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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门的时候,我娘哭的可惨啦。带我走的嬷嬷不许我哭,说福气都要被我哭没啦。以后若是踏实勤勉得了贵人的眼缘,还怕没有让爹娘享福的一天吗?你们说是不是?”一个稍大点儿的女孩喜气洋洋说道,小姑娘们纷纷应和。
真是一群天真的傻孩子,浑忘了上午阿南被拖走时的惨状。命攥在别人手里头,搓圆捏扁全不由自己,却还能蒙骗自己是要去过好日子了。也不知是真懵懂还是别无他法自欺欺人?
“哼!”一声冷笑,“你们莫忘了上午阿南是怎么像条狗一样被人拖走的。命都是别人的,竟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声音来自靠近车帘的位置,沈泠舟认出这正是上午替阿南求饶的女孩。
“那是她自己拎不清身份,说了要不得的话,妈妈早同我们讲明了规矩,她自己不肯听又怪的了谁?”立刻有人出声反驳,语调中夹着浓浓的不屑。似乎阿南的惨叫和口鼻中喷出的鲜血落在她们心里眼里,就像早晨的朝露,一转眼便消失。
“阿南说了什么?你可曾亲耳听见?不过是今天下午就要入府,那婆子拿她做筏给你们上眼药,镇住了你们,一会儿她才能有脸面!哈哈,这衣服,这马车不过就是让你们到了府上不至于汗流浃背,体体面面的让她卖个好价钱罢了!享福,只怕下辈子都轮不到你们头上呢!”女孩说的愤慨,笑的凄凉,好在被马车辚辚的声音掩住了,车厢里顿时冷如冰窖。
“说着你们,你们,难道你就不是我们了?”最先说话的女孩并不服气,“我只知道,若是留在家里说不定现在早已饿死,破草席一卷丢进乱葬岗了事。出来挣命,给人做丫头好歹还有一线生机!以后的事便以后再说吧,莫非你还有什么更好地法子么,宁大小姐?”一阵低笑蔓延开来,沈泠舟能听见那被讽刺为“宁大小姐”的女孩狠狠喘着粗气,却无力反驳。真的无能为力,才能这么听天由命苦中作乐吧!沈泠舟默默听着,再不敢认为身边的这群女孩都是少不更事的丫头片子。
走了不知道多久,马车终于停在一扇红漆角门前,有人掀开帘子吆喝着命令她们下车。虽只是角门,却足足有六米宽,可以容纳两辆马车并辔出入。阳光明晃晃刺的人眼睛发酸,沈泠舟眯了眼打量着那大门上一对锈纹斑驳,威风八面的兽环。一入侯门深似海,虽然还不知道这府里住的是谁,京城之地能撑得起这份门面的屈指可数。不管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她一脚踏却是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第五章 掌家龃龉()
谢府,其芳斋厅堂前的院落里,四张楠木椅一字排开,穿着身簇新湖水绿漳缎夹袄的赵嬷嬷手抄在袖子里,正指挥小丫头用沾了水的抹布细细擦拭。一阵轻笑和了衣料摩擦声入耳,赵嬷嬷一张老脸立刻绽放如菊,猛回头佝偻着后背就迎了上去。
“两位姑娘今天身上搽的什么香?隔着半个院子都这么芬芳扑鼻的,好像这满园儿的花都开全了一样!”
当先走过来的女子身穿樱粉色水草纹对襟短襦,下着一条暖杏色撒口莲叶裙,步态虽婀娜却并不摇曳,边走边用帕子掩了口,轻笑道:“赵嬷嬷今天早晨莫非是偷喝了蜜水,您吶,可千万悠着点儿夸,待会儿把我弄影妹妹臊红了脸,小心她在三太太面前说您为老不尊。”
“宝珠姐姐惯爱编排人”,隔了一步远跟在后边的弄影低头摘下月白色褙子上粘的一片枯叶,漫不经心道:“我们三太太日理万机的,可没有闲工夫听这些。我也比不上姐姐机警,府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要去给二太太分说分说。”言罢并不管其他人,自顾自捡了中间一张椅子坐下来。赵嬷嬷老当益壮,三步并作两步的从小丫鬟手中抢过茶壶,斟满一杯双手奉上。弄影也不道谢,只微微一笑便接过来慢慢啜着。
宝珠瞧见她这副做派便恨得牙根痒痒。什么“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去给二太太分说分说”,不就是暗指二太太管不了家,每天吃饱了撑的搬弄是非吗?不过和自己一样是个丫头,摆的谱儿比小姐们都大。若不是二太太掌管着府里的吃穿用度,人人敬她三分,看谁能由着她这样拿张做致!
眼角突然瞟见弄影竹青色的裙摆似乎与众不同。忍不住定睛细看,才发现那与自己同一式样的蔷薇花纹镶边上分明是又勾了一圈银线,阳光一照,星星点点,如夏夜里缀满星子的湖面,流光溢彩,分外好看。不必猜!定是针线房特意赶制出来孝敬二房的独一份儿!这群捧高踩低的短命奴才!
