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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敏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凤目微冷:“本宫记得昨儿才听你说太皇太后病情稳定,怎么今儿就出事了?”还真被她料中了,若非她昨晚亲自去了一趟慈宁宫,恐怕还真要被唬住了,这沈行济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沈行济忍不住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这才小心地道:“回娘娘的话,太皇太后这些日子靠着名贵药材调养这才暂时稳住了病情,只是毕竟年事已高,若是情绪常常大起大落,难免影响病情。”
说着偷眼望了一下宜敏的脸色,见她仍是淡淡的不为所动,咬牙闭目道:“今儿一早微臣前往慈宁宫诊脉,发现太皇太后心火上涌、长期郁结于心,若不设法纾解恐怕撑不过一个月!”
宜敏将手中茶盏往案几上一搁,冷笑一声:“心火上涌?郁结于心?想必是见本宫活的畅快自在,所以她老人家不痛快了,想要纾解也容易,只要废了本宫这个皇贵妃的头衔,保证太皇太后立马胸怀大畅,不药而愈!”
她昨儿晚上才去见了孝庄,那老东西一开始视而不见,后来没说两句话就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能不心火上涌么?偏偏风浊残年之躯根本奈何不了自己,嘴皮子又占不到上风,还能不郁结于心么?
她就是要孝庄不痛快,到死都不得安宁,否则她这些年的委屈岂不是白受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然等人都死了,她找谁心头那日积月累的怨气找谁发泄?孝庄不痛快了她才高兴,为了不让孝庄一口气上不了早早气死,她还刻意耗费功力输了些真气过去,保证她暂时死不了。
沈行济闻言连忙跪了下去,连声道:“皇贵妃娘娘言重了,臣只是将太皇太后病情如实上报,不敢有其他想法,更不敢揣测太皇太后心意,还请娘娘明鉴。”他可真有些被吓到了,虽然传言皇贵妃素来爱恨分明,行事不爱遮遮掩掩,只是没想到会直接到将太皇太后与她之间的不和放到了台面上,能不吓人一跳吗?
宜敏抚了抚手上精致的护甲,瞟了沈行济一眼道:“得了,本宫是个痛快人,不爱拐弯抹角,你也少跟本宫马虎眼!本宫自问往日里对太皇太后也算是尽心尽力,偏偏一片真心向沟渠,有些人半点不念旧情也就罢了,竟然连骨肉至亲的性命都能狠心算计,本宫可忍不下这口气!”
“若非为了不耽误皇上的正事,你当本宫乐意去管慈宁宫的那摊子破烂事儿吗?你就给本宫一句准话,用什么办法能吊住太皇太后两个月的命,至少在皇上回宫之前,太皇太后不能有事!”
沈行济听了这直白到毫无掩饰的话,简直想要掩面叹息了,他总算明白康熙为什么提到皇贵妃总是时常带着无奈又纵容的苦笑了,当是让人又爱又恨的性子,换了这紫禁城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说这种话,偏偏她就敢,还那样的理直气壮,让人连反驳都没有底气。
他纠结地看着皇贵妃那理所当然的模样,心中连连叹气,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难怪皇上放不下,临行前还刻意嘱咐一切听从皇贵妃的安排,就算太皇太后身体确实撑不住了,也要帮着遮掩一二,决不能沾染到皇贵妃身上……
沈行济深吸口气,躬身道:“臣必不负娘娘所托,只是太皇太后的身体若要坚持两月之久,恐怕不但需要针灸刺穴,还需要一些特别珍罕的药材。”太医院虽然号称收揽天下名医,珍惜药草无数,但是真正名贵的孤本和药材都收藏在皇家内库,只有皇帝有权调用。
宜敏毫不在意地挥手道:“本宫允了,只要你用得上药材只管报上来,本宫让人去内库取。”康熙早在十五年就把内库的使用权交给了她,谁让她当时因为中毒性命垂危,几乎日日都是靠着名贵药材吊命,康熙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药都塞进钟粹宫,区区内库自然随她取用,就是后来她病愈了也没有收回旨意。
沈行济闻言眼神闪了闪,再度认识到康熙对皇贵妃的信任恐怕还在他预料之上,连自己的私房都能随她取用,这可是历代皇后都没有的事儿,也许自己这次的试探是对的……
第155章 落井下石()
朱红色的宫门从外面被人推开,发出一阵嘎吱嘎吱叫人牙酸的闷响,门上的红漆已经斑驳脱落,显得腐朽而老旧,殿内昏暗潮湿,散发出一股子发霉的味道,整座殿堂都带着一股破败不堪的陈腐之气。殿内榻上一道身影俯卧着,闻声迟缓地抬头望去,隔着陈旧褪色的床幔,被殿外突然涌入的光明刺激得闭上眼,眼角落下泪来,模糊的视线中只隐约瞥见一抹窈窕身影摇曳着走近。
随着殿门再次阖上,昏暗重新降临,殿内的人终于看清了眼前的身影,一身香色宫装旗袍,雪白的龙华绕颈而下,满头珠翠叮当作响,说不出的贵气逼人,清丽的容颜上正挂着一抹笑意,带着说不出的讥嘲和恶意。
殿内之人正是被康熙贬入冷宫的皇后赫舍里,只见她披头散发,面容苍白憔悴;身上只着一身寝衣,皱巴巴的不知道几日不曾换洗,整个人看上去宛若暮年老妪;哪里还有曾经的雍容气度。
赫舍里怔愣愣地盯着眼前走到榻前的人看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一般,干裂的唇张合几下,有些不确定地道:“……纳喇氏?”她被软禁在长春宫十年,若非还有些人手可以打听消息,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纳喇氏当初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庶妃,若非曾经诞下皇子,赫舍里恐怕连纳喇氏这个人的存在都不会记得。
惠嫔纳喇氏闻言娇笑一声,手上的绢帕随意地往下一甩,轻启朱唇:“难为皇后还记得本宫,本宫可是特地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呢!娘娘万福!”如果她的动作不是那般随意,连膝盖都不曾屈下的话,这个请安倒是能给赫舍里一些安慰,至少还有人记得她这个皇后,偏偏纳喇氏的举动就是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味道,一口一个本宫,似乎她的身份比起赫舍里要高贵一般,不由得让赫舍里死寂的心里涌起一股怒气。曾几何时眼前这个女人不过是蝼蚁一般的角色,她轻易就能将之碾死,如今却这般肆无忌惮地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让她如何能不愤怒?
