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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很喜欢来这儿呢。」
「咦?」研究人物画像的技巧吗?
谈豆豆望向挂了满墙的一张张皇帝皇后画像,只觉得画技实在有够差了。先下说每一个人都摆同样一个姿势,板着同一种表情,甚至礼服的颜色花样也一模一样,那干脆描了衣服,套上不同脸孔就好了嘛。
每个人进了这座皇城,便被塑造成一个模子出来的脸相,甚至心境行为也得是一个样子,她已经受够了,庆幸自己再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娘娘,妳看。」管太后也在看画像。「不管他们生前感情好不好,只因为一个是帝,一个是后,就得摆在一起,将来妳也会放在这里。」
「不要!」谈豆豆直觉就喊了出来。先帝画像旁边,已经有两个死去的皇后,她一个也不识,她才不想跟这些鬼魂吃醋打架呢。
「姐姐倒是很想放在这里。」管太后黯然地望着先帝的画像。
「管姐姐,妳可以的。」谈豆豆放柔声音,知她又在想念先帝了。「姐姐是太后,是皇帝的生母,按礼妳的品位也是先帝的皇后。呵,别说我触霉头喔,姐姐不如先去画一张美美的画像,等百年之后,挂在这里多漂亮啊,将三百年以来的皇后都比下去了。」
「生不能相守,死倒是在一起了。」管太后轻轻按去了眼角泪珠,恢复笑容道:「娘娘,妳就是这样讨人喜欢,说话总能让人开心。」
「姐姐,我想求妳一件事。」谈豆豆终于说出了口。
「妳刚刚说了,不想将画像摆在这里。姐姐明白,妳心里搁着他。」
谈豆豆一震!是该说明白了,却还是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走出了神和殿,仿佛离开了阴暗的幽冥世界,重新回到人间。
蓝天晴朗,树上黄鹏啼唱,一只啁啾飞起,另一只也展翅追去,从这一棵树飞到那一棵树的枝头,继续高声欢唱。
「娘娘,妳好像是飞在天空的小鸟,住不惯这个金笼子的。」管太后的视线从高高的枝头移回眼前清丽纯净的容颜。「定王妃过来找我,她说她很中意一个姑娘,希望我能当个媒人给平王爷娶媳妇儿。」
「谁呀?!」谈豆豆大惊失色,可恶!十来天不见就变心了啊?
「妳说平王爷心里又搁着谁?」
「啊!」谈豆豆脸红了。
「每个朝臣都在猜测,到底是谁可以让平王爷撇下出使的重责大任,跑到九曲湖跟人相偕投湖,幸而被大浪冲到大江给救了起来……」
「投、投、投……投湖?!」谈豆豆瞠大圆眸,不得不打岔。
「唉,娘娘,天无绝人之路,别往死里钻啊。」管太后怜叹一声。
「我没要投水啊!」谈豆豆差点倒地不起,这是哪门子的谣言?
「妳不是因为平王爷离开,想不开跑去投水吗?」管太后问道。「然后平王爷知道了,也跑去九曲湖,跟妳一起投湖殉情吗?」
「这……」呜呜!天大的误会啦,谈豆豆欲哭无泪。
于是乎,她拉了管姐姐,找了一处僻静的亭子坐下,细说从头。
「原来如此。」管太后笑得流泪。「怎会误会成这样?定王妃很着急,阿融也很着急,很怕你们又要殉情。」
「我才不跟他殉情!要嘛就一起好好活下去。」谈豆豆志气高昂,顿了一顿,终于下定决心道:「管姐姐,我要出宫。」
「是时候了。」管太后摸摸她的嫣红脸蛋,感叹地道:「妳不要姐姐了,将这么大的后宫扔给了我。」
「姐姐,我——」谈豆豆眼眸微湿。
「人呀,还是自私些吧。」管太后露出释怀的笑容。「说实话,如果妳是先帝宠爱的妃子,即使妳这么贴心,又常常帮我,我怀疑能不能将妳当成妹妹、甚至女儿一样看待。」
「姐姐……」或许她该感谢先帝病得好、死得好吧。
「姐姐佩服妳,敢做自己想做的事。」管太后望向神和殿的飞檐琉瓦,笑意迷蒙。「我一辈子在这儿,死也在这儿,就跟着万岁爷了。」
每个女人心里都有一个她的最爱;最爱在哪里,心就在哪里。
谈豆豆抚向自己的胸口,怦怦怦,那里住着一个英挺又霸气的男人,正在用力擂击她的心脏。
大风起兮云飞扬。她逸出柔笑,很快地,她就要乘风归去他那里了。
怀着欢喜感恩的心情,谈豆豆回到了宁寿宫。
「小豆子,妳可回来了。」谈图禹等在宫外,神色焦虑。
「爹,你怎么来了?」谈豆豆惊讶地赶去扶爹,问道:「这时候不是该教皇帝功课吗?」
「皇上告假,我就赶过来看妳。」
「皇帝怎么不认真念书了?」谈豆豆叉起腰。「真是的!没有王兄严格督促,这孩子就散漫了,平王爷不可能一辈子盯着他的。」
「吓!」谈图禹睁大了眼,惊道:「小豆子,妳是说,平王爷会走?!」
「当然会走啊。」谈豆豆笑了。
