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马车越来越近,慢慢在六角小亭的旁边停了下来,车帘被掀开,何焯一身淡灰色的长袍,身上黑色的斗篷随着他下车的动作掀起了一角。邬思道站起来,朗声对何焯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何焯脸上也全然都是和好友久别重逢的笑容,快步走进了亭中,神采奕奕地看着邬思道,也同样笑道:“如此寒冬,累得王露兄在此等我,罪过罪过。”
邬思道一笑,只道:“驿路雪中饮茶,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既如此,少不得要向王露兄也讨一杯热茶,让我也附庸风雅一番了。”何焯笑容灿灿,撩起斗篷,坐到了邬思道的对面。
之后两个人饮尽了一壶茶后,何焯吩咐下人将他所乘的马车和物什都送回府上,然后与邬思道携手上了前头的马车,径自朝着另一个方向的小卢村去了。说起来这小卢村和他二人还有些渊源,当年他二人相识,就是在这小卢村。
小卢村在京郊,是江南走陆路上京的必经之地,当初邬思道上京借宿在小卢村,便遇见了同样借宿在此的何焯。何焯那一年因不适应北方的天气,在小卢村借宿的时候有些发热,村人淳朴,见他病了觉得十分可怜,非但没有将他赶走,反而熬了土方药给他喝。邬思道来到小卢村的时候,何焯的病已经渐渐好了,奈何囊中羞涩,想要报答一二都无法。
后来他二人在京中郁郁不得志,更谈不上报答了,直到遇到了他们的贵人八阿哥,何焯金榜题名终于迈入了试图,邬思道也入了承恩候府做幕僚,日子都宽裕了起来,便经常照顾小卢村。
何焯看着路边熟悉的景色,有些感慨地说道:“上次来时,小虎正读三字经,不知如今功课如何了。”
邬思道捻须而笑,并不直言,此番他带何焯来小卢村,为的并不仅仅是带好友见见久别的淳朴村人,更是要让他明白,万象居绝不是他所以为的奢靡过度一无是处。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何焯有多固执,邬思道比谁都清楚。他就算将道理全都给何焯掰开了揉碎了的讲,何焯那个性子,也未必听得进去,倒不如让他亲眼看一看来得好。
小卢村这里虽然是京郊的村子,但因为土地并不肥沃,即便没有京城脚下的官老爷们不敢在苛捐杂税上动手脚,村人的生活也并不富裕。虽说不至于到卖儿卖女的程度,但衣裳破了补、补了再补,逢年过节才能吃一顿荤的却是村人的日常生活。
即便后来有邬思道和何焯帮忙补贴,但是穷怕了的村人几乎都是将银子埋起来,以备年景特别不好的时候用来抵税纳用,并不肯用这笔钱给家人添几道荤菜或是买几块花布给孩子们做新衣裳穿。
至于学堂,即便村人也都知道读书的好处,可村子这样穷,根本就请不起先生,最后还是何焯在家乡寻了一位六亲皆无无人奉养的老秀才,将他接到小卢村安家,由何焯和邬思道一道出钱奉养,请他在村中坐馆,交这些村人的孩子读书识字。
可今日再进到小卢村,何焯便发现,整个村子的气氛给人的感觉便和以往不同。村口新立了一块石碑,虽然石料很普通,但是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小卢村”三个字立在那儿,叫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清晰明了。
待进了村子,何焯一眼便看到了一座青砖青瓦的祠堂模样的新房子立在那边,何焯确信他从前并没有见过这栋新房子,走近前一看,却见到这里果然是座祠堂,上面匾额的字迹他很熟悉,他惊讶的转头看向邬思道,邬思道便对他点点头。
“小卢村的人守礼且不忘本,村里面生活富裕之后,村长便召集村民,合钱将村中的祠堂重修了起来,以供奉村人先祖和一方土地神明。”邬思道说完,引着何焯往祠堂后面走去。
祠堂的门是大开的,里面除却供奉先人和神明的堂屋,后面却还有一个砌了矮墙的院子。刚刚走到院门口,里面便传来了琅琅的读书声,何焯和邬思道轻轻推开院门,便看到几乎整个小卢村的孩童和半大孩子,不拘男女,都坐在屋里面,跟着老赵先生,正摇着小脑袋背诵弟子规。
邬思道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将有些呆愣的何焯又拉着离开了祠堂,往村子里面走了过去。他们先去了曾经收留何焯的卢五叔家里,何焯本以为卢五叔会在家,毕竟此时是冬天,不能下地耕种。
可待到了卢五叔的家里,何焯还没从五叔家里从茅草屋变成了小砖房的变化里回过神来,便被一脸笑容,穿了身深蓝色衣裳的五婶子迎了进去。何焯一眼便认了出来,五婶子身上这衣裳一块补丁都没有,料子也并不是最差一等的粗布,而是更结实耐穿的棉布。
“快进来,天儿这么冷,快进来暖和暖和。”五婶子把他俩领进屋后,便让他们坐到了热炕上面驱寒,何焯伸手摸着烧的火热的炕头,心里面的困惑更深。烧炕很费钱,从前只有在最冷的时候,五叔家里才会稍微烧热一些来取暖,何时像这样,大白天的便把炕烧的火热?
