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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下宏愿,誓要拿下一等一的战功,于是自请来到了北疆,领下一支军马,就此开启了近十年的征战生涯。
那是一段至今回首时,亦仍旧堪称峥嵘的岁月。
也正是在那段日子里,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了大楚与北疆接壤的壮阔山河。
连绵不绝的群峰直插天际,广袤的草原一望无际。每当寒冬来临,冰刀子似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子直往人脖颈里钻,地面上的冻雪硬得踩都踩不动,那些驻守国门的将士们,便蜷缩在简陋的帐篷中,靠着木柴与动物皮毛,与这酷寒抗衡。
那是元嘉帝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何谓“背依国土”、何谓“宁死不退”。
那首他跟着唱过无数遍的北疆军歌,在那个冬天,给了他最真切的体会,让他永生难忘。
再往后,又是许多年过去,他不止一次在旌旗与号角中,立于国门之处,回望生养他的这片土地。
每当战鼓擂响、长戈如林,喊杀声与战鼓声在耳边回响,那种激荡而壮烈的情绪,都会让他热血沸腾,恨不能立时提刀上马,杀他个痛快。
而后,他的心底深处,便又会泛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深深的感动。
一如此刻。
第259章 开到荼蘼()
在这个春天温暖的午后,看着眼前的这十二个字,元嘉帝忽地便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重又站在了北疆的土地上,北风扑面而来,盔甲冻成了冰块、铁枪的枪尖儿上凝着雪珠,苍天如盖、四野苍茫。
放眼放去,巍峨的群山之间,无数座堡垒高低交错,矗立于大楚朝的边境,互为守护、互为支撑,交织成一条条钢铁般的防线,守卫着身后的家园,守卫着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父老乡亲。
元嘉帝的眼角,渐渐地湿了。
大楚是我的祖国。
是的。
大楚是他的祖国。
不只是他的,亦是千千万万名将士的,是无数辛勤耕作、任劳任怨付出的农民的,还是那些怀满怀壮志、奋勇求进的士子们的。
大楚,是他们每个人的祖国。
是所有人会豁出命去守护着的祖国。
是上至庙堂,下至黎庶的祖宗之国。
“好,好,好。”元嘉帝的口中一连迸出三个“好”字,一声比一声洪亮,一声比一声高亢。
当说到最后一个好字时,他的面上,竟同时涌起欢喜与悲壮的神情,瞧来颇有几分狰狞。
贺顺安的腰弯得更深了,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元嘉帝的脾气自来十分温和,很少出现这样大起大落的情绪。
一定是出大事儿了。
这让贺顺安越发不敢出声,恨不能连气都不要出,就当个木头最好。
元嘉帝这说的必是反话,所谓的“好”,其实就是“很不好”、“非常不好”的意思。
应该是那个什么语课本儿惹祸了。
贺顺安想道,不由有些同情成国公府。
国公爷好容易把位子摆正了,如今正得着圣眷,这下倒好,陈三姑娘整出个什么课本儿来,就把陛下给气成了这模样。
唉,作孽哟。
贺顺安在心底里一个劲地摇着头。
正所谓花无百日红,他再一次深刻地认识到,老老实实地呆着比什么都强,这些出头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贺大伴。”
一声低唤传来,贺顺安忙趋前半步,应道:“奴婢在。”
“去把裴恕找来,朕有话与他说。”
说这话时,元嘉帝的神情平静多了,温和的脸上不见起伏,那双神采内敛的眸子,亦不再有情绪涌动,十分安详。
贺顺安应了个是,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元嘉帝自龙椅上站起身来,望向窗外。
时近黄昏,残阳如血,金红的光束自窗格儿里透进来,洒落在那方雕着金龙的御案上。
那本泉城女校的语课本,仍旧摊开在第一页的位置,斜阳映照之下,纸上字迹,历历可见。
元嘉帝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望着远处艳丽的晚霞,似有些出神。
他信步朝前走了几步,仿若要赏一赏这春日烟霞晚照的美景,却又忽地停下,迟疑片刻后,回转到御案边,将那语课本儿给拿了,淡笑着自语:“再瞧瞧吧,看还有些什么。”
说罢了这话,他的视线又扫向了其余的课本,终是提声吩咐:“来人,把这些课本都给朕送到宣德殿去。”
“是,陛下。”两名内侍小跑着进来,各自抱起了几本课本。
“小心着,莫弄坏了,朕也只有这一套。”元嘉帝叮嘱了一句,语声很是温和。
那两名内侍闻言,心下倒是颤了颤,也不知这些薄薄的小册子是何方宝物,陛下竟是如此上心。
“是,陛下。”他们再度恭声应下,越发小心起来,捧着那课本儿就跟捧着易碎的玉器似地,慢慢地退了下去。
元嘉帝笑了笑,翻开手头课本,就着窗边的脉脉余晖,仔细地读了起来……
三月末的天气,春风温软,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光景。
陈滢坐在校长办公室里,依窗伏案,埋头批改着学生交来的作业,手边则搁着一封拆开的信。
这是裴恕写来的。
他在信中请陈滢尽快前往登州府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这看似简单的邀请,却让陈滢察觉出了一丝反常。
早在一个月多前,裴恕就曾来信说要去往登州府,调查流民营的火灾情形。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陈滢却再不曾收到他的只言片语,郎廷玉也只来过一回,直道“我们爷有事儿,须臾不能离京”。
裴恕应该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陈滢就此得出结论。并且,留住他的那件事应该还不小,至少比太子殿下督建的流民营更重要。
就在陈滢以为,流民营的事情会永远搁置下去时,裴恕的信却忽忽而来,开口就要她过去。
这是否表明,登州府那里又有大案?抑或是流民营的火灾调查,遇到了瓶颈?
