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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这可是平南侯府;顾家一个贬了官只能到同文馆去烧冷灶的;居然敢拒绝侯府的亲事?更何况,还有那条帕子呢!
周润不说还好,这一说;倒把平南侯夫人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又勾了起来:“非但不肯;竟然还跟我拍了桌子;还敢威胁我!好;好,倒没想到,孟家女儿性子都这么烈!”
孟瑾在景泰公主初到闺学时就敢拿着簪子比着自己脖子逼景泰公主让步,如今她这个姑姑只是反过来要胁一位侯夫人,想想倒也没什么不敢做的。周润默默想了想,皱起了眉头:“那要如何是好?若不然就罢了,凭什么就让他娶了心仪的女子?随便定门亲事也就是了。”
平南侯夫人摇了摇头。她虽然在孟素蓉面前口口声声说是私相授受,其实并不如女儿一般,当真以为顾嫣然与周鸿有什么私情,手帕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好在平南侯那里有个交待。当然,如今还要多加一个人,她得在王家人面前也有个交待。
“王家提了给你大伯立嗣的事儿。”平南侯夫人不愿再坐在这琉璃堂里,那会让她不停地想起孟素蓉双眉倒竖的凌厉模样。打从出生到现在,还没一个人敢这样对她说话呢,“走,回颐福居去。”
周润过来扶着她的手臂:“立嗣?大伯过世都这么久了,早怎么也没听他们提这事儿?”
“那时候他们不是在东北吗?”平南侯夫人皱起眉毛,又想起了王大太太那咄咄逼人的模样——
“我们家一直在北边,又是罪官之身,也顾不得京城里的事儿。侯爷和夫人可是好端端在京里锦衣玉食的,怎么就连亲哥哥的子嗣大事也记不得?这是让我们表哥以后连个传香火的人都没有?我公公、太公公、太婆婆临去的时候,可都惦记着这事儿呢!我们老爷若是连这事儿都不管,那不成了不孝子孙了?”
王大太太所说的太公公太婆婆,就是当初的王尚书夫妇;所说的公公,就是在河道上被诬的王家大爷了。二十年过去,他们被遣到东北的穷乡僻壤之地,天气又冷,这几位熬不住,都陆续过世了。如今的王家大爷,那是当年王河道的儿子了,就在东北那边娶了个乡绅的女儿,便是王大太太。
王大太太身高体壮,一张方脸,两腮通红。那边儿穷地方,便是乡绅的女儿也要下地进山干活,王大太太在家的时候,听说是能拿着弓箭跟父亲进山打猎的,说起话来中气十足,能震得屋子里嗡嗡地响。
就这么个粗俗妇人,说起话来倒头头是道。说什么王大爷不管表哥的后嗣就是不孝子孙,那平南侯这个亲弟弟,这些年都没想到给兄长立嗣,又算什么呢?平南侯夫人想起这个表嫂,就觉得两太阳穴都隐隐作痛起来。也不知王家大爷从哪儿娶了这么个妻子回来,不管别人说什么,她就只管一口咬定了是太公婆和公婆的遗愿,若不履行便是不孝。平南侯夫人再能说会道,也不能叫别人不孝不是?
“若要立嗣,那就立老二呗。”周润撇了撇嘴,“把他过继出去,说不定咱们家里还少些麻烦呢。”
“你呀,还是太年轻了。”平南侯夫人轻轻在她额头上戳了一指头,“给长房立嗣,家产要不要分?爵位虽然是咱们二房的,可家业却是三房一起的。你三叔是庶出的,分多分少他也不能说什么,你大伯可是嫡长子!”说起来,若是周勋没有战死沙场,那大部分家业连带着爵位都该是他的呢。
“王家的意思,恐怕是想从周家那些旁枝里头找个人出来过继。”平南侯夫人垂下眼睫冷笑了一下,“若是如此,被挑出来的那一家还不对他们感恩戴德?将来那是给长房分产么?明明是分给他们王家了吧!”休想!
“所以母亲要给老二娶一房好拿捏的媳妇?”周润忽然想到了什么,“其实要女儿看,王家大姑娘那性子倒合适。且尚书家的嫡长女,说出去也只会给咱们家长脸。”能给庶子娶阁老家的嫡长女,谁还能说平南侯夫人苛待庶子呢?
平南侯夫人轻笑了一声:“不成。王家不会同意。”
“为何?”周润不大服气,“王夫人难道还会给王大姑娘找什么好亲事?”
“王夫人不会,可还有王尚书呢。”平南侯夫人想到王夫人那一脸蠢相,不屑地笑了笑,养得女儿在外人面前就对嫡姐颐指气使,那是有脸吗?那只是让人觉得王尚书家里没根基,连女儿都教不好!
