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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梁长书的身份,养几个男宠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如今要调教我言行,招来共桌进餐也不算奇怪。
不过他的口味,还真是特别。
“这位便是广湖公子。”梁长书最后到,慢条斯理在正中坐下,道。
左一捋捋胡须,见了礼,平平静静道,“鄙姓孙,字顷德。”
略略躬身点头回礼。
中间的面上冷冷,“鄙姓黎,字翼卓。”
淡淡看他一眼,目光移向右末的。
少年微微一笑,“我姓宣名纶,尚无字号,广湖公子见笑了。”
还没有成人的关系吗?
回以一笑,“小公子聪慧,假以时日,广湖必定望项背而莫及。”
明明是客套话,他竟垂下眼,脸上红了下。
梁长书点点头示意,周围的仆人开始动作。
这人,怎么说呢。
……老牛和嫩草,居然全都不曾放过。
——就身后仆人送上的水,漱口,在小盆中净手,接过巾帕擦干,扶起筷子。
若说恋父和恋童,大多和某种情感上的缺失有关,不少人多多少少有一些……
——左手端碗,挟一小筷饭,送入口中。
梁长书这般,从恋父到恋兄,再加上恋童的,可就……
——挟菜,碗随筷稍稍移动,护着菜,一样送入口中。
少见,希罕,独树一帜……
——闭口,咀嚼,咽下。
算了,这是人家的,人家的……隐私。
——在右边的小瓷架上搁好筷子,舀了一勺身后丫鬟布在面前汤盏里的笋丝清汤,唇就上调羹前侧沿,缓缓略抬腕,汤也送入口中。
他不介意,并不意味我就要好奇。
——放回调羹,重新扶起筷子,继续。
饭是精米,细细挑过的,菜和汤的味道也都不错。
这顿饭本是授课之一,只是冒牌广湖的餐桌的礼仪不需要你操心,就让我好好享受这一顿吧!
雇佣我演那么危险的戏,好歹出些报酬么。
梁府的碗,比六嫂最小号的一半还小。
六嫂盛饭,习惯按按结实,扎扎实实添满。
往日我能吃完平平一碗那样的就不错了,这餐却另盛了一碗,后来又添了一勺。
大概也有饭菜精美的缘故在。
他们都吃得比我少些。照理说梁长书为主,我为客,应该收敛,奈何这客并非自愿,而且一做得两个月。他既然没有什么意见,我也就慢慢用完后,最后一个放下碗筷。
漱口,净手。
残羹残盘被撤下,桌面上光洁如新。
茶水奉上。
“顷德擅棋,翼卓擅墨,宣纶擅琴。”梁长书啜了一口,端着杯子静默了会,开口道,“时临,你若有不明白,请教他们便是。”
“好。”我答。
黎翼卓不善地看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如此回答无礼了。
宣纶偷偷觑了眼梁长书,似乎怕他发怒。
孙顷德老眼目不斜视,继续自己喝茶,没有动静。
梁长书放下茶盏,起身出去了。
我看看对面三人,问,“不知三位如何安排?”
“未时书画,申时棋,酉时琴。” 孙顷德答。
“午前?”作什么一股脑堆在下午?
“广湖公子擅射,尤喜投壶。”孙顷德语调不变。
还要学射箭,做游戏……
十七
这日下午临了几幅广湖公子以前的字。
歪歪扭扭,把黎翼卓气得不行。
没办法,我不习惯毛笔的握笔,何况站着写,悬臂悬腕。
代写家信虽也是这么握,可手腕有着力处,没有什么艰深言语,合格的要求也不苛刻,字端正就好。
黎翼卓可就挑剔了,他的意思,认得却写不得,依旧归于粗鄙。
广湖的字我还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好处,但的确一概行云流水的漂亮,还常常从上一个连到下一个,这个对我而言实在不现实。
加上我没有愧疚的自觉,黎翼卓打又打不得我,骂也不能骂,用来写写画画的上好白绢捏在手里,无意识中给扯烂了一张。
直到开始临画,他才稍稍好过些。
而后去棋室跟孙顷德学棋。
站了一个时辰,有些累了,坐下,先捧了一旁备好的茶喝。
孙顷德没有催。
屋子里头焚了香,不知叫什么,淡淡的,宁神而提醒,很好闻。
看了看棋案上备的棋盘,和两罐看上去质地润实的黑白子,我微微施礼,开口,“不知顷德习此艺年岁几何?”
“一世有余。”
三十多年了啊……
“想必颇有心得。”
“不敢,取巧罢了。”
“依顷德之间,两月是否能得以入门?”
孙顷德已经猜到了我想说什么,顺着话头往下走,“公子的意思?”
“实不相瞒,我曾得故友启蒙,不妨和先生下一盘。”
“哦?”微微上挑的声音,恰到好处的疑惑。
“走不出五十子。”
“呵……”孙顷德淡淡一笑,捋捋胡子,“公子说笑了。如此,随公子便是。”
和明白人处事就是好,成功将围棋课改成了闲聊。
只是……
看看孙顷德的山羊胡子。
想想宣纶嫩嫩光滑的下巴。
这个,梁长书的喜好,真的真的,差得太远了吧?
