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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惠等两人行完了礼,才笑着对他们招了招手道:“快起来了吧,说了多少次了,你们俩孩子总是这般多礼,快近前来陪哀家说说话儿。”
承瑞和赛音察浑闻言不置可否,只是从善如流地坐到青娅亲自端来的绣墩上,正好一左一右斜对着孝惠的卧榻。承瑞首先端详了一番孝惠的脸色,笑着开口道:“皇玛嬷的脸色好多了,可见沈院正医术确实了得,不过两天功夫皇玛嬷就恢复了过来,依孙儿看,干脆让院正随行前往木兰吧?相信以院正的本事定能保得皇玛嬷一路无忧。”
孝惠笑容顿了顿,仔细看了看承瑞面色,见他似乎只是随口一说,这才含笑拒绝道:“大阿哥虽然是一片孝心,只是哀家的身子好得很,哪里需要这般大费周章呢?何况左右院判的医术也是极好的,有他们随行便足够了,宫里还需要院正坐镇呢!以沈太医那样一把年纪,哀家怎么忍心为了自己让他受一路颠簸之苦呢?”
她当然知道沈行济的医术首屈一指,又是个真正医者仁心的,所以她才千方百计地将他留在宫里,毕竟太皇太后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不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撑不住了,如今后宫又是皇贵妃的天下,万一皇贵妃对慈宁宫做什么手脚,到时候她可就鞭长莫及了,沈行济好歹也是皇帝的人,有他在太医院至少能让皇贵妃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也能更好地调养太皇太后的病情,所以她绝不会让沈行济随行木兰的。
承瑞闻言眉梢一挑,眼中闪过流光,心中了然口中却顺从道:“既然皇玛嬷如此说了,孙儿岂敢不遵?”看来皇太后果然一心防着额娘呢,可惜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她需要防备的人从来不是额娘,而是皇阿玛!从皇阿玛回京的那天起,太皇太后就已经完了!
不过不管皇太后是何想法都无所谓,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是确保沈行济回京,有他在宫里,就算太皇太后有了什么不好,谁也怪不到额娘头上不是?太皇太后那个老东西当初竟敢对额娘下毒手,差点害的他们兄弟与额娘天人永隔,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额娘奄奄一息的虚弱模样,那段时日的担心受怕一次就足以刻骨铭心了,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再有机会伤害额娘!
赛音察浑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接口道:“大哥,别忘了额娘和妹妹还在宫里呢,之前额娘可是把宫里大半的太医都派了过来,如今宫里的大小主子指不定连请平安脉的人手都不足!若是连院正都走了怎么行?万一谁得了急病重症,连个定方的人都没有,难道还要再把院正从木兰招回去?到时候指不定院正那把老骨头都散架了,还谈什么救人呢!”
孝惠听了这直白的话,不由得嘴角抽了抽,这小子越大越口无遮拦起来,什么话都敢讲,什么叫宫里有人得了急病重症,叫外人听了可不就成了咒人不好吗?对赛音察浑这个小子,孝惠还是疼爱的,不由得斥道:“你这小子说得什么话呢!叫外人听见了没得就是得罪人的事情,院正也是你能编排的?小心你皇阿玛收拾你!”
宫里的女人都知道太医院的人是绝不能得罪的,毕竟自家小命在别人手里捏着呢,万一被人在紧要关头伸伸手,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尤其院正和左右院判这等杏林圣手,更是只能拉着捧着,也就这个从小被宠坏了的孩子才敢这样胡言乱语,换了别人怕不是早就被记恨了!
赛音察浑闻言只是嘿嘿一笑,浑不在意地蹭到孝惠榻上撒娇打诨,哄得孝惠眉开眼笑,承瑞也在一旁笑着凑趣,看来皇太后倒是对弟弟有几分真心,若是说这话的人换成是他的话,皇太后肯定不会这样直言斥责,不过他并不在意这点子偏心,反正这世上除了额娘之外,其他人的疼爱奉承都是建立在利用的基础上,只要皇太后不要走上慈宁宫那位的老路,他也不介意在面上多孝顺她几分。
“今儿你们皇阿玛怎么没过来,莫非还在忙政事不成?”孝惠谈笑间突然出言试探,将政事二字说的格外重,试图出其不意地从两个孩子口中探出点风声来,她可是知道京城这两日的奏折并未送来,康熙不可能有那么多国事可忙,尤其忙到连出帐篷的空闲都没有,不免太过奇怪了些,两个阿哥自出京城就与皇帝形影不离,想必知道些内情才是。
赛音察浑一副惊讶的模样对孝惠道:“皇玛嬷不知道吗?皇阿玛今儿天一亮就带兵出营了!”那副吃惊的模样就好像孝惠不知道这事有多不可思议一样。他就知道这位太后的疑心没那么容易打消,幸好他和大哥一早就上门拖住她,不然她要是再往御帐一行,可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孝惠似乎没注意到赛音察浑的表情,只是皱了皱眉喃喃道:“出营了?有什么事需要皇帝亲自出营……”想了想她转而对承瑞问道,“你皇阿玛可曾说过去哪?”她可是知道康熙已经开始教导承瑞接触政务了,而赛音察浑偏爱武事,成天没心没肺地跟一群武夫混在一起,这事问赛音察浑还不如问承瑞。
承瑞嘴角噙着一抹笑,恭敬地道:“孙儿也不曾听皇阿玛提起过出营之事,昨儿皇阿玛大发雷霆,孙儿和二弟没敢往上凑,今儿一早才知道皇阿玛竟然带兵出营了,不过有诸位将军随身护卫,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还请皇玛嬷放宽心就是。”
赛音察浑连连点头,接口道:“是啊是啊!孙儿也是起身之后才知道这事儿的,听梁公公说,皇阿玛出门前还特地吩咐过,让我们过来陪着皇玛嬷,等他回营再来给皇玛嬷请安赔罪呢!”只要拖到午时,皇阿玛肯定能赶回来,到时候这事儿就算是圆过去了。
“哀家怎地没听说皇帝出去过?”孝惠皱起眉头眉,怀疑地盯着承瑞追问道,皇帝出行多大的事儿,居然一点消息都不透,那些探子全都睡死了不成?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承瑞见孝惠怀疑也不慌,毫不闪躲地直视孝惠的眼睛,慢悠悠地接口道:“这事孙儿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昨儿皇阿玛和诸位将军研究了一整天的行军路线,后来又跟二皇伯密谈了好一段时间,许是有什么机密之事吧?”
