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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而对联工整契合,真真是好字画。”
郑仲唇角勾了勾,拿过另一幅字画,是同样两行字,“爱妃,你再来看看这幅。是银国第一书法大师王川的作品。朕刚觉得这诗不错,才写了下来。”
陈妃拿过字画,认真地比较着。
说实话,虽说是同样的字,可这王川的笔风完全不同。不是郑仲端正严明的正楷体,而是类似于狂草的磅礴和霸气。
只是明宜觉得很奇怪,这皇上的字为什么那么像自己房内的那幅?笔风尤其类似,可要说,皇上把自己的书画当贡品也说不过去。
明宜抬头,见站在皇帝身边的周公公一直在朝陈妃做眼色。
陈妃没发觉,皇后却瞪了他一眼。
周公公立刻低下头,皇后嘴角带着一抹笑,仿佛看好戏的表情。
“回皇上,臣妾看这王川的字也不错,气势浩然的。只可惜,跟皇上的字一比,就像是鱼目对珍珠了。皇上的字清丽绝伦,隽永高雅,又带不凡之势,纵是银国第一书画大师又怎能比得过皇上?”陈妃说完,本以为皇上至少会很高兴,谁知郑仲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
电光火石间,明宜突然明白了。
皇上手中和自己房中的都是王川的字,那幅狂草才是皇上的字。
慢慢地,郑仲的眼神从身前的陈妃移到她身上:“你怎么看?”
第5章 觐见(五)
明宜低头轻答:“臣妾认为陈妃姐姐说得对。”
她说的是实话,在这幅书画中,皇上的字的确胜过王川的。
字要如人,人要形神。
“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憾;大江东去,波涛洗尽古今愁。”这类张扬浩荡的诗句也只能由郑仲身为帝王,胸怀天下睥睨众生的气势才能写得出其意境。
可这实话,是用来让人误解的。
勿需惹人注意,喧宾夺主。
夜。
月光还寒空中发出清冷的微光。是圆月,光芒狭小地扩散一圈后被厚滞的乌云层层挡住,仿佛努力揉扁的面团。
苑内,烛泪凝结,微光漾东。
明宜正在灯下看王川的画作。
真是好笔法。
如若不是今天,她也不会知道,这幅无署名无刻章的画作就是银国第一书画大师王川的作品。在家中夫子时常提到他,常常满是敬佩向往之意。听说王川的字并不算很奇特,甚至没有别的书画大家那样别具风骨,自成一派,他的字永永远远是最正经最严肃的,然而他之所以成为银国第一书画大师,乃是因为他的精确。
明宜拿过一截细线,比了比。
的确不错,在一片空白的纸上,字与字之间的距离分毫不差,甚至横折竖钩的长度都保持一致。所以远望过去,整幅字方正得就像一间一间的小阁子堆在一起。
这也就是为什么,连银国朝堂宝殿上的牌匾也是由他来书写的,近年来甚至到了千金一字的地步。
名不虚传。
明宜有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忍不住笑着卷起画作。
这几个月了,她终于有事做了。
与此同时,陈妃的宫女怜翠急匆匆走向昭容殿,那是皇上处理政事的地方。
等了许久,周公公终于从里面出来。
“公公,皇上今天翻了谁的牌子?”怜翠急不可待,回去晚了,要被骂的。
轻声合上门,周公公把她拉远一些:“不是你们家主子。”
“啊?”
周公公把拂尘摆向一边,道:“你们主子今天得罪皇上了。”见宫女不理解,见四周无人,悄悄把耳朵凑过去:“回去跟你们主子说,那书画不是王川的,是圣上的。懂了吗?回去吧。”
“是,公公。”
怜翠点点头,快步回去复命。
周公公叹了口气:这些妃嫔不容易,满怀希望等宠,却连什么时候得罪皇上都不知道。但自己就更不容易了,为了一点点钱财,既得讨好这位,又得讨好那位。今天这位说让公公美言几句,明天那位说让公公在皇上面前提醒一下。
唉,今天又被皇后瞪了一眼,日子不好过啊。
……
过了半个时辰,周公公已经准备着伺候皇上去兰嫔的寝殿。
怜翠又匆匆来了。
周公公被小公公叫出来,正纳闷,怜翠行礼道:“烦请公公禀报皇上,说采萱公主染上风寒,卧床不起。请皇上过去。”
周公公蓦地反应过来,摇头笑了笑:陈妃真不愧是这宫中资历最深的,就是有手段。
而这件事直接导致的是,明宜有快十几天没能见到采萱。
乳娘早就偷偷把这件事跟明宜说了。采萱并非自己受了风寒,而是当天晚上被哄着喝了药弄得迷迷糊糊。皇上只有采萱一个女儿,平时也十分疼爱,当夜就过去了。
可怜的采萱病了七日才“准”好。
因这样,明宜知道陈妃不可能会把采萱还给自己。事不能拖,明宜决定去求皇后。
这已是二月的初晨,旧岁与新岁交替,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皇宫里接连下了几场大雪,到处都是白雪皑皑,素裹银装。
明宜穿了件素色稠衣,边界都缝有一层细密的白绒,外披厚厚的貂绒氅衣。白雪与绒毛把明宜整张素净的脸衬像一片圣洁的莲瓣,若不是有那披在身后的一头乌发,大概会有人认为她是在雪地中窜行的灵狐。
手缩入貂绒护套中。吱呀吱呀的脚步声。
抬头已经到了皇后的燃馨宫,门外的公公见她立刻躬身上前问道:“娘娘是来求见皇后娘娘。”
“正是。”明宜低头。
“稍等,奴才去禀报皇后娘娘。”
说话的时候,呵出寒寒的白汽。明宜抬头望向前方,正红色的凤宫殿门宽大,一层一层,往里推延。公公灰蓝色背影显得极其渺小,很快没入其中。
举目四望,瑰丽无双。
“娘娘,皇后娘娘宣您进去。”
小公公带着路。这是明宜第一次来皇后的寝宫。只觉得燃馨宫太大太冷,所有人目不斜视脚步匆匆,穿过两层殿门,宫女俯身擦去明宜鞋上的积雪。
红绒毯一直从屋外铺入屋内,脚步没入其中无声。皇后端坐在最前狐皮铺好的宝座上,宫女两排站好,在这过于空旷的寝殿中,仿佛是一尊神像,让人不敢逼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免了吧,明妃来这所谓何事?”