酉时初,在醒来的那个院子里,先用晚膳。
酉时三刻,宣纶带着两个僮子过来了。
花厅里四周窗子只开了朝西的四扇,还下了纱幕,放了炭火的取暖炉子。
这个时间,的确是抚琴的好时间。
远处,黄昏日落,晚霞满天,偶尔有几只倦鸟掠过。
近处,深绿的枝条在窗外斜斜伸展,挺拔有力。
窗景如画。
宣纶和我一人一张琴。
琴我会,只是仅仅比围棋的会,多了那么一点。
也就能弹个最简单的短曲子。
“宣纶,落霞与孤骛,正齐飞。这般好的晚景,怎么能白白错过。你可愿奏上一曲?”
“不错,如此好景,不可错过。”宣纶看着小僮焚上香,扭过头来,微微一笑,“宣纶献丑了。”
端坐,试了试音,想了想,拨弦开始。
献丑……
这叫献丑吗?
他的琴很好。
我不知该怎么说,比起以前听的碟子来,一点不差,甚至可能还更好。
捻转的手法有些不同,起承回转有时候略快了几分,但正是这几分快,反而衬得主旋更为悠长,隐隐带了几分缠绵悱恻的……
思春?
一曲终了。
天色也差不多暗了。
两个小僮点了灯端过来。
“好琴。如小溪流水,鸟雀婉转,十分动听。”我轻轻拊掌,赞道。
“公子谬赞了。”宣纶笑笑回答,语音温润,不骄不纵,又得体有礼,显然是听惯了夸奖的。
那,他中午为何脸红?
和夸奖无关,和我无关,和广湖应该也就无关了。
莫非……
那三人里面的谁呢?
嗯,应该不会是孙顷德,差得太多。
黎翼卓,和梁长书……
不得不承认梁长书的可能大一些。
“时临语拙,音律不通,若是梁大人那般的雅人在此,定能细细说出好处来。”
“大人忙碌,少有闲暇的时候。”宣纶面上微微一动,眼神又跟着黯了一下。
果然。
十八
稍作洗漱。
在张家坡时,总有人串串门,磕磕牙。我若是无聊,跟着凑一会就是。其实也未必一直仔细听他们说了什么,只是有几个人在旁边说话,便不觉无聊罢了。农家灯油金贵,天黑后都是借着泥炉灶火的火光说话做活,织织布,给锄头换个把,数数攒下来的鸡蛋,之类之类的,也不会持续很久。
在这,有灯,也没限制我用量,我却无事可做。
发了会呆。
泡脚的水加了两次,又凉了。
擦干,套上鞋子,唤了外头的两个丫鬟进来,由着她们收拾了去。
隐私的概念,即使到了这里,还是有的。没有必要的时候,我并不想当着她们的面上演脱衣秀。不留她们在身边却是不可能的,我的身份还没有那般的自由。
所以,折些中罢了。
她们俩,脸圆些的一个唤梅蕊,下巴尖些的一个唤桃青。都是机灵又明白规矩的孩子,知道我算是客人,却又不是简简单单的客人,主子家拨她们过来不过一时需要而已,凡事有礼里带了分寸的生疏,伺候的活则一样样都做得好好的,客主都挑不出错处。
不由微笑。
“公子,可要歇了吗?”梅蕊抹干地上几滴水,那是我加水时候不小心落的。她在我面前侧旁一米左右,躬躬身,轻轻问。
“差不多了。”我点点头,问,“梅蕊,宣纶公子入府几年了?”
“七年多了,年底满八年。”
“黎翼卓黎公子呢?”
“三年不到。”梅蕊似乎觉得应该说什么,稍稍思索了一下,找到了合适的措辞,“黎仓记擅算,另有一手好字,颇得大人赏识。”
仓记?
……我想,有什么被我搞错了。
“不知孙顷德……?”称呼什么?
“梅蕊寡闻,只知镀城里,孙幕士棋艺绝无对手。府里公子小姐的棋,都是他教的。”
“这么说来,黎仓记和孙幕士若要走人,梁大人也管不了?”
“公子说笑了,大人待人都是很好的。”
真的可以走?
那个,我想……起码形式和名义上是自由的。
他们这般,有些像门客。
“那宣纶呢?”
“宣公子是府里公子里头琴艺最好的。在镀城,不数一,也数二。”
前面一句貌似多余,其实隐晦得体。
也就是说,宣纶有卖身契在梁长书手里了。
“知道了,你们下去歇了吧,我坐会会也就睡了。”
“是,公子。”梅蕊应了,退下。
应归应,我不熄灯,估计她们也不会退下,必定在外厅门口守了。
罢了,发呆没有光也是可以的。
起身正解衣。
“公子,梁大人来了。”
“哦。”把衣带隐扣系回去,我揭帘而出。
“这是?”
对着小厮捧上的一大堆画卷,我不明所以。
“会出席的,好生把这些人都记熟了。”
“……”我放下茶杯,踟躇了下,“梁大人,那个……”
“嗯?”隐了威胁的声调。
“其实,我进镇的时候见过找我的画像。”那幅据说和我很像的画像。
后来看看也觉得画得不错。
“怎么?”
“一点也不觉得那是我。”所以才会如常般逛街。
“……你?!”
这语调可不可以理解成为恨铁不成钢?
“按画认人,对我而言,根本……”谁叫我以前看的是照片,这些画像,几根黑色墨线弯弯绕绕,比素描也不如,我看着都觉得差不多,“若是指了个人,再指画,我大概能评几句画得像不像,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