“五叔和柱子下地去了?”邬思道显然和五婶子很熟悉,张口问道,话里透着熟稔。
五婶笑容满面地说道:“正是呢,可巧你们是这会儿来了,若是再来晚一些,我可就要去地里面给他们爷俩个送午饭去了。两位先生可吃过了饭没有?锅里面炖了些白肉,还有刚蒸出来的馍馍,你们在我这儿吃些吧。”
邬思道并不推拒的点头,五婶便欢欢喜喜的往灶房那边过去了,等她一离开,何焯一肚子的疑惑就全都问向了邬思道,邬思道却笑而不答,任凭何焯急得和什么似得,直到五婶子回来,邬思道才问她道:“已经快到年关了,小姚管事可派人把这个月的菜钱送了来?”
五婶子一听就笑开了花:“先生,小姚管事可真是个好人,不仅把村里面这个月的菜钱给提前结了,还另每一户都多给了五两银子、三匹棉布和四匹麻布,更有不少衣裳让我们捡来用,这阵子我也正忙乎那个,给我家那口子和柱子他们爷俩改一改,正能当过年的新衣裳穿呢!”
说到这儿,五婶子又忍不住笑得更开心地说道:“小姚管事面皮可真薄,老三家的大丫头给他塞了个荷包,把他那脸皮臊的啊,简直是落荒而逃了,大丫头都没脸红呢!”
邬先生也跟着笑了,何焯却是越听越糊涂,什么小姚管事,什么衣裳,什么银子,他觉得他一个字都没听懂。见邬思道不肯给他解惑,何焯也只好把目光落到了五婶子身上,不耻下问了起来:“婶子,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
五婶子这才恍然大悟,笑道:“瞧我这记性,忘了何先生你好久不来了。这事儿说起来话可就长了,等我慢慢和何先生你说……”
五婶子便把小卢村是如何被万象居的小姚管事找上门,和他们签订了采买青菜的合同,不仅以低廉的价格提供了种子,甚至还以很公道的价格租赁给他们耕地用的黄牛、免费给他们打井,还把那种能够在冬日里搭建棚子种菜的技艺教给了他们这些事情都给何焯说了一通。她话里话外都是发自肺腑的感激。
从前村子穷,有时候身子连春耕的种子都买不起,更别说打井和租买犁地的黄牛了,几乎犁地都要靠青壮汉子来做。如此一来,靠着人力哪里能种多少田垄,很多时候看着还能够开荒却因为人力不及而无法的土地,大家伙心里面都觉得很客气。
而此地多旱,深水井对于村人耕种也很重要。即使大家都知道这一点,可打井耗费的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他们也拿不出来。如此一来,碰到了旱年,便是真的全无办法了。这样恶性循环下去,也无怪乎小卢村年复一年的挣扎在赤贫的线上无法自救。
自打有了万象居和他们村里面合作,他们除了种出自家的口粮外,也有了开荒的动力。不仅如此,顶着给万象居送菜的名头,管着他们这一村的里长和胥吏对待他们比从前还客气了好几分。
直到离开了小卢村,何焯的脸上还仿若是没有睡醒的模样,目光里有些呆滞,久久的立在村口,手掌摸着村口那块大石头,望向祠堂的方向不能回神。
邬思道知道今日这番重游小卢村对好友的冲击有多大,他并不说话,只是陪着何焯站在那儿。天空渐渐有些阴沉了下来,不多时就飘起了小雪,雪花落在何焯的脸上,好像终于将他惊醒了一般,神色复杂的看向了邬思道,只道:“下雪了,咱们且回城了,我心里很乱,要好好想想。”
邬思道拍拍他的肩膀,没说旁的,只道:“八爷的性子和胸襟你我二人都应该清楚,你若是听信了旁人的话,对他有了误会和龃龉,那才真的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
年关很快便来了,皇帝和各处衙门都开始封印,一切似乎都开始变得平静,何焯窝在家里不愿意去和翰林院的同僚们应酬,他的脑子里还很乱,邬思道因此推了和承恩候府一道守岁的事,留在何焯这边陪他一起过年。
京里面年关的气氛很浓,连后宫都是喜气洋洋的,直郡王府已经修缮完毕,只等着过完了年,大阿哥直郡王便打算挑一个黄道吉日,阖家从阿哥所搬到王府里去住。直郡王给惠妃说这番话的时候,胤禩正就在惠妃那边说话,闻言惠妃便有些伤心,对直郡王说道:“左右皇上还没说让你即刻就搬,老三和老四也都还在宫里面住着,你怎么就偏这么急?”
胤禩心里微微一沉,他抬眼看向大哥,却听到他安慰的拉起惠妃的说,脸上露出了劝慰的笑容,然而那笑容里,却有一丝并不非常隐晦的无奈:“额娘,儿子便是搬出去了,也会时常进宫来看您。何苦偏留在这里,叫旁人厌弃呢?”
若是换了从前,一心想着要和太子比一比谁更得康熙看重的直郡王是绝不会说这样的话,然而此时此刻,他这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