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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恕立下雄心壮志,喜孜孜拭着长剑,正盘算着一会儿揍人是打军棍、还是甩皮鞭,耳畔倏然响起一道语声
“汤秀才死了。”
裴恕心头一凛,飞快抬头。
陈滢正立于窗前,微暗的天光下,她的面容有些肃杀。
“汤秀才死了。”陈滢又重复了一遍,平静的语气,好似诉说不相干之事“马猴儿找老常验了尸,判定汤秀才是上吊自杀。”
裴恕一下子站起来,剑身碰上梅花凳,发出一声清越的低鸣。
“之前不还说他与小太监会面么?不就在几天前?”他丢下布巾,将长剑搁在条案上,走了过去。
陈滢递过字条儿予他看,眉目间不见情绪“这信是老常写来的,他识字,前因后果写得很清楚。”
裴恕不及答言,接信在手,一目十行地看过,旋即眉头紧锁。
汤秀才真的死了。
就在马猴儿上一封飞鹰传书次日,汤秀才又出了趟门儿,在城南某处陋巷盘桓了约一个多时辰,复又回转。
当天下晌,他便自缢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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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3章 死因成谜(容容要加油盟主加更)()
说来也巧,便在数日前,汤秀才在一家木器行定了几件家具,因那家具有些花样子要重新打磨,遂约定延后送货。而他自缢那日,恰是木器行约定送货之期,那伙计发现房梁下头竟吊着个死人,直吓得连滚带爬、干嚎着就跑了出来,惊动周围邻里,马猴儿这才知道出了事儿。
他倒也机灵,趁乱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跑进汤家,亲眼瞧见了汤秀才的死尸,情知不妙,当下便去找了老常。
说起来,自知晓汤秀才进京后,陈滢便将老常的住址、样貌等皆告知了这群小青皮,为的是让他们在京中有个照应,裴恕亦与老常通了气,叮嘱他若有山东口音之人来寻,须得好生接待。
不过,彼时陈滢给马猴儿定的规矩是非生死大事,不可面见老常。
这却是因了老常如今还在刑部挂职,陈滢怕动作太大,惊动无关人等,如曹子廉之流,那会引来大麻烦。
汤秀才自缢身亡,这是绝对的大事儿,马猴儿谨记陈滢叮嘱,这才去找老常帮忙。
而待知晓此事后,老常转脸便找上了赵仵作。
说到这位赵仵作,正是陈滢熟人,前番乔小弟并方秀娥杀人案中,赵仵作与陈滢曾有一面之缘,老常亦就此与他结识。
幸运的是,当日盛京府派去汤秀才家的那群胥吏,正是赵仵作他们,老常就此得便,混入案发现场,与赵仵作共同验尸,并得出汤秀才乃自杀的结论。
其后,此事便转交在老常手中。他处事老成,已命马猴儿等人换了新的住处,并减少外出,等候指令。
“阿恕,你应该注意到了,这信中并没有提及汤秀才的那笔钱。”陈滢在窗边缓缓踱步,一任雨星飘落,打湿裙裾。
“正是。”裴恕紧紧捏住信笺,面色沉凝“这汤秀才临走之前,卖掉了全部家产,这般想来,他身上的银子差不多也有五、六百两,很是不薄了。”
言至此,他眉峰蓦地一动,转头看向陈滢,目中划过几许疑惑“阿滢,你说这会不会是有人见财起意,伪造其自杀假象,实为谋财害命?”
说话间,他手中信笺“哗啷”作响,倒似为风雨作注“如非这般,这汤秀才平素深居简出的,也没有太多不同寻常之举,何以突然就想起上吊来?他总不会把全部身家卖掉,就是图个一死罢?”
他摇了下头,神情越发肯定“此前传书中,小猴子从未提及汤秀才乱花钱之事。如果他一心向死,就该在死前大肆挥霍、及时行乐才是。可正相反,他进京后颇为俭省,赁的院子也很便宜,好端端地突然自杀,委实说不过去。我觉着,这应该还是谋财害命。”
“老常和赵仵作都断定他是自杀,阿恕不信他们么?”陈滢微拢眉心,轻声地问。
裴恕一怔。
而再转过念头,深觉此言有理。
那赵仵作他不了解,可老常的手段,他却是信服的。若连他都认为汤秀才是自杀,那么,汤秀才自缢的证据,应该极为充分。
只是,结合汤秀才此前举动,他突然自杀之举,委实叫人难解。
思忖半晌,他拧眉道“这会不会是那风骨会所为?”
他目注陈滢,似在向她求证“那风骨会神神秘秘的,也许会有些非常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将汤秀才杀了,并伪造了一个完美的自缢现场?”
“你说的未必没有道理。”陈滢抬起手,将窗屉子上沾的几粒雨渍,轻轻抹去“只是,我还是觉得,那城南陋巷有问题。毕竟,他是从那里回来后,便即自杀的。我在想,他在陋巷里的一切行动,是不是都记录在册?会不会有遗漏?”
