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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盈蓦然一笑,侧颊贴在他脸颊上磨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地道:“那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相忆远(下)
回到顾府,两人才走下马车,就见挽碧匆匆上前道:“西辞少爷,九公主,言筠小姐回府了。”
西辞手上微微一顿,眉尖稍稍挑起,含笑道:“如此甚好。”
持盈将挽碧拜下去的手臂托起,轻道:“言筠如今可是在房中?”
挽碧顺势起身回话:“言筠小姐正在厅里陪着顾相大人说话儿。”
西辞闻言笑道:“阿盈,我们不妨先回房换过了衣服再去,行色匆匆反叫父亲生疑。”
持盈也觉西辞之言字字在理,当下吩咐挽碧道:“你先去回了顾相,就说我与西辞已从宫中返回,稍行梳理后就去拜会。”她音色甘泠,说来如玉石轻撞,甚是清洁。
挽碧福身领命而去。
持盈压低了声音,近到西辞耳边道:“来得这样快,那时七殿下尚在宫中,难道此事果真另有其人?”
西辞笑容依旧,手指轻敲了下持盈的额头,笑道:“你且想想这来龙去脉,再说结论不迟。”
言筠是同云旧雨一并上的马车,云旧雨曾说他一上马车就被迷倒,而依郁行之的一贯作风,定然不会留云旧雨活口,而云旧雨却被人活着放了回来,足见抓他之人并不想要他死。同时,在持盈进宫之后,一厢才与郁行之说到言筠的失踪,另一厢言筠就已回府,如此短的时间内,只能从皇宫来回顾府而已。而早在言筠失踪之时,西辞就明人寻遍了连昌,再加之云旧雨身怀武艺,如此大动干戈地搜索,却一无所获,故而言筠彼时身处皇宫便成为最大的可能。
在持盈身处皇宫的时间内,来往宫内宫外的马车必定有记录,到时要寻到掳走言筠的主谋,就容易得多。而他们两人能想到的事,那主谋必定也想得到,如此有恃无恐,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那人根本不惧此事为西辞所知。放眼整个连昌,能对西辞无所忌惮的,除了西辞为之效命的郁行之,还会有谁?
“此事必然是行之所为,我未曾怀疑过其他。”西辞微微一笑,“可是……”
持盈随即醒悟,接口道:“那个迷倒言筠和云旧雨的人,正是言筠自己,否则云旧雨不可能就这样全身而退。”
正是想明白了这一点,西辞才会那样不慌不忙地去宫门口接她,甚在听说言筠回来之时亦没有过多的惊异。
只是言筠这般行事,究竟是为何?那样乖巧的顾言筠为何会帮着郁行之来威吓自己的同胞兄长?这对一向把言筠捧在手心里宠爱的西辞来说,又会是什么感受?
持盈抬首望过去,却只见西辞笑容清润,丰神不减,并无丝毫尴尬与伤怀,青衫似水,袖下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携住了她的手,向她含笑道:“言筠只是顽皮了些,这次却连你一并受累了。”
持盈轻轻叹道:“我不知晓你同言筠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但兄妹之间,哪有不能化解的仇怨呢?”
西辞负手向前抬步,衣袂轻滑,手指落在持盈唇边,细长如玉,远看来有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嘘。”西辞回头侧首一笑,黑眸深深,“阿盈,你何不拿这话来问问自己呢?”
持盈别过头去,只静默片刻方道:“罢了,一切随你。”
西辞莞尔一弯眉,落在持盈唇上的手指抬起,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道:“这样才乖。”
持盈无奈嗔他一眼,笑道:“还不进去,顾相该怪罪我们耽搁时间了。”
西辞方牵了她手,施然踱步踏入府门。
待持盈重整了妆容出门,已见西辞正立在廊下等候,他换了一身流岚色的长衫,袖口绣了一枝莲,极为秀雅。
这身流岚色衣衫是西辞前年生辰的时候,由持盈一针一线亲手缝制、当作贺礼送与他的,而当初西辞曾笑说那朵莲花甚是女气,始终不肯穿它,今日却穿了这身衣服去见顾珂,着实让持盈怔了一怔。
西辞见她怔在房门前,不由一笑,向她道:“站在那里做什么,莫不是我脸上画了花?”
持盈失笑,上前挽住他的手,道:“脸上是未画,衣上倒是画了朵莲花。”
西辞低首一看,佯作惊讶:“我怎的将它穿了出来?原本还想将它留着日后阿盈扮男装穿呢。”
持盈容上霎时腾起红晕来,伸手轻捶了他肩膀,嗔道:“那你把衣裳还我。”
西辞笑意愈浓:“送了人的东西哪有再让人还回来的道理。”
一面走着,西辞一面细细瞧了瞧持盈的脸,道,“又绘了新妆?”再一看持盈身上端正素雅的蓝色宽袖褥裙,笑道:“每回见父亲都是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你可真是怕他?”
持盈容颜清冷,此刻回眸向着西辞略略一瞥,冷意虽在,却不乏柔婉:“若非因着你,我何必如此?”