思绪辗转间,陈滢批改作业的速度却丝毫不缓,柔软的笔尖滑过纸张,其声轻柔,仿若一个不经意间,便要被窗外东风掩尽。
待终于将最后一份作业改完,陈滢将笔洗净了,置于笔格儿,方才不甚优雅地伸了个懒腰。
窗外阳光明丽,校园之中的那架荼蘼已将开尽,藤萝的长势却颇喜人,不少廊柱都蒙上了一层绿,行走其间时,碧影幽幽,越显出一种宁静来。
自泉城女校开课后,陈滢便过起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几乎没有时间理会别的事。
她一人身兼数课,工作颇为繁重,且校中庶务也很多,直叫她忙得不可开交,有时候来不及回府,便会在宿舍小院儿里过上一晚。
这行径自然又惹来了不少非议,又因女校从不接待来访之客,除了手头持有出入证的少数人等,余者全都被挡在门外,纵使参议夫人来了,也同样吃了闭门羹,于是,陈滢便又被扣上了“不懂礼数”的帽子。
反正已经足够离经叛道了,陈滢并不介意再多被人指摘几句。
在她看来,学校本就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场所,不是供人参观的动物园。学生们的课业也并不轻松,哪来的闲功夫应酬这些贵妇?
要培养出真正有用的人才,就只能狠抓教学质量,严守规章制度,至少以目前学生的水平,她们是不宜于分心的。
等学校上了正轨,倒是可以适当安排这样的活动。
第260章 老无所依()
相较于女校的管理森严,那妇女儿童庇护所却是对外开放的,陈滢倒是撒了不少帖子出去,邀请众贵妇前来参观,并且热诚欢迎她们奉献爱心
只是,那些贵妇贵女们到来之后,却发现那庇护所里除了孤儿病老外,竟还住着好几个“名声败坏”的女子,其中一个甚至还是最低贱的娼(啊)妇,可把她们给吓坏了。
纵使这娼(啊)妇已是鸡皮鹤发、失去了劳动能力的老妪,贵妇们仍旧掩面而逃,回府后更是香汤沐浴数遍,将衣裳都拿出去烧了,方才觉得洗净了从那污浊之地沾染上的肮脏。
从那以后,就连女校也鲜少有人来访,正是门前清净。
陈滢知道,自己很可能是在作死。
那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女子,很可能会成为庇护所名声败坏的源头。
可即便如此,她也绝不会把这些女子赶出庇护所。
这一世,她会尽一切可能坚持去做她认为正确的事。
那些从小便被卖入娼寮、一辈子受压榨、受剥削,如今只落得贫病无依的女子,不正是庇护所最该保护的对象吗?
那些被全世界抛弃的人,难道不该有个地方收容她们,予她们最基本的人身保障吗?
陈滢自认没有做错。
只是,纵使无愧于心,她却也不得不考虑到社会的大环境。所谓积毁销骨,她不想让自己的心血白废。
所以,她对女校的管理尤为严格,一应规范条款甚而是苛刻的。
以优质的教学质量、优秀的毕业生源提振庇护所的名誉,至少也要做到两相抵消,让这同一株大树上的两根枝桠平衡地成长,这便是陈滢的最终目的。
总有一天,偏见会消失,那些因生活无着而不得不卖身、且有心做出改变的女子,也会在庇护所掌握了一技之长后,踏上迥异的人生之路。
陈滢坚信,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庇护所之事在济南府传得甚广,越传越邪门儿,那些游手好闲之辈听了,自是闻风而动,隔三差五地就要跑来闹事起哄,为女侍卫们提供了大把一展身手的机会。
江湖女子,从来无所顾忌,岂是几个小混混就能吓到的?
你骂街她就跟你对骂,荤的素的那是全套的,骂得比你还难听;你若敢动手,她就敢下死手。
行走江湖、刀头舔血,女豪客们哪一个手上没几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