赫舍里深吸一口气,冷淡道:“原来是惠嫔!特意来见本宫不会只是为了请安吧?有话就直说了吧,本宫不想与你兜圈子。”赫舍里被心里的怒气一激,头脑顿时清醒过来,记起这女人不再是原来可有可无的小庶妃了,她已经在十六年受封为嫔,且膝下育有五皇子保清,隐为六嫔之首,以自己如今的处境,纳喇氏会真心给自己请安才叫见鬼了,这趟来恐怕是不怀好意的。
惠嫔看着赫舍里故作淡然的模样,也懒得故作姿态了,她对着赫舍里嗤笑一声,走向旁边一张唯一完好的凳子,却嫌弃地看着上面的点点灰尘,一直默无声响地侍立在旁的贴身宫女连忙用绢帕拂拭干净,扶着惠嫔坐了下来,惠嫔用手帕掩了掩鼻,轻声抱怨起来:“这是满屋子的怪味儿,又脏又臭,你以为本宫很乐意来么?”
“娘娘金尊玉贵,这种地方哪里配让您驻足呢?这延禧宫既荒凉又偏僻,也就正殿稍微修整过,勉强看得过去,这偏殿和后殿那可真是……说句放肆的话,连宫里下人住的地方都不如呢!也不知道那些个被贬斥的贵人常在是怎么过的?”一旁的大宫女为了讨好惠嫔,虽然不敢直接说赫舍里的坏话,毕竟这位好歹还顶着皇后的头衔,但是借机指桑骂槐一番,狠狠落赫舍里的面子还是可以的。
惠嫔听了这话果然欢喜,赞赏地瞥了贴身宫女一眼,假意嗔道,“你这丫头就爱胡说的,本宫倒是觉得这屋子好极了,配那些蛇蝎心肠的贱人简直再好也没有了!像住在后殿的那几个贱人,一个个作死地对着宫里有孕的嫔御们下毒手,这才惹来皇上的嫌恶,被打入冷宫,这就是报应啊!”她自己虽然也曾对那些个有孕的嫔御看不顺眼,甚至动过心思,但是想到自己早夭的承庆,最终还是没有动手,没想到竟让自己逃过一劫。
赫舍里听着这主仆二人东一句西一句,就差没指着她的鼻子骂了,心中不由得怒气升腾,她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皇后,被软禁长春宫期间又被宜敏刻意纵容,赫舍里别的本事没长进,心气却是极高的,哪里还能忍得下去,顿时就发作了,一拍床沿怒喝道:“够了,本宫没空听你们在这里唱双簧,有话就说,没事就滚!”她就算在落魄也还是皇后,赫舍里家的嫡长女,岂能容人如此放肆。
惠嫔顿时收起脸上虚假的笑意,面无表情地看着赫舍里,口中讥讽道:“怎么?这就受不了了?你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么?醒醒吧!从皇上下旨将你迁往延禧宫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要被废!成为咱们大清的第二位废后,永载史册!当真是可喜可贺啊!本宫可是特地来道喜的呢!”
赫舍里脸色瞬间苍白如雪,回想起那日康熙绝情的举动,腹部似乎又开始隐隐抽痛起来,废后这个头衔就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噩梦,先帝的废后是个什么结局?被废为静妃之后便消失在后宫之中,是死是活根本无人知晓,有人猜测是被秘密处死了,也有人推测是被偷偷送回了科尔沁草原,赫舍里更趋向于前者,毕竟只有死人才是最让人放心的。如今她的处境还不如先帝废后呢,至少人家当初还有一个当皇太后的姑母和有强大的科尔沁娘家做靠山,而她的家族只能成为她的软肋,让她无法一死了之。
惠嫔快意地看着赫舍里绝望的神情,眼中流露出无限怨毒:“你终于也尝到这种绝望的滋味了吗?当初你狠心对我襁褓中的孩儿下手时,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从得到承庆死讯的那天起,她就发誓一定要报仇,要让害死她孩儿的人付出代价,她把仇恨压在心里整整十年了,锥心刺骨一般痛入骨髓,她每日都在梦中听见自己孩儿的哭声,这是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