他来给娘娘请安。”
太子妃微微一笑:“小孩子么,天真无拘才是性情,必定学会了十种八种的规矩,也就没意思了。不必这么拘束,回头天暖和了,有机会就带他来。再过些日子府里的人也都进来了,时常带他进来,表兄弟们也亲近亲近。”
顾嫣然连道不敢。这话太子妃说得,她可不能去跟太子的儿子攀亲戚。太子妃笑了笑,目光一掠又在别人席上倒茶的沈碧莹,像是漫不经心地道:“那是寿王府上的侧妃罢?方才瞧见她跟你说话——哦,她姓沈的是不是?说起来,你们也算得表姑嫂?”
顾嫣然心里微微一颤。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觉得她跟沈碧莹说话是有什么对太子不利的举措吧?
“是。不过臣妇与她素来也没什么来往,她如今在寿王府上不得意,找人诉诉苦罢了。”
“不得意?”太子妃笑了笑,“可本宫听说,这些日子四弟对她着实不错,不然怎么会带她进宫呢?”
顾嫣然觉得太子妃的一双眼睛,在微微下陷的眼眶里看起来凉凉的,好像冬天冰潭边上的石子,看着不冷,捡起来才觉冰凉。
“她诉了什么苦?”太子妃笑吟吟地又问了一句。
顾嫣然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这就是君臣名份。
“回太子妃的话,沈侧妃说难得见臣妇,有话要对臣妇说,只是她说的话,臣妇听着实在奇怪。她说……”既然太子妃要听,那就让她知道好了,省得这样疑三疑四的。
太子妃静静听完了,手支着下颌:“那么,平南侯夫人要去听么?”
“这是内宫,臣妇奉召前来赴宴,岂有随意乱走的道理。”顾嫣然微微低头,目光只看着自己放在膝头的双手,“臣妇虽年轻,也还知道规矩。”
“可是,本宫倒很想知道她要说什么呢。”太子妃的眼睛闪着光,上下地打量顾嫣然。
“娘娘是东宫之主,在宫内走动自然无妨。”顾嫣然仍旧低着头。太子妃愿意去,尽管去,但她是不会去的。
太子妃没再说话。片刻之后,吉时已到,外头一片鼓乐之声,景泰公主已经要起轿出宫了。德妃含着眼泪送别了女儿,转回来宣布宫宴开席。
这是皇家的大喜事,众人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表面上都要一迭连声地恭喜德妃,倒也热闹。酒过三巡,歌舞坊的舞姬鱼贯而入,在殿中歌舞起来。
沈碧莹一直跟在周润身侧,端茶倒水,比周润的侍女都要殷勤。周润的侍女正伸出筷子替周润挟一粒珍珠荷叶丸子,沈碧莹却端了一碗汤过来,两人手肘一碰,沈碧莹倒稳住了,侍女筷子上的丸子却掉了下去,在周润的膝头一弹落地。幸而这丸子外头裹着糯米,并没有什么汤水,只在周润衣裳上染了一点豆粒大小的油渍,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周润恼怒地低头看了看,转头怒视沈碧莹:“你没生眼睛?”寿王一说让沈碧莹跟着她入宫,她就恶心得不行。偏生沈碧莹摆出一副柔顺贤惠的模样,非要做那些端茶倒水的活计,跟在身边撵都撵不开,简直像块狗皮膏药。若不是她过来碰了一下,这丸子怎么会掉下来?如今周润身子不方便,很不喜欢频繁地更换衣裳。殿里人多,她又不能高声喝斥沈碧莹,越发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出不来。
“都是妾的错。”沈碧莹连忙要跪下来替她擦拭,“妾伺候王妃去更衣。”
“滚开!”周润咬着牙根挤出两个字,“你离我远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沈碧莹一脸的泫然欲泣,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周润在两个侍女搀扶下离开,唇角微微弯了一下,低着头也从侧门离开了大殿。太子妃一直在注意着她,此时伸手拉住顾嫣然的手:“平南侯夫人——”袖子轻轻一扫,顾嫣然面前的一杯残茶一下子翻倒,泼湿了衣角,“哎呀,是本宫失手了。平南侯夫人去本宫殿里换件衣裳吧。”
顾嫣然无奈地抬头看看太子妃:“是。”
德妃注意到了太子妃与顾嫣然一同离席,立刻询问地看向宫女,待听说是太子妃打翻茶杯湿了平南侯夫人的衣裳,便嗤笑一声:“什么打翻茶杯,她不过是不想在本宫这里久留罢了。便是多坐一会儿,也怕本宫弄些什么暗害她似的。”就太子妃那模样,一看就是一副短命相,还用谁去害她不成?
