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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一来,府中人手便有些捉襟见肘,李氏不得不又买几房下人。好在当初分宗时,许老夫人出手大方,光银子就给了五万两,是故府中虽乱,周转上却不成问题。
罗妈妈的丈夫罗福生,便被李氏提为大管事。
他素性沉稳,往常在国公府时,因是李氏陪房,不大得重用,如今展开手脚,倒是很有些能为,没过几日,通政府诸事便上轨道,再不复初时忙乱。
陈浚只在官邸住了两日,便又回到了杨树胡同儿,只说要安心温书。李氏担心儿子住得不舒服,遣罗妈妈并几房下人跟随,这一来一去,官邸里便又空荡起来。
陈家的下人本就不多,再分出去一半儿,更显空落,只李氏一心住在自己院中,并不与陈劭同住,府中人少,她倒觉安静。
陈滢又换了新住所,是一间连着跨院儿的精致院落,门楣上留着前人笔墨,正是“春风拂槛”四字。
“这名目倒是现成的,不必改了。”挑院子时,环顾院中那一小片碧桃翠李,陈浚作如下考语:
“桃李芳菲画堂寂,春风不渡卷帘人。”瞟一眼陈滢等诸丫鬟,俊颜绽出笑来:“贴切得很。”
陈滢踢他一脚,翻着白眼儿赶他走了。
他这个哥哥,如今越发古怪,说话阴阳怪气的,也不知是不是考前综合症。
因本就对这些不在意,既然陈浚说好,陈滢便也不去费心改动院名,略作布置,便住了进去。
秋闱的日期固定在八月初,陈浚很快就要下场,全家人都提着半颗心,陈滢自不能回济南,偏陈漌又托人带信,定要陈滢参加她的婚礼,陈滢只得应下,提前备了好些教案寄去女校。
国公府降爵的旨意,只比陈劭获赐府邸晚了三天。
从此后,这世上再无成国公府,倒多了个永成侯府。
所谓此消彼长,这其间的意味,委实是“不可说、不可说”。
许是因此之故,陈漌的婚事也推迟到了十月,袁家大爷确实有恙,太医说,将养到十月,应该就能痊愈。
如此一来,陈滢在京城怕要呆到十月,她倒也不急,转头就着手准备新事物——开医馆。
她要在盛京城建一所女子专科医院,专门接诊妇科病、妇女妊娠、妇幼保健等,整所医院从医生护士到扫地大妈,皆为女性,算是一间充分照顾女子隐私的医院。
之所以有此想法,却是因为紫绮。
紫绮的创伤后遗症,不只表现在心理上,生理上也有症状。
她停经了。
过度惊吓与刺激,导致她内分泌失调,月事迟迟未至,到现在都在调理,而京中擅妇科的大夫却极少,倒是稳婆之类颇多。
妇科算是杂症,除太医院有专门的医生外,在别的医馆,很难找到妇科专科大夫,更无相关类型医书。
在陈滢的第一世,专著妇科的医书,也是到清朝才出现的。
这是大楚朝一块空白。
陈滢觉得,若有专门的女医与女护士,登门问诊也好、出外就医也好,让紫绮这样的病症,得到更为系统专门的治疗,则她的心理会相应放松,治疗效果也会更显著。
趁这几个月无事,陈滢便认真操办起来。。。
开设医馆并不难,只需到相关部门报备,再找到相应成员便可。
陈劭与李氏皆知此事,陈劭半句多话没有,直接给了陈滢五百两银票,李氏亦给了八百两,殷殷地道:“我儿想怎样便怎样,娘都应你。”
陈滢既感动,又有种难言情绪。
李氏自不必说,到底母女连心,而陈劭那里,陈滢除谢他一声,再说不出别的。
有些事情,只能交予时间,人力终是有限。
这一日,她去外头办事,奔波至午后方回,才一踏进垂花门,便见那芭蕉树的绿影里,知实正驻足张望。
“姑娘,您可算回来了。”一见陈滢,她立时碎步上前,压着声音悄语:“姑娘,明心来了。”
第360章 堆烟筑语()
陈滢讶然:“她来做什么?”
