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郭婉垂眸沉吟,数息后,方微笑地看向她:“承您吉言,我自会努力奋进,但求安好。”
似玩笑般地用上了开学致词中的语句,可陈滢却听出了这语中的郑重。
到得此时她才惊觉,郭婉其实早就已经做出了抉择。
以坚定且毫不迟疑的步伐,踏上了那条艰险无比、却又闪耀着万丈光芒的路,此后,或是万劫不复,或是万人之上,只看造化。
二人对视良久,陈滢浅笑:“我懂了。”
身为朋友,她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
郭婉没说话,只上前两步,将她的手紧紧握了一握,然后松开,折腰行了一礼,飘然而去。
“校长,马上就要参观了,请您移步。”一个女学生走了过来,悄声提醒道。
陈滢应了一声,深深地吐纳了几息,抛开这些乱糟糟的情绪,随众人一同走进了教学楼。
接下来的参观校舍活动,负责讲解的是一个流民孤女。
她今年刚满十一岁,原叫做二丫,因连父母姓什么都不知道,陈滢便给她取了个学名,叫做李念君,寓意为“感念一国之君的恩情”。
这个名字,陈滢是一并记录在册,呈报给了元嘉帝的。
泉城女校如今还是草创,很需要这位皇帝陛下的认可。因此,在课程设置以及课本编纂等方面,陈滢在不踩线、不谄媚的基础上,适度地拍了拍皇帝陛下的马屁。
李念君,便是其中之一。
这名字既有女性之温柔端淑,又寓意隽永,两位女夫子倒也认可,二丫就更喜欢了,前几日试开课时,她别的没学,先就把自己的名字给学会了,如今已经能歪歪扭扭地写个囫囵。
虽然是个连本家姓什么都不知道的孤女,可李念君却有着令人惊讶的聪明,不仅领悟力强,还能举一反三,不几日便赢得了夫子们的欢心,于是,这讲解员的任务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头上。
“有劳你了,李同学。”看着已经紧张得连路都不会走的李念君,陈滢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李念君抿了抿嘴,小脸儿绷得紧紧地,抖着嗓子道:“报……报告校长,学生……学生会努力……做好的。”
虽然十分紧张,她的表述却还是很规范的。
陈滢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这也是泉城女校的一大特色——半军事化管理。
在陈校长看来,这种模式能够更快地让学生适应校园生活,培养她们的组织纪律性以及集体荣誉感。
毕竟,以目前的学生质量来说,这里只能算是学前班,连小学都算不上。
更快、更有效地学习基础知识,才是女校目前的首要任务,至于那种类似于大学校园的氛围,显然是不合适的。
自然,校规只会规范学生的言行,让她们成为懂礼貌、爱学习、有上进心的好学生,却并不会在思想与学业上束缚她们。
学术自由、理念创新,这是陈滢今后的努力方向,如今提及还为时太早。
许是受到了陈滢那句话的影响,李念君很快便消除了紧张,接下来的讲解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待参观完毕后,所有人都喜欢上了这个乖巧聪明的小姑娘,甚至还有女商户当场表示愿意收其为徒,自是被陈滢婉拒了。
这批学生可是学校的门面,往后女校的名声,便要靠她们一代一代地往下传递。
参观完毕后,便到了开学典礼的最后一个步骤:正式开课。
这将是载入校史的第一课,陈滢身为学校创始人,当仁不让,成为了第一课的主讲老师。
站在宽敞的教室里,看着讲台下那一双双明亮的眼睛——那其中有不少人的脸色还很黄瘦,大多数人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陈滢忽然就觉得,之前的所有一切,都值得了。
在那个瞬间,她蓦地便想起了最初设计的那一款校徽。
最开始时,她是想用火炬作为校徽的。
泉城女校便是点亮在大楚朝的第一把火,撕开蒙昧的阴云,穿透厚重的后宅与闺楼,为每个女性指明前路。
虽然这个提案最后被否决了,可陈滢还是觉得,这开宗明义的第一课,正如一簇燃起的火苗,将会以知识与科学之光,为这些学生带来改变。
她无声地呼了一口气。
春日的空气,温润中蕴着草木的芬芳,生机蓬勃,让人振奋。
这是个万物生长的时节,草木破土、花开如锦,充满了希望与欣悦。
陈滢于是微笑了起来,拿起课本,环视讲台下方,面上扬起笑容,声音清亮地道:“同学们,现在我们开始上课,请大家翻开课本的第一页。”
“哗、哗、哗”,书页翻动的声音,如水波层层响起,清越、明亮、浩大,扫去了那一整个冬天积攒的冰冷,随着大风飞扬起来,似将飞向了极高、极远的地方……
第258章 我的祖国()
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城中,在元嘉帝的御案之上,整整齐齐地摞着一叠书。
“回陛下,泉城女校新编的所有课本儿,都在此处了。”大监贺顺安将腰弯向地面,语声恭谨而低沉。
元嘉帝笑着挥了挥手:“贺大伴起吧,过来站着,陪朕一会儿。”
贺顺安应了声是,小心地迈着碎步,来到了御案侧畔,双足并拢,两手束着,稳稳站好。
此处并非元嘉帝日常坐卧的宣德殿,而是在御书房,是皇帝陛下批阅奏章之处。
因听闻那济南府的什么女校今日开笔,元嘉帝一时兴起,便把批了一半儿的奏折先搁下了,命贺顺安把学校的课本儿送过来瞧瞧。
“这些都是么?”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些课本,随意翻拣了几本,面上的笑容便添了几重兴味:“自然,物理,算术,语。”
随口念了几样,元嘉帝便笑了起来:“这都是些新鲜词儿,朕平素都没怎么听过,那陈三丫头是怎么想起来的?”