“王尚书将来怕是要入阁的,若是让人传出他继妻着意苛刻继女,连亲事都不好生寻,那他这个阁老只怕也做不成。”虽然他得皇上心意,但盯着内阁那个位置的人多得是,正愁找不到攻讦他的机会呢,“你瞧着吧,自从上次潞国公府寿宴,王二姑娘不是就收敛了不少?想是家里已经教导过她了。”
周润皱起眉毛:“可若照母亲这样说,那顾家姑娘若是不听话呢?不如再换一家算了,想来愿意跟咱们家结亲的,随便也能找出几十家来。”
平南侯夫人冷笑了一声:“由得她不听话?”略一思忖,向女儿解释道,“你要知道,若过继了出去,我和你爹就只是他的叔叔婶娘,不比父亲嫡母能管得住。若是给他许的亲事高了,难保岳家不兴起什么妄想来;若是许得低了,王家那一关也说不过去。只有顾家这里,门第虽低,却还有孟祭酒这个外公做个托词儿。且最要紧,还是他自己看中了人……”
这样说了一番,平南侯夫人自己也觉得有道理了,便再未意识到,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她其实已经受不得旁人逆着她的意思了。
周润想了一会儿,终是觉得母亲说得有理:“可顾家不是不肯……”
“由不得她们不肯。”平南侯夫人低下眼睛,冷淡地说了一句话。顾家算个什么,就是孟家如今又算个什么,想违逆平南侯府?也不先掂掂自己长几个脑袋!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只好打脸了。
平南侯夫人在这里策划之时,孟素蓉却是怒气冲冲带着顾嫣然回了家,关上门便问那帕子的事:“……娘知道你不是那样没廉耻的,只是那帕子瞧着针线委实像写意的,几时到了周家手里?”
顾嫣然也惊呆了,半晌才能说出话来:“莫不是——当时我替他包扎时用的帕子……原以为他用过了,大约就丢弃了……”
孟素蓉气得面青唇白:“这周鸿,这周鸿简直是个——”却不知道该骂什么才好。登徒子?他却也未必是那等意思,就算如今这亲事,还不知他晓不晓得呢。但女儿平白无故的惹来这一场麻烦,她又不能不骂几句,“莽撞!糊涂!别人家女孩儿的东西,他就敢大模大样的收起来,难道就不能还回来?”
顾嫣然紧紧地抿着嘴唇,有些发抖。这是她活了快十三年都没经历过的事儿,若是宣扬出去,她的名声就全毁了!
“去,请舅太太过来!”孟素蓉勉强压住自己一腔火气,叫丫鬟请来了林氏。
“平南侯夫人?”林氏听得惊诧莫名,“好个贤名远扬的平南侯夫人,竟如此卑劣!妹妹,你不曾答应这亲事的吧?”
“不曾!”孟素蓉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里去,将当时自己的答复说了一遍,“我那时急怒攻心,只想着万不能让她拿捏住了,不然我们嫣儿就完了!只是——只是万一她真的宣扬出去……”这会儿冷静了一点,她又有些担忧后怕起来。
“你做得对!”林氏断然道,“沈氏这样拿捏人,纵然嫣儿嫁过去,又岂能有好日子过?这个把柄,她会拿捏一辈子!不过,若事涉她的儿女,谅她也不敢赌一赌。这时候,谁强硬,谁就赢!”
“那现在该做些什么?”人在局中,孟素蓉也有些失措,“我只怕她恼羞成怒当真将这事儿——到时候就是毁了她的儿女,又有什么用……”平南侯夫人或许觉得她尊贵无比,但在孟素蓉看来,平南侯府所有的人加在一起都没有顾嫣然重要。
“你别吓着了孩子。”林氏忙安抚她,又把顾嫣然搂过去,“别怕,她不敢赌。那种人觉得自己高贵无比,她是那美玉,咱们就是那瓦砾,你几时见过美玉敢去碰瓦砾的?她们,没有那玉石俱焚的胆量!”
孟素蓉听了这话,才稍稍放下心来,转眼看见顾嫣然袖中露出的手帕,又想起来:“立刻叫丫头把帕子上绣的花全拆了去!”
“你可是心急糊涂了?”林氏嗔怪,“这会子拆了去,岂不是欲盖弥彰?嫣儿这手帕上的绣花人人都看见过,难保就没有仿着做的不是?”
孟素蓉也是急糊涂了,被林氏点醒,才恍然大悟:“是,是。”
“所以说了,以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莫叫人看出异常来。”林氏看孟素蓉神色镇定了些,才轻言细语地道,转头又安慰顾嫣然,“嫣儿也不用怕,没事的。”
虽然林氏说得笃定,但其实连她自己也有些悬着心。毕竟女孩儿家的闺誉何等重要,万一平南侯夫人丧心病狂把这事儿透了出来,就算她们能再抹黑了周润,也于事无补啊。
因为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这个年孟家都没过好。
说起来孟老太太还算心情好些的,虽然儿子贬了官,但好歹女儿阖家返京,嫁出去十余年了,总算能见了面。孟老太太一辈子性情温柔,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对朝政上的事儿不怎么过问,只管在家里好生过日子,故而虽然也担忧儿子的前程,到底还能放开来过节。
顾老太太就不高兴了,因为顾运则决定出京,正月初八就上路,连上元节都不能在京城里过。因为江南一带河流太多,百年间也多有变化,旧舆图上已然不准,定要实地考核过才能重新绘制,顾运则就自请了这桩差事。
这算是桩苦差事,尤其是冬天出去。顾老太太在儿子面前不说什么,回头就把孟素蓉叫去教训了一番,埋怨她不会心疼丈夫,只管看着他吃苦。孟素蓉正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