她心里愤愤不平,偏还想维持一副清雅从容态度,可惜功夫不到家,直扯的眼角肌肉一阵乱跳,十分狰狞。
刚走进院子的四房大丫鬟木荷眼看这两人一个嘴角噙着笑低头饮茶不语,一个像吃了刚点着的炮仗,眼中火星子乱冒,虽不明就里却也能猜出个**分。
五年前老太太决定一心一意要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召了四位太太去澄心堂商量如何放权。大太太常年吃斋念佛,布施行善,是熙京城里有名的活菩萨,并不耐烦被府里这些俗务缠身。彼时四太太嫁进谢家十余年仍然只得一个女儿,正卯足了劲要生个儿子出来傍身,况且她是嘉敏郡王家的三小姐,妆奁丰厚,还真看不上管理公中庶务能揩到的那几分油水。这样一来,参与角逐的就只剩下二太太和三太太两人。谢老太太不偏不倚,让两人平分秋色,二太太专管月例银子,厨房,和府库,三太太则负责公中田产,采买和针线。
三太太王氏虽然也是书香世家的女儿,但母亲早逝,父亲续弦之前她作为家中长女,也曾被赶鸭子上架管了几年家事。那时候她还心中满是委屈,唯恐沾染了铜臭气让未来的婆家轻看,谁知再次重操旧业时却因祸得福。大家族虽然各有各的龃龉,但在打理家事上往往殊途同归,她有了经验,便把手中一盘人事调理的顺风顺水,格外熨帖。
二太太与三太太正相反,明明祖上曾是富甲一方的皇商,到了她父亲这一辈,打定主意要弃商从文,却一时间没法把行商走马的精明运用到读书上,屡试不第,只好转而督促儿子们悬梁刺股。孙氏是唯一嫡出的女孩儿,备受宠爱,家中专门聘了几位女先生自小教导她琴棋书画,虽然天赋所限并没能闯出什么才名,可京城的太太们提起孙家大小姐,也都知道那是个能诗能文,秀雅乖巧的女子。直至十六岁出阁前,孙氏已经在父亲刻意打造的阳春白雪中浸染了十多年之久,早就不识人间烟火为何物。
世人说女子难为,嫁人之前最好十指不沾阳春水,好像一朵天山雪莲似的,越洁白越无暇越是上佳。嫁作人妇,又必须要一夜之间打通任督二脉,学会讨好丈夫,打压妾室,经营房内私产并一举得男。谢二太太自恃才名,老太太决定放权,她也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认定操持家事总不会比吟诗作画难到哪儿去。可谁知道经营俗务同念书习字完全不同,需得软硬兼施,因地制宜。孙氏恰恰不懂得这些,以为现在占着山头的都是老太太用惯了的旧人,必不服管,于是一仗一仗连消带打,裁撤替换,自以为这一连串威武霸气的新政,开辟出新局面来,以后必定一劳永逸。谁知道她一味蛮干早惹了众怒,管事嬷嬷们稍微串联一番,露出个纰漏,她便在老太太面前没一回脸。摁倒葫芦浮起瓢,这么反复几次,老太太也看出她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不动声色的就把她手中权力一点点转移给了三房,等回过闷儿来,二太太赫然发现自己竟已被彻底架空,连针线房这一处油水极少的清水衙门都成了三房的囊中物。她大恨之下,却想不出什么立竿见影的好办法来扳回一城。拼老命给三房下了几个绊子,无奈智商捉急,往往被人几步拆穿。仅剩的一点面皮又被自己左一把,右一把,抓的稀烂。三太太厌烦透了她这样无理取闹的行径,二太太丢了面子更加恼羞成怒,于是二房三房正式结怨,两房的下人碰着了也往往是皮笑肉不笑,一言不合就能呛起茬儿来。。。。。。
眼前这一幕对于大房和四房的人来说简直再熟悉不过,木荷索性不做声,捧了赵嬷嬷奉上来的茶,安安静静等着大房来人,便可以开始验看新送来的丫头们。谁知道大房的人还没来,月洞门又闪进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贴着墙根向她直溜过来。木荷十分诧异,待看清楚来人的容貌,脸色立刻向吞了只苍蝇般难看。
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四房中一个极不光彩的存在------丁姨娘。
第六章 姨娘丁氏()
丁姨娘祖籍江南,很小时便随父母来京城投奔亲戚,虽来不及继承江南女子的婉约灵动,却尚有几分骨子里带出来的袅娜,曾经在整个谢府的丫头里也是十分出挑的。她十一岁进府,自负貌美,可惜不曾有人提点过她内宅原是主子娘的天下。媚眼儿抛的再好,不一定招来爷们儿的青睐,被太太们瞧见了,找个由头打杀发卖了却是极有可能的。
若说她运气好,三老爷谢佩宜从年轻时起便是有名的书呆,金榜题名之后仍然不懂钻营二字如何写,哪怕恩师不忍他埋没,有心提点,他一头攮进翰林院卷帙浩繁的典籍中,就如同仓鼠掉进了米库,蚊子傍上了大腿,再不肯出来。每月抱着书睡得日子比抱着三太太睡的日子还要多那么几天。正如他劝诫友人时所言,“女色一事损耗阳气甚巨,我等书生,既无先天之刚猛,又乏后天之锤炼,更需节制,节制啊”,三老爷以身垂范,丁姨娘当年拼着早生皱纹抛过来的媚眼,他是半个都没接着。
若说她运气不好,三太太管家虽然精明,却并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母。当初谢老太太给自家老三挑媳妇时,狠费了一番踌躇。既不能太凌厉----那自家的呆货被她卖了还要帮着称银子,也不能太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