“我记得信中写了的。”裴恕皱眉道,将信展开,飞快地扫了几眼,很快便指着其中一处道“信上说,汤秀才偶尔会去城南陋巷吃热汤面,此番似乎也是去吃面的。”
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表明,汤秀才在京里确实过得俭省。
陈滢未置可否,视线仍抛向远处。
雨大了些,似在那檐下悬起一幕珠帘,“滴滴答答”细密的语声,敲打着台矶与廊庑,清冷的桂子香飘来,也含了几缕潮气。
陈滢深吸了一口气。
冷润的空气,自喉头流转至胸腹,叫人心神一宁。
汤秀才真是自杀么?
她很相信老常的判断,且赵仵作也绝非草包,他二人共同得此结论,则汤秀才自杀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百分之百。
从卖掉全部家产、到潜入盛京赁屋居住、到与宫中某太监私会,这条时间与行为动线,逻辑上没有问题。
而在“面会太监”到“上吊自杀”这期间,唯一的变数,便是城南陋巷之行。
汤秀才自杀案之破点,必定就在那条陋巷。
心中思忖已定,陈滢转首望向裴恕,面色竟是竟有前所未有地郑重“阿恕,我想,我应该回京城一趟了。”
停一息,又加重语气“必须尽早动身,这几日就启程。”
“这么快?”裴恕颇为讶然。
语毕,眉间便浮起一丝忧虑“女校这一头儿尚还有许多事未曾处置,陈家两位姑娘不日便要回京,你再这样走了,学校之事又交给谁?”
他深知陈滢对女校的重视,这一问,亦是在替她考虑。
这的确是个问题。
陈湘与陈涵已然收到许老夫人的信,最迟十月,便需返回京城,沈氏亦随信附了张便笺,要她姐妹早日回京,好相看婚事。
细论起来,她姐妹两个留在济南,委实也不算个事儿,一来没个亲戚照应,二来,她们离京的日子也太久了些。
此外,陈勉外放,身边只带了范姨娘并陈沅母女,而沈氏却不曾跟去,许老夫人给出的理由便是,陈湘、陈涵的婚事,需得由她这个亲娘相看。
这是摆明了不想多管,沈氏心中气苦,却也不得不遵从婆母之意,而陈湘并陈涵的婚事,亦就此摆上台面儿,不好再耽搁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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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4章 母女连裆()
“薛夫子可以替我打理好女校的。”陈滢凝目看向窗外,语声舒缓。
这是她权衡再三得出的结论。
事实上,自上次浓硫酸事件后,薛蕊就如凤凰浴火,竟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如今走在校园里,谁也不敢相信,那个雷厉风行、坚定果敢的美丽女子,在不久前,还是个厌世自卑、连与人对视都需要勇气的怯懦之人。
她的蜕变,亦让陈滢越发相信,大楚朝的女子,与二十一世纪的女子一样,勇敢且优秀。
只是,她们为时代束缚,无缘展现聪明才智,尤其是那些受过良好教育、天份非凡的女性,她们唯一施展才华之处,唯后宅而已。
这也是为何宅斗手段花样百出、叫人防不胜防之原因所在,亦是陈滢深为惋惜之处。
而鬼哭岭那晚,若薛蕊不曾损去名声,则以她的出身与美貌,多半她也要踏上这条路,在后宅无穷无尽的算计中,耗尽一生。
幸而她走出来了。
今天的她,正踏上一条广阔灿烂,却也布满荆棘之路。
陈滢唯愿她,以及许许多多如她这般的女性,一路走好。
而往后,有薛蕊主内、叶青主外,陈滢相信,女校遇到再大问题,也能扛过去。
“我与你一同回京吧。”裴恕忽地道,撩袍坐下,两手扶膝,面色凝重。
陈滢倒被他说得愣住,怔了片息,方问“你能成行吗?陛下交给你的任务,你可曾完成?”
“差不离吧。”裴恕道,眸光极是泰然“若要将这群乱党连根拔起,绝非一朝一夕可成。如今蓬莱县已然被我惊动了,短期内这群余孽不会再有动作,我正好趁此机会向陛下复命。”
停了停,他的语声忽尔转沉“还有莫子静的首级,我也想带回宁夏。”
陈滢闻言,越发讶然“阿恕要回宁夏?”
“待此间事了,便要回去了。”裴恕笑道,抬眸看向她,剔透的瞳仁里,忽似有流星坠落,说不出地明丽“我们成亲之后,可不得回家住着么?”
陈滢终是恍然,不由也起来“是的,我的确得跟阿恕回家乡去。”
“那可不。”裴恕应得极快,笑出一口白灿灿的牙“等阿滢与我拜堂成亲,成了我的媳妇儿,我们便一起回家去。”
陈滢含笑点头“嗯,我也很想瞧一瞧阿恕从小长大的地方。”
三世人生,她还从不曾去过宁夏,彼处的风土人情,令她很是向往。
她含笑望着裴恕,裴恕亦望她,二人相视良久,心中俱皆温暖。
接下来数日,陈滢便忙着打点回京事宜。
首要的便是李家。
李恭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就在今年九月,女方乃浙江湖州望族嫡女,听说是个德容言工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