“回娘娘,臣妾是为采萱公主的事来的。”
“采萱?”
“臣妾是采萱的表姨母,想把采萱接到静澜苑抚养。”
“噢,这事你跟陈妃说了吗?”
明宜低首:“明宜曾跟陈妃姐姐提过,陈妃姐姐不允。”
皇后点点头:“以前明妃病重之时,本宫也说把采萱接入宫中。可陈妃极力争取,本宫也就让了她。想来她是很喜欢采萱公主的,相处的时间又久,自然舍不得。”见明宜仍低头恭立,不动声色道:“这采萱是太后姑姑下令让陈妃抚养的,若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本宫实在不好做主。”
“采萱是臣妾的侄女,臣妾若能抚养采萱公主,也算是告慰表姐在天之灵。”
“你说得也是。”
皇后沉吟着:“不过一来采萱习惯了陈妃,二来你尚且年轻,又无经验,恐怕并不适合。”悠悠喝了口茶。有时候她并不急迫,当别人有求于她的时候,往往是她能在她们身上榨取最大利益的时候。
明宜抿抿唇,想着合适的措词。
太监突然来报:“皇后娘娘,李妃娘娘小产了!”
明宜随着皇后匆匆赶往李妃的廷芳苑。
李妃正坐在床上泪涕交加,一脸苍白。但奇怪的是,陈妃和二皇子郑彻,以及采萱都在这里。看到明宜前来,采萱似乎找到了依靠,走过去拉住她的食指,有些无助。
明宜低下眼神安抚她。
李妃一见皇后来,便哭道:“皇后娘娘,您要为臣妾做主。”
面前的李妃一团乱遭,她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李妃呜呜哭起来,一旁宫女说道:“今早娘娘出门本想去拜见太后娘娘,谁知走到一边却被一只草环绊倒了。不小心就——”
“草环?”
“对!”李妃像是有些咬牙切齿:“就是二皇子故意结在路边的草环,他是故意要害我!”
“放肆!二皇子怎么会害你?!”皇后立即出声喝止。
陈妃立刻垂泪:“回皇后娘娘,这事臣妾也是刚知道的。彻儿一时在路边结了个草环,怎么会知道李妃要从那里过?皇后娘娘,是臣妾管教无方。彻儿一时贪玩,才会闯出这样的大过。”带着彻儿跪下叩头:“请皇后娘娘责罚臣妾,臣妾实在教子无方。”
“哼,你别装可怜了。你们母子俩就是一丘之貉,故意要害死我的皇儿。”
陈妃静静地趴着。她比李妃冷静得多,若不是皇后来之前彻儿这个笨孩子当众承认了那个草环是他结的,她能把李妃说得哑口无言。
“彻儿。”皇后阴冷的声音传来,“那草环是你结的吗?”
“是他结的!他开始都承认了。”李妃嚷道。
皇后瞪了她一眼,把目光移向郑彻,郑彻脸色苍白嘴唇翕动,开合许久却未吐露出一个字。身旁的采萱紧紧的攥住了明宜的手指,明宜知道她是担心。
皇后明白了。公公搬来椅子,她坐下叱道:“你们这些人就是不得安生。”像是思虑了一会儿,吩咐:“这样吧。彻儿半年内不得出门,把‘诗书礼乐易春秋’各抄一百遍,除每日来向你李母妃请罪,任何人不得探视;陈妃扣一年的月供和补给。而李妃,本宫会向太后姑姑——”
“就这样?害了我的皇子就这样了结了吗?!”李妃不甘地打断。
“你想要怎么样?让二皇子偿命吗?!”皇后像是也被她惹恼了。
整个室内鸦雀无声,最后,只听到李妃隐隐的抽泣声。
皇后熄了火,走向床边温言劝慰:“算了。你好生休养,稍后,本宫会让人送些营养补给来。孩子什么时候没有?养好身体才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