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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水池是用来防止御书房定水用的,可却密密麻麻长了一堆莲花,水都看不见了,老身搬开几株,才能让人瞧着这是水池。」
「任谁瞧着都知道这是水池。」端木骥声音凉得很。
「唉,平王爷只知政事,却是不解老身勤俭持家的用心啊。」谈豆豆慨叹道:「莲花可赏可泡茶,莲叶可用,莲子莲藕可食,整株都是宝,要怎么用就怎么用,老身广为培植,还可以为后宫节省不少开支呢。」
「这是专门用来观赏的白莲花,不产藕和子,不能拿来吃的。」
这他也知道!谈豆豆确实不知这株莲花的品种,但她不想露短,干脆瞪了眼嚷道:「反正老身就要搬回去,难道平王爷连老身这一点点怡情养性的乐趣也要剥夺?」
「不敢。」端木骥十分恭敬地道:「老祖宗近来『安分守己』,不再垂帘听政『干预政事』,如今又找到了生活目标,臣高兴都来不及了,又怎敢剥夺老祖宗的一点点乐趣呢?」
「呵,老身不垂帘听政,是相信有人很喜欢当一个这也管那也管的没事忙王爷,没空欺负咱皇帝。」谈豆豆道出了她的信任,却也顺便刺他一刺。「怎样呀?平王爷,想不想告老退隐,陪老身赏莲养花啊?」
「父王,换你辅政如何?」端木骥转头问道。
「吓!你这不肖子,不要拖老父下水。」端木行健立刻赏他白眼。
「老祖宗,您也看到了。」端木骥摆出一张无辜至极的俊颜。「非臣不愿,是臣不能啊。」
「皇帝!」谈豆豆真是受够他家父子了,只好把期望放在未来,恺切地训勉道:「现在情势比人弱没关系,你要加倍努力,跟平王爷多学着点,将他的本事全部学过来,以后再一脚踢他下去。」
「唔……」端木融苦着脸,这教他要如何回应啊。
谈豆豆自顾自继续指挥太监搬移莲花,端木骥则是双手叉在胸前,站在水池前面挡路,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颇感兴味地瞧着那个故意对他视而不见的忙碌小身子。
「他们两个见面都这样子吵吗?」端木行健悄悄地问。
「是的。」谈图禹已经渐渐适应了,拿起帕子抹汗道:「每回上完课,娘娘正好从藏书楼看书出来,王爷也会过来,一见面总要拌嘴的。」
「我家阿骥过来干嘛?」端木行健瞧着儿子的神色,笑道:「成日在宫里晃荡,老是不回家吃饭,我都以为他迷上哪一个宫女了呢。」
「他是过来关心皇上的课业进度……」谈图禹帕子抹到一半,突然冷汗冒个没完没了,惊道:「可他从来没问过皇上的课业,只是和娘娘吵架,难道……他真的想废掉娘娘……」
「谈大人放心,本王跟你保证,我家阿骥绝不会废掉太后。」端木行健拍拍老人家的肩头,给予胆小的谈大人鼓舞和信心。
可是拍着拍着,老王爷的手却渐渐地无力了,一颗心也忐忑了。
知子莫若父,他好像知道那个「宫女」是谁了。
天哪!这个逆天行道的不肖子啊。
唉!真是烦闷的后宫生活。
虽然谈豆豆要为后宫的食衣住行各项杂务操心,也得用心养活莲花不让端木骥看笑话,但一想到那匹可恶的木头马胆敢罚她「禁足」七天不能进入藏书楼,她就非得找个东西泄愤不可。
「笨马!糊涂马!杂毛马!这是谁找来的驽钝劣马啊?!」
宫廷骑射场上,皇帝好不容易学会骑马,特地请来两宫太后欣赏他的马上英姿,可是皇太后似乎不怎么领情,才牵上马匹,便是一阵恶评。
「这马不好吗?」管太后有些心慌。「那皇帝骑起来安全吗?」
「母后您别担心,儿臣的骑术练得很熟了,可是娘娘她……」端木融望向敬爱的娘娘,神情有些受伤。
「喔,皇帝别误会,我是在说那匹马。」谈豆豆遥指骑射场边上,正在闲闲牵马散步的端木骥。奇怪了,走到哪里都会看到他!