孝惠面对承瑞那温和又直接的眼神,忍不住偏过头去,避开了两人间的对视,口中淡淡道:“罢了,那些国家大事哀家不懂,既然皇帝身边带了人,那哀家就放心了!不过你们俩今儿可要好好呆在营地里,不要再像上次那样乱跑了,竟然跑到伤兵营里,万一过了病气如何是好?”她最不愿面对承瑞那双肖似宜敏的眼睛,会让她想起不好的回忆。
若说过去孝惠还觉得宜敏是个直肠子的爽利人的话,那么这些年下来足够让她知道自己是把老虎当家猫了,尤其孝庄和宜敏彻底撕破脸后,孝惠每次面对宜敏都会感觉异常别扭,尤其不敢面对那双宛若洞悉一切的眸子,那种透彻的感觉让她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她加倍疼爱赛音察浑,不仅是因为他的性子更加直白坦率,更多的是因为她想借着赛音察浑为自己争上一争!
即使赛音察浑是皇贵妃所出之子又如何?天家的亲情素来淡薄,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再说身为皇子阿哥,有哪个是真的没野心的?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谁不爱?只要赛音察浑生了那个心思,将来定会与承瑞出现嫌隙,偏偏两人一母所出,无论皇贵妃帮哪个都是错,到时候就是她的机会了!
赛音察浑若想跟身为长子的承瑞争那个位置,除非皇贵妃偏心小儿子,否则赛音察浑就只能寻求外力的支持,到时候她这个从小疼爱她的皇太后自然是最好的人选!即使赛音察浑生母不是出自科尔沁又如何?血统不过是块遮羞布,利益才是结合的关键。难道先帝爷顺治就不是科尔沁女人所出?结果呢?最后还不是跟自己的生母闹得反目成仇?
孝惠算是看明白了,如今的朝廷早已不是蒙古人说的算了,与其不自量力地跟皇帝对着干,还不如支持有竞争力的阿哥去争,输了大不了再扶持另一个,可若是侥幸赢了呢?一个偏向自己的阿哥登基为帝,到时候科尔沁在草原上的地位必将稳如泰山,说不定能保得几代人无忧!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
虽然她心中并不看好太皇太后这次的谋划,不过她没有将这番心思告诉太皇太后,因为她知道太皇太后倔强了一辈子,心心念念要让科尔沁女人执掌后宫,这已经成为她的心魔和执念,所以她也不费劲去劝,她只是双管齐下,一边暗中实施自己的计划,一边按着太皇太后的安排来走,反正无论哪一种方法能奏效,对她来说都只有好处,不是吗?
承瑞对孝惠的反应已经习惯了,他同样移开目光,不再直视孝惠,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屋内的摆设,将话语权交给自家弟弟,只听赛音察浑道:“皇玛嬷,去伤兵营是孙儿的主意,当天刺客冲过来的时候,是那些将士用血肉之躯为我们挡下了刀剑,虽然皇阿玛事后给了他们封赏,但孙儿也不能没有表示不是?所以孙儿才想着亲自去探望他们,算是表彰他们的英勇作战了!”
孝惠无奈地点了点赛音察浑的额头,叹道:“你啊!别忘了你可是大清最尊贵的阿哥,那些军兵不过是奴才罢了,能有机会为你受伤那是他们的福气,哪里需要你这样纡尊降贵地去探望他们,也不怕折了他们的寿数?总之这次就算了,以后万不可如此了,知道吗?”
孝惠一出生就是科尔沁最尊贵的公主,长大后又当了大清皇后,虽然不受顺治待见,但是该享有的待遇从来不少,孝惠对那些卑贱的奴才自然是看不上眼的,只觉得赛音察浑的做法降低了阿哥的身份,很是不合规矩,故而苦口婆心地劝导起来。
赛音察浑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应承下来,他心中对孝惠的说法很是不以为然,他自小就酷爱兵书战策,额娘从来就没反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