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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维却伸手一指关银屏方向,打断道“那人不是军中之人,如何出现于此?”
伙夫长顺着望去,待认清主将所指之人后,忽换上一副笑脸,笑道“原来将军问的是关平啊!此人是工匠营的一员小厮,颇能做一手好菜,合营南下后时常过来帮忙。他又说是将军的老乡,知道将军口味,小人便自作主张将他留下,专门替将军准备饭食。嘿,还别说,自打用了此人,将军这每日胃口也好了,饭量也增加了,每次送回来的饭盒都吃用得干干净净,小人看了,不知有多高兴……”
“关银屏……关平……真是有趣。”
姜维面露肃色,目光灼灼,打断道“汝可知罪?”
伙夫长正兴高采烈地说着,忽闻如此呵斥,不由就此停顿,沉思片刻,蓦然警觉到了什么,忙扑通跪倒,一脸紧张道“将军……关平虽非我无当中人,但手脚干净得很,他做的饭食小人每日都会亲自尝试,这才敢送到将军手上,小人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断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姜维伸手打断道“汝既不知罪在哪儿,便由本将来告诉你……工匠营虽暂时编入军中,但毕竟非军中之人,汝擅自留用外人,此罪一也;再者,本将三令五申,军中上下同甘共苦,一视同仁,汝却派人为本将私开小灶,此罪二也。本将固然感激汝之心意,但军令严明,谁也不得触犯,汝可明白了么?”
顿了一顿,又道“念你初犯,且并无私心,着你自去霍记室(霍弋)处领军棍十计,以为惩戒。”
伙夫长听得面色惨白,大汗淋漓而下,好半晌,终于拜服道“将军教训得是,小人…小人愿受刑罚。”
待目送伙夫长垂头丧气离开后,姜维长长吐了口气,负手蹑步到关银屏身后。
一身男装打扮的关银屏正哼着小调,专心致志得自一瓶罐子中挑出一枚腌渍过的梅子,正要放入摊开的米饭之中。
就在此时,忽闻背后传来一声低喝
“关平,关银屏,却不知我该叫你一声兄长,还是妹妹?”
宛如平地一声惊雷,关银屏仿佛被吓到炸毛的猫儿一般,顿时惊呼起来,待她转身与姜维的视线一交汇,面庞蓦然殷红一片,匆忙中,又似小偷见了正主,转身就要逃走。
姜维大步流行,只三五步就已赶上,他倏忽伸出宽大的右掌,如老鹰抓小鸡一般,将关银屏拎在手中,再动弹不得。
只见关银屏蜷缩着脑袋,面色通红,忽吐了吐舌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乖巧道“银屏……银屏见过三哥。”
“跑什么?你都敢离家出走深入南中,莫非还能怕我罚你不成?”姜维面色铁青,又一指大厅方向“走吧,这儿并非说话之处,我等先去大厅,倒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说罢,大步朝大厅行去。既被发现了,关银屏也不再逃避,只得亦步亦趋跟在姜维身后,默默随行。
入厅之后,姜维关紧门户,走到关银屏身侧,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佯怒道“离家出走,是为不孝;假扮兄长名字,是为不敬,你说你这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老实交代,为何要混入军中!”
关银屏似一只受惊的小猫,蜷缩着身子,可怜兮兮道“二兄每日留我在家中管教,一会儿不许这个,一会儿不许那个,这般日子太也难捱,我这才想着出门玩玩。”
“出门玩玩?”姜维没好气道“出门玩玩就要混入军中?就要随军南下?你一个女孩儿家,整日混迹于军汉堆中,若教外人知道了去,名声必然大损。更可况,南中多瘴气毒虫,最是凶险不过,若非今日老天开眼,教我早发现了你,这日后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又教我如何跟兄长们交代?”
听到姜维这般关心于她,关银屏倏忽破涕为笑,展颜道“只消待在三哥身边,我只觉便是有天大的难处,也算不得什么。”
见她这副惫懒模样,姜维只得无奈摇头。
他算不得心慈手软之辈,但对付这么个半大的女孩,平素用惯的手段却是一点也使不上来。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坐回主座,手指轻扣案几,默默思考对策。
按着他的设想,原是要派人将关银屏护送回成都的,但汉军与高定之决战迫在眉睫,一来路上颇不太平,二则人手实在紧张,这个方法并不妥当;但若任由关银屏滞留军中工匠营,于她个人的名声、安危俱有潜在损害,思来想去,除了留在自己身边,实在没有更妥当的处置了。
而且大战在即,他每日军务繁忙,确实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兼顾这个小麻烦了。
想到这儿,姜维轻轻叹了口气“这几日你就充作我的护卫,待在这间大厅中,哪儿都不许去,更不可泄露自己的身份,可听明白了么?等大战完毕,我便派人送你回去……”
关银屏只听了前半句,就已欢呼雀跃道“全凭三哥吩咐!”
姜维面上无奈之色更盛“回头我着姜文替你找件合身的盔甲,兵战凶险,你定要穿好甲胄,以防流矢乱箭……对了,可会什么趁手的兵器么?”