呵!他跟她说过东西南北的好风光,她说什么也得揪住他,要他带她游历四方,遍览奇风异俗,亲自走过从前作梦才能到达的地方。
「妳会跟他一起走?」谈图禹又问。
「是的。」是该跟爹讲明了。
「小豆子。」谈图禹忧愁地道:「虽然你们的事惊世骇俗,但爹可以理解,天下没什么事不能解决的。」
谈豆豆突然明白了,用力一拍额头,清脆响亮,好笑地道:「我猜,是定王爷跑去跟你说我们投水殉情吗?」
「他很担心,要我过来劝妳……」
「爹啊!」
于是乎,谈豆豆拉了爹,进到宁寿宫正殿,找个角落,摆了两张凳子,仔仔细细地细说从头。
「是这样?」谈图禹也笑了,猛捶自己的老脑袋。
「这对宝贝的定王爷定王妃啊……」一想到那是她未来的公婆,谈豆豆胀红了脸,低下头来捏裙子。
谈图禹凝望女儿羞涩的笑容,感慨万千。打十二岁起,这孩子就生活在惊惶不定之中,诚如仙娥所言,她从未真正展露笑靥,直到那个男人走进了她的心底,她便有如受春雨滋润,像一朵大红花似地灿烂盛开了。
「小豆子,」他坚定地道:「爹不知妳打算怎么做,但不管妳的决定如何,爹就算丢了官、不要命了,也要支持妳。」
「爹,没那么严重啦。我是怕你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爹没那么脆弱。」谈图禹由衷地道:「爹想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可以疼妳爱妳的女婿。小豆子,爹要妳幸福快乐。」
「爹,女儿超生了。」谈豆豆含泪道。
「平王爷对妳真好,爱屋及乌,他对爹也很好啊。」
「他老爱吓你,又没给你升官加俸,哪里对你好了。」即使谈豆豆明白是端木骥让爹彻底定出过去的阴霾,但还是改不了损他的习惯。「别被他骗了,他就是会利用人出来卖命。」
「他是用心。」谈图禹高兴得哭了。「天朝有这样的人才,乃是国之大幸:妳有这样的夫婿,爹放心,放心了啊!」
谈豆豆也是开心地不断抹泪;她且不管端木骥是不是人才,几位老人家如此关爱他们,她当然更要好好活下去,用力孝顺他们了。
老人家关心这一对投水的苦命鸳鸯,少年家也很关心。
同一时候,定王府里,端木骅、端木骝、端木融三人忧心忡忡。
「大哥过得挺快活的。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拄着拐杖到处散步,累了就随便一躺,看书打瞌睡,晚上还会跟家仆玩骰子,简直是转性了。」
端木骝叙述大哥的种种怪异行径,说到最后,还起了鸡皮疙瘩。
「以前别说他在宫里忙政事,」端木骅也拧着眉头道:「就算在家里,也是闷在房间看经世治国的典籍,或是写下隔天早朝的重要政策纲领;我夜里回府,他还会问宫里有什么事,现在却是完全不闻不问。」
「二哥,听说他连朝服都扔了?」端木融下了早朝就微服过来,一得到点头的答案,也担忧地道:「哎呀,事情不是严重到非跳水不可嘛。」
「阿融,他爱上了先帝的老婆,你的娘。」端木骝的语气很严重。
「娘娘不是父皇的老婆。」端木融答得干脆。「我将娘娘当作是娘、是姐姐、是宁妃、是皇后、是皇太后,但就是没将她当作是父皇的妻子。他们从来没碰过面、没讲过话,谁也不认识谁;她就好像是一只突然被丢进后宫里的小母鸡,整天在宫里打转,咕咕乱啼;我总是觉得,有一天她会长出一对翅膀,拍拍就飞出去了。」
虽然比喻怪怪的,但端木骅和端木骝却是心有戚戚焉。
「我很希望娘娘和大哥在一起。」端木融又道。
对他而言,故去的父皇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威严父亲,他渴望亲炙亲情,承欢膝下尽孝,但父皇却总是站得远远地看他,父子感情淡薄得令他夜里暗自垂泪。他都离父皇那么远了,更何况是空有名分的娘娘。
逝者已矣。生前既无情无缘,死后又何必牵绊?娘娘如母,长兄如父,他们对他的关爱远远大过于生他的父皇,于感情、于现实都更像是他的亲人,他愿他们幸福。
「大哥这几日有空就整理书房,送我一堆书,叫我多念着点。」端木骝又开始忧愁了。「阿融,你大概过几天也会收到他送你的书。」
「我看他在整理衣服,柜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还扎了包袱。」端木骅的眉头锁得打结了。
端木融惊道:「该不会收拾妥当了,然后去——」
殉情?!
三入神色一凛,开始讨论。
「我们还是赶快将娘娘弄出来吧,以免夜长梦多。」
「怎么弄?」
「发布死讯,从此让皇太后消失人间。」
「呜,二哥你怎么讲得好像要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