西辞笑意微敛,喟然道:“你行事自有你的思量,日后勿须再以我为先。”
持盈展颜一笑:“这话我怕是做不到,过往事事,并非刻意,每每牵扯到你的时候,还未及思量,就已以你为先。”
西辞一双黑色的瞳孔转过来,安然平静地看了她许久,以至于持盈有了一种几近于窒息的紧张。
只听西辞静了一瞬,方道:“那往后多思量着便是,女儿家自私一些,也并不是坏事。”
良久之后,西辞一垂眸,黑发滑下去盖住了他的脸庞,持盈才微微松了口气,只道:“进去吧。”
西辞微微颔首,一握持盈的手,含笑踏进大厅,向着高座上的顾珂欠身一拜,声色一稳:“见过父亲。”
持盈也随之一福身,轻道:“见过顾相。”
顾珂正认真地侧耳听言筠说着什么,此刻见了西辞与持盈入内,轻咳一声,道:“坐吧。”
言筠坐在软榻上,紧挨着顾珂的高椅,头微微仰着,带着天真甜美的笑,回首乖巧地道:“大哥,盈姐姐。”她比持盈小上几个月,却从不唤持盈一声九公主,只叫她盈姐姐。
西辞松开与持盈牵着的手,轻抚过言筠的发梢,柔声道:“回来了?”
言筠唇角抿起浅浅的笑,低首安顺道:“恩,让大哥费心了。”
西辞的手顿了顿,微微笑道:“回来就好。”
言筠握着锦帕的手指略一收紧,目光从西辞移到了持盈身上,那张与西辞几分相似的清秀脸庞含着笑,如是道:“这几日有劳盈姐姐了。”
持盈轻一拂袖,坐在下席,手上微微一捻,目光瞥过言筠绣鞋,道:“在这顾府里,言筠与我还要客套么?”
言筠低头一扫,绣鞋上赫然沾了些许湿泥,泥上还隐约留有花瓣的残渍。
西辞顺着持盈的目光看过去,只一笑而过,就拱手与顾珂道:“父亲今日下朝甚早,就与言筠多说些话儿吧,她平日也闷得紧。”
提及言筠,顾珂眉宇间的严肃稍稍缓和,看着席下清瘦的长子颔首道:“平日也要多照顾着妹妹,别尽操心一些不相干的人和事。”
持盈蓦地抿紧了唇,抬首看向顾相,嫣然笑道:“顾相大人说得是,今后持盈定然再不敢胡乱往府里带人了。”她抬手唤来挽碧,眼神端地冷凝下去,直直看向言筠,口中却轻笑,“挽碧,去管家那里叫人除了云旧雨的名字,别再让他踏进顾府一步,免得又起什么事端,教人操心。”
挽碧低头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却听言筠一声“慢着”。
持盈微微偏首,笑颜略冷,只道:“云旧雨奉命护卫言筠的安全,如今言筠已归来,云旧雨却行踪不明,这分明是擅离职守。日后言筠的安全既不能交托于他,顾府何必要养一个来路不明的废物?”
言筠秀气的脸上轻泛起红晕,只怯怯拉住顾珂的袖管,声色轻软道:“因着言筠爱吃海棠糕,故而云公子率先一步离去,是为言筠去买海棠糕,而非盈姐姐所说的擅离职守。”她抬起一双波光粼粼的水润黑眸,浅浅一笑,“盈姐姐饶过他这一次好不好,就当作看在言筠的面子上?”
持盈似笑非笑地盯住顾珂,轻道:“妹妹心思单纯,却不知这世道险恶,至亲之人尚能互欺互害,更何况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言筠自幼乖巧聪慧、性子温顺体贴,深得顾珂喜爱,而西辞对这个妹妹的疼爱,是整个顾府都看在眼里的,甚至因了西辞的关系,持盈亦对言筠关切有加。若非今日刚刚得知言筠竟帮着郁行之折辱西辞那近乎偏执的清高与自尊,她也还会一直和西辞一般宠爱着这个妹妹。
言筠脸色尚且苍白,身体单薄得不似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双眸泫然欲泣,甚是楚楚动人,她返身向顾珂唤道:“爹……”
顾珂皱了皱眉,却是问西辞:“西辞,你是顾家的长子,你且说说该如何做?”
西辞正低首轻抿茶水,周身气度淡定从容,似是全然与此事无关一般,此刻顾珂发问,他才抬首一笑,轻搁下杯子,淡道:“云旧雨如今是儿子收的徒弟,待他回府后,儿子自会问明事情缘由,若他确实担当不起保护言筠的重任,定不姑息,但若是冤枉了他,却也是折了儿子的颜面,父亲您说是也不是?”
持盈心内深深一叹,西辞到底还是不忍心伤了言筠,连带着云旧雨也一并保护了,而今她却是越发肯定了一件事:言筠与云旧雨定然早已相识,而这件事西辞也定然知晓,却没有告知与她。
就在持盈沉吟之时,西辞已然转过身来,手指在桌上微微一叩,对着持盈含笑道:“阿盈觉着如何?”
持盈容上浮出清淡而薄凉的笑,柔声道:“到底还是西辞思量妥当,方才是持盈操之过急了,还望言筠妹妹不要介怀。”
言筠起身走至持盈身侧,一双微凉的手握住她的,浅笑道:“盈姐姐说的哪里话,盈姐姐一切都是为了言筠好,言筠是明白的。”
持盈抬起眼帘,定定望进言筠的瞳孔深处,一字一顿道:“我自是相信妹妹心里决计是明明白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