贺顺安忙恭声道:“回陛下,陈三姑娘提前写了个说明的条子,说是每门功课其实都是有来历的,奴婢因怕那纸条儿太薄被风给吹跑喽,就把它夹在那什么语课本儿里了。”
元嘉帝“唔”了一声,在书堆里翻了翻,便挑出了那本标注着“语”字样的课本,翻开一瞧,果见里头夹着张字纸,写得倒是很详细,每门功课大致讲些什么内容都说全了。
随意地扫了两眼后,他便挑起了眉,面带讶色地道:“这什么自然课,竟还要教学生认虫子?”
“哟,竟还有这样儿的课哪,奴婢可是头回听说。”贺顺安立时也露出很震惊的表情来,还拿手捂着嘴。
元嘉帝看了他一眼,被他的模样逗乐了,摇头道:“朕不过就这么一说,贺大伴倒会凑趣儿。”
贺顺安本来就是在凑趣,因见皇帝陛下心情甚好,便笑呵呵地道:“陛下明鉴。奴婢本就什么都不懂,这些什么书啊本儿的,奴婢就更不懂了,陛下既说了可笑,那就一定可笑。”
元嘉帝自知这老大伴的心思,也不点破,只摇头笑道:“这也是能当门课来讲的,可不胡闹么?朕可记得,姑娘家最怕这些活物了,寻常见条蜈蚣都能吓得花容失色,就是母后她老人家经多识广的,不也叫耗子给闹得跟朕直哭?还是朕派了侍卫把那耗子窝给端了。”
这还是前些年修整皇城时候的事儿了,贺顺安也自记得的,此时便笑道:“陛下说得是,莫说是姑娘家了,就是奴婢偶尔瞧见个虫子什么的,那心里也怕得慌。”
元嘉帝笑吟吟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这些内侍情形特殊,有一部分人确实比妇人还要胆小,他在宫里也是见过的。
将那张说明书随手搁在案旁,元嘉帝的视线不经意地一扫,蓦地便“咦”了一声。
贺顺安以为他有话要说,忙躬下腰来,以聆圣听。
可是,他等了好半天儿,元嘉帝却始终未曾出声。
贺顺安心下称奇,悄悄抬头望去,便见元嘉帝早就没再笑了,而是神色肃然,正凝视着那本语课本。
因离御案颇近,贺顺安一眼便瞧见了那课本上头几个显眼的大字:
我的祖国。
“我的……祖国。”元嘉帝喃喃语道,仿若是照着贺顺安的视线,念出了这几个字。
贺顺安心头颤了颤,再不敢偷看,重又低低地垂下了头。
元嘉帝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变化。
他的视线,正在这写着“第一课”的纸页上,反复逡巡。
“我的祖国”,便是这第一课的标题。而在标题的下方,写着一行字,或者不如说,是写下了第一课全部的内容:
“我是大楚人,大楚是我的祖国。”
很简单的一句话。没有之乎者也,更没有那念经似的启蒙。
语课本儿的开篇第一课,便只有这短短一句话。
我是大楚人。
大楚是我的祖国。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学子们的书本上,写上了这样一句话。
质朴、简单、甚至有些粗陋。
可就是这样一句话,却让元嘉帝的胸中,陡然迸出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我是大楚人……大楚……是我的祖国……”他低低地重复着这句话,一时竟有些痴了。
祖国。
这是一个陌生的词句,可不知为何,却又让他莫名地熟悉,仿佛刻进骨血中一般。
这一刻,那种被深深触动的感觉,攥紧了他的心,仿佛那胸腔里奔腾的鲜血,正汩汩地流淌着、起伏着,激起一下又一下的震动。
他的思绪,忽然便飘去了遥远的先帝时期。
那时,他还只是一介皇子,上无父皇宠爱、下无亲族助力,唯凭借着一腔血勇,想要用实打实的军功,去为自己搏一份前程。
他发下宏愿,誓要拿下一等一的战功,于是自请来到了北疆,领下一支军马,就此开启了近十年的征战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