自抵京后,陈滢便再未与郭婉谋面,明心又一向为郭婉做事,两下里更无交集。
“婢子问了两句儿,明心却不肯说,只说要见姑娘的面儿。”知实抬手,分开眼前仍旧青翠的芭蕉叶儿,为陈滢让出道儿来,语声微带迟疑:“婢子瞧着,她现下有些……有些不大一样,婢子擅自做主,便没把人往东路院儿领,只请她去‘堆烟筑’吃茶。她说要给夫人请安,婢子也拿话搪塞了。她倒也没多问。”
堆烟筑建在府邸西路,离“春风拂槛”极远。因那一带垂杨绿柳,堆烟砌雾,故而得名。
“你做得很好。”陈滢点头赞道。
明心其人,野心极盛,知实不肯将她引去后宅,这是她沉着之处。
陈滢垂目望望身上衣裙:水湖绿绣缠枝紫罗兰斜襟刻丝衫,靛蓝暗云纹并珠紫素面儿间色裙,再摸摸发上簇丁香白底青玉簪,便笑道:“还好今儿穿的是新衣裳,正好见客。”
如今她身份又是不同,再非平民女郎,而是正四品官员之女,衣饰自然讲究得多。
知实细细打量她几眼,含笑点头:“姑娘这一身儿正好,又庄重又时兴。”
间色裙是今年才流行起来的,府中才招了几名绣娘,为显身手,那绣房管事花大力气缝了十来套新裳,其中便有两条间色裙。陈滢身上这件色调清冷、正合秋意,这才上身。
穿几道回廊、转数面花幛,远处雾蒙蒙一片,翠烟如旧,正是堆烟筑。
陈滢停步望去,见院中高阁立着一女子,发挽垂髻、鬓横花钗,两弯眉滴翠凝黛、一双眼流波转烟,唇上抹着“珠光阁”新出的口脂,杏衫茜裙,倒将那满院翠华压下半筹。
“陈大姑娘来了,怎么也不叫人知会我一声儿?”明心站高看远,一眼瞧见那道干净的身影,眯眼笑道。
多日不见,陈滢身量拔高了些,眉眼也长开了,原先瞧着寡淡,如今,那“寡”便换成了“清”,正合“清淡”二字,却是清冷如水之清,人淡如菊之淡。。。
一字之差,气韵到底迥然。
“你是客,怎好劳你相迎?”陈滢客气地道,领着人跨进月门。
明心也快步下楼,迎上前福身:“给陈大姑娘请安。”
陈滢扶她起来,伸臂作个“请”的动作:“还请进屋说话。”
屋中一水儿的花梨木家具,椅案皆是成套的,倒也雅净。
二人分宾主落座,知实重新换了茶,陈滢端盏在手,左右望望,便叫人添了个秋海棠的攒盒儿,笑着让明心道:“这是才从‘五味斋’买来的,果脯点心都有,明心姑娘请尝尝。”
明心谢了两句,拣了个海棠果儿,粉白的指尖儿轻拈着,并不去吃,只笑道:“姑娘只知道让我,您自个儿也吃着才是。”
陈滢今日跑了半天,还真有点饿了,挑了块玫瑰酥,拿帕子垫着吃了,方拭着碎屑笑道:“不知明心姑娘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明心笑笑,将海棠果儿搁进口中,细细揩净手指,方自袖口儿抽出个烟罗紫洒金信封儿来。
“这是我们……夫人叫送的,请姑娘收下。”她将信封推至案前,又娇俏一笑:“我这是受人之托,姑娘可别再给推回来,推回来了我也没处还去。”
陈滢已然料到是谁,拿起信封,上头不著一字,反面的封口处,团着温嘟嘟一汪碧色。
绿蜡封、紫金笺,皆名贵至极,满京城里能用得起的,也就那几家。
小心挑开蜡印,陈滢取出信笺。
仍旧是烟罗紫的洒金笺,四边镶一圈儿细碎的花瓣儿,暗香盈袖、幽情蕴藉。
“听说你要开医馆,我也入一股吧。”
整张纸上,就只有这一句话。随信附着的,是一张三千两的银票,“宝吉祥”票号,通存通兑,全大楚皆可用。
“我们夫人说了,她就入这一股,再不多添。请姑娘无论如何莫要推辞。”明心轻声笑语,含烟眸弯作月牙儿:“我们夫人还说,这是她专门用来入股的,并非花草精油的余款,还请姑娘别自作主张地从里头扣了。”
她拍了下衣袖,表示说完了,又去拣果脯来吃。
陈滢心头万般滋味,到底推辞不得,只得将信袖了,转首挥退众人。
窗外柳烟纷纷,不知何时,却是落了雨。纤丝如楼,飘然洒落。西风拂槛而来,扫进几片雨线,帘幕启处,锦屏上绣着的兰草,已是一片氤氲。
“你们夫人可好?”陈滢轻声问。
原先在国公府时,为避免插手东宫之嫌,她一直不曾与郭婉联络。
后陈劭出事,他们家虽分了宗,却又惹上官非,甚而有谋逆之嫌,更不便与东宫扯上关系,是以,陈滢并不知郭婉近况。
明心笑得若无其事:“多谢姑娘动问。我们夫人自是好的。如今那府里要忙件大事,夫人上个月便住去别庄了,若不然,这信定早些时候儿就到了,断不会拖到如今。”
陈滢蹙起眉。
郭婉住去别庄了?这是何时之事?
难不成,是失了宠?抑或是遭人设局?
百般念头浮起落下,她心中便有些不定。
明心觑她一眼,掩口笑起来:“姑娘但可放心,不是您想的那么着的。说来这不是太要紧的事儿,就是……”
她往四下瞧了瞧,身体向前倾着,声若耳语:“……姑娘只听着便是,莫与旁人说。听我们夫人说,旨意怕就快下来了,正室、侧室,还有七、八个别的名分,人选皆已定了,恐近些时就要过了明路。”
原来……是要给太子妃让位。
郭婉这个先封的孺子,倒还真有这个必要。
陈滢无声而叹,微微垂首,发上玉簪花簇如锦,乌眉弯睫、肌肤胜雪。
明心手里拿着块豌豆黄儿,视线飞快扫过她,挑了下眉,又将点心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