「是王兄?不不,是他的马。」端木融总算明白娘娘是在指桑骂槐了,他好为那匹骏马叫屈,不得不指正道:「娘娘,那不是杂毛马。妳瞧牠浑身发亮的黑毛,就脖颈上一道闪电似的白毛,是以命名为奔雷聪。这可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千里马,也只有王兄才配拥有这样的神驹了。」
「果然是什么鸡配什么葱,哼哼。」谈豆豆已是气昏头了。「宝贵,今天晚膳就传一道葱油鸡过来吧。」
「鸡……骥!」端木融好像看到一只咕咕乱咬的小母鸡,忙陪着笑脸,速速离座。「母后,太后,请看朕骑马了。」
管太后手里紧紧捏着帕子,关爱之情溢于言表,但她不再开口叮咛,而是镇定地看着侍卫扶皇帝上马。
皇帝拉起缰绳,谈豆豆察觉她刻意压抑的紧张,也就收起情绪,以轻松的语气道:「管姐姐,妳说阿融是不是长大了?」
「是呀。」管太后的声音还是有点紧绷,目光在看到马匹踏出稳定的脚步后终于放松了,笑道:「娘娘妳看,阿融果真会骑马了。这孩子呀,谁知道一年前还是个没人理会、在宫里乱跑、常常给人当作是小太监的皇子啊。」说着说着,她又感伤了。
「管姐姐,别再想以前了。」谈豆豆拉了她的手,微笑道:「妳要想想阿融现在是皇帝,妳是太后,将来还会有皇后进宫,妳也可以年年抱皇孙,多开心呀。」说着说着,换她感伤了。
她只能抱别人的孙啊……她不觉望向曾经说她没当过母亲的端木骥,他这时已将奔雷聪拴在木柱上,正抱着手臂观看皇帝骑马。
哎呀,不想了。她摇了摇头,又扯着管太后道:「管姐姐,我将尚食、尚服、尚寝三局归妳掌理,好不好?」
「吓!」管太后吓了好大一跳,拚命摇手道:「娘娘妳是要吓死我了,我没念过书,什么都不懂,管不了后宫的。」
「阿融都可以当皇帝了,姐姐怎么不行?」谈豆豆一点也不想一手掌控后宫大权,那对她来说是头痛之事,她极力说服道:「更何况妳是皇帝的生母,由妳来掌理这些日常生活之事是最好不过了,而且妳熟悉了,以后教给阿融的皇后就顺心了。」
「这……」管太后有些心动,烧饭缝衣她最拿手了。
想当年,她是御膳房下头的小小宫女,人家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一晃年华已过,她年近三十,仍然是一个任人差遣的杂役老宫女。有一天黄昏,她正在帮先帝的不知哪个宠妃炖煮安胎汤药,忽然有人闯了进来,她以为又是哪个大臣在宫里迷了路,转过头,就看到夕阳余晖映出的黄袍一角,她吓得不敢抬头。身穿黄袍的男人不发一语,先是看了汤药,沸腾的药水咕噜咕噜地冒泡,男人突然抱住了她……
谈豆豆见她神色恍惚,刻意笑得更愉快,语气也更欢欣鼓舞。
「好了,管姐姐,就这样喽,以后我可不管那些吃饭睡觉的事了。」
或许,让管姐姐忙碌些也好,毕竟管姐姐不像她可以看书解闷;阿融只会越来越忙,无法经常陪侍母亲,而且管姐姐能够正式掌握后宫实权,也不教贤妃淑妃她们看轻她了。
「娘娘,谢谢妳。」管太后忽然握了她的手,朝她微笑。
「谢谢?」
「娘娘,我知道妳的用心。」管太后略带岁月风霜的平庸脸孔透出了一抹了然,既感慨又欢喜地道:「打从妳进宫第一回帮了我和阿融,我就知道妳是一个聪明灵巧的丫头,我好高兴老天给我送来一个好妹妹。嗳!可我又觉得可惜,妳是这么好的女孩子家啊……」
谈豆豆心一扯,忙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咽下梗在喉中的酸涩感。
管太后又道:「我听宫中传说,先帝会选妳为妃,是为了弥补当年谈师傅的一桩冤狱……」
「嘎呱!」一声奇异的叫声自空中传来。
两个女人一边谈话,一边仍将视线放在纵情驰骋骑射场上的皇帝,只见云端突然冲下一只大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啄向皇帝的马匹。
「啊!」端木融急忙拉起缰绳,却未能遏止马匹避开大鹰的攻击。
四名骁勇健壮的侍卫一直跟在皇帝前后左左陪伴骑马,一见大鹰攻来,有的立刻挥手赶鹰,有的立刻去扯辔口,还有的要跳上去保护皇帝,然而马匹受到惊吓,长声嘶鸣,人立而起,随之发狂地胡乱蹦跳,饶是四名侍卫武功再怎么高强,也近身不了那匹疯马。
更令人惊惧的是大鹰盘旋不去,好似跟那匹马有仇,一再地飞近啄咬,马匹则是不断摇头嘶叫,企图躲避,端木融怎样也控制不了马匹,只能任牠四足狂眺,暴躁地在骑射场横冲直撞。
场边的侍卫和马夫慌张地拿刀动棍,却是不知如何去救皇帝。
「阿融!」管太后惊骇地站起,浑身剧烈发抖。
「死秃鹰!」谈豆豆又气又惧,抓起身边的东西就扔了出去。
那只大鹰身形一滞,又长又大的翅膀想要拍起,却是欲振乏力,鹰眼失了锐气,碰地一声,掉落地面。
可是马匹还载着皇帝乱跑,场边一片哭喊惊叫,黄沙茫茫中,突见一个高大稳健的人形站在场中,眼见他就要被疯马的乱蹄踢中了。
谈豆豆一颗心已经快要跳出胸腔。阿融危险啊!端木骥更危险啊!他以为自己是良骥,就制伏得了那匹疯马吗?他是不要命了!
「皇上,跳!」端木骥直直迎上发狂的马,威喝大喊。
端木融正抱紧了马脖子,不让自己被甩下来,一听王兄的指令,想也不想,双脚便滑出马蹬,放开双手,任身子「跳」了下来。
与其说跳,不如说他是栽了下来。端木骥立刻矮下身形,长臂攫住皇帝,飞快一个打滚,堪堪避过马蹄,也因为皇帝跳下之猛,加上躲避之势极为劲疾,他收势不住,随即又抱着皇帝在黄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