她身边就是茂乡侯夫人和陆二太太,闻言茂乡侯夫人便笑道:“太子妃倒是仔细,只是太用心了,难免劳神。”更死得快。
德妃听出她的意思,笑了一笑,叹道:“今日景泰大喜,只是她哥哥不能回来送她出嫁。”
陆二太太因陆盈与李雁起的亲事,如今已经没有那么好心思去趋奉德妃了,闻言也只是随口附和一声。旁边昌平侯夫人却讨好地道:“齐王殿下是为国为民辛苦办差,公而忘私呢。臣妇听说,历来这样大灾,再没有不出流民的。这次偏偏就没有,可见齐王殿下能干。”
德妃虽然厌烦沈家,这话却说到了她心坎里。在她心里,始终觉得齐王比晋王不知能干多少,闻言忍不住矜持地笑笑:“此次地动实在吓人,陛下也是日夜劳心。替陛下分忧,这是他为人子应做的,禀着一片忠孝之心做去,究竟能做多少,也只看天意了。”
殿中自然也有齐王一派,便有人一递一声地应和起来。又有人别有用心地关切起太子妃的身子。陈太夫人和不远处的许夫人对看了一眼,神色都有几分晦暗,毕竟地动之事被齐王做了太多文章,别的不说,册太子的大典一日不举行,太子的地位就仍旧不稳固。
众人正说得热闹,忽然从殿外奔进一个宫女,跑得气喘吁吁,脸色却是惨白的。德妃一眼看见,顿时微微皱起眉头,她身边的宫女连忙上去拦住,低声斥道:“怎么敢在殿内乱跑?”
那宫女却不管不顾地一把拉住她的手,喘着气道:“不,不好了,寿王妃动了胎气,怕是,怕是要生了!”
148第一百二十四章
长春宫内客去席空;只有偏殿里宫女们来回穿梭;端出一盆盆的血水来。
德妃耳听偏殿里撕心裂肺的痛呼;不觉怜悯;只觉烦躁。瞪着眼前的寿王,她觉得一口气简直就要上不来:“你——今日是你妹妹大喜的日子!”
许多想训斥寿王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有什么用呢?寿王自幼就得皇帝宠爱;纵有娇纵之事,皇帝也觉得不过是孩子气;调皮得精致;反而喜欢。她也惯于用寿王去邀宠;自然不会去约束他;以致寿王养成这随心所欲的脾性。且他好色一事早从十二三岁上就显出来了,那时候德妃只觉得是宫里宫女们不好;一个个的狐媚子勾引坏了她的儿子。可如今……
在皇宫之内强逼太子妃的贴身宫女,这事儿其实可大可小,只要皇帝不知道,德妃就能将此事压下去。可问题是,寿王妃却过去捉奸,且还把胎气动了!如今闹到要在长春宫生产,这事儿还能瞒得过谁去?德妃眼看寿王一脸不受教的模样,知道别的话说出来都是废话,最后只能拿景泰公主来说事了。
这次寿王好歹露了一点儿惭愧神色,却仍狡辩道:“母妃,儿子不过是在那边歇息,看见个宫女过来,跟她开开玩笑罢了……”
德妃举手就想把茶杯摔过去,勉强忍住了。寿王这完全是睁眼说瞎话。不说别的,他歇息的那个地方,根本就不是他该来的地方。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宫外,在公主府跟太子一起替景泰公主送嫁才是。也正是因此,德妃才万万没想到小儿子会在宫内生事,疏于了防范,谁知就出了这样的大事。
“殿下说这话难道不亏心吗?”沈青芸从偏殿里冲出来,神色狰狞地瞪着寿王,随即又转向跪在地上的沈碧莹,上去就狠狠抡圆巴掌抽了她一耳光,“黑了心的贱蹄子,帮着做出那等肮脏事,还要来假惺惺报信!还有顾氏那个贱人——”
啪!德妃手里的茶盅终于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溅了沈碧莹一身。
“住口,住口!”德妃的脸也要扭曲了,“沈氏,你休要在宫内胡言乱语辱骂勋贵女眷!”
寿王刚才的狡辩,德妃是一个字也不信。没错,寿王搂抱住的是个宫女,可是周润会这样发疯一般地去捉奸,是因为沈碧莹身边的丫鬟桑子满面慌张地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