关银屏挺起胸膛,骄傲道“我自小受父亲调教,十八般武艺,皆会上一点。”
姜维点了点头,自床榻后取出一条精光闪闪的鞭索,递于关银屏,同时道“此鞭索乃是我自西凉胡人处赢来的,是由牦牛皮筋所制,软硬适中,中间镶嵌有金刚石碎粒,最是锋利,颇是件宝物。我不善使索,今日便将此物赠你防身吧。”
关银屏接过,细细观赏一阵,面上已是笑靥如花“这条鞭索十分趁手,小妹谢过三哥!”
又把玩一会儿,她将鞭索一圈圈缠于腰间,欢喜道“方才三哥不是说借用大兄的名字是为不敬么,那么自今日起,我便不再叫关平了!”
姜维没好气道“那你准备起个什么名?切记,回到成都之前,银屏这个本名万不可透露。”
“那是自然!”
关银屏应了一声,忽一拍腰间的鞭索,眉眼上挑,颇有些小得意道“既蒙三哥赠送宝物,自今日起,我便是平南将军帐下一员护卫,大号关索是也!”
姜维…………
。
第三百五十章 马谡的决断()
越嶲邛都,深夜。
夷人联军大寨之中到处都是汉人子女哭哭啼啼的声音,四周的夷人青壮肆意取笑,动辄鞭打,肆意奸淫,根本没有一丝怜悯。
因为在这一日下午,大王高定已经下令全军,明日驱赶这群汉人攻城。故而在夷兵们看来,眼前这群汉人已经与死人几乎没什么区别。
军寨主帐之中,高定、狼岑、槃木王舅三人各捧一碗酒水海饮,今日喝了这一碗,明日他们就将尽起大军,全力攻打邛都成。
击败汉军,夺下邛都,那就将成就夷人祖先从未成就过的大业!三人面带红光,胸臆间满满都是热切。
酒过三巡,忽有一名身长九尺、面目狰狞,只手提一杆方天戟的汉子掀开帘子闯入帐中。
高定认出此人是自己麾下头号猛将、有万夫不当之勇的鄂焕,当即笑着招呼道:“鄂焕,不在邛都城下围着,跑来此处作甚?不过既然来了,喝一杯再回去也不迟!”
哪知鄂焕恍若未闻,侧开身子,他的身后旋即露出一名身材矮小、头发灰白的老人。
只见那老人径直奔向高定,挽住他的胳膊,声泪俱下道:“大王!不好了,汉军正在攻打美姑啊!他们把寨子都烧了,把人都杀了,求大王赶紧回去救救族人啊!”
“什么!”高定认出来人是族中的长老,在吃惊于此人为何来到军中之余,更怀疑自己是否耳朵听错了,不由惊疑问到:“你再说一遍?”
狼岑亦皱眉道:“这不可能!越嶲和键为的汉军都困守在邛都城中,哪来什么汉军?再说了,美姑地形隐蔽,若非熟悉地形,谁能轻易摸到那里?”
长老一急,什么规矩礼仪都忘了,上前抱住高定大叫道:“阿定啊,你可是老汉看着长大的,天大的事情,老汉还能骗你不成?天晓得是哪里冒出来的汉军!他们见人就杀,攻破一个寨子,就烧一个寨子,满山都是无家可归的族人啊!族人们没有粮食住处,也不知能撑过几天……老汉逃出时,汉军正在攻打大寨,若去的晚了,大寨怕也是要不保了啊!大王若不信,外面还有数十名同来的族人,一问就知道啊!”
“啊!”高定被惊得面色惨白、豁然起身。
长老平素是个稳重的人,今日急成这个样子,显然情报不会有假。
留在美姑的族人,都是军中勇士的家眷,于维系军心计,他没有不顾的道理。更何况大寨中堆积如山的金银钱帛更是他劫掠多年积累而来,岂能容人轻易夺去?
来不及多想,高定一把推开长老,正要飞奔出帐。哪知连日放纵,又兼久坐之下,他的腰膝十分酸软,奔不出两步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却浑然不觉,也不掸去腿上灰尘,只顾高声怒喊:“全军集合,回援美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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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越嶲太守马谡着半身戎装,高立于邛都城头,遥望前方。
不过一夜的功夫,不远处的夷人营盘一片狼藉,仿佛所有的夷人都凭空消失了一般。夷人退兵,几乎已是事实,但马谡却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高定仓促退兵,到底发生了何事?”
不多时,被拍去打探消息的郡将焦璜回转到他身侧,惊喜交加道:“禀府君,退了,夷人一个不留,真得退了!”
“嗯……”颇为出乎焦璜意料的是,马谡没有想象中的惊喜,他的右手轻轻抚摸着刚刚开始长出胡须的下巴,发问道:“敌营物资军械可收拾干净?”
焦璜一愣,回想了片刻,忙回道:“带走了大部分,还有许多粮草、帐篷来不及收拾,就这样弃于原地,还留下许多掳来的汉人,末将已吩咐人手下去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