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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你会觉着奇怪,我怎么没报复她们母女,是不是?”吴太妃一语道破了陈滢所思。
陈滢自不会否认,点头道:“是的,坦白说,我很佩服您的胸襟。”
吴太妃“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你这孩子,这时候偏又老实得有趣儿。你焉知道我没报复回去?”
陈滢闻言,瞬间了然,也自微笑:“原来,您第六世的时候便报复回去了,是么?”
“那是自然。我岂是那等好性儿之人?被人杀了,自然要杀回去。”吴太妃言笑晏晏。
陈滢未置可否。
吴太妃也不需她表明态度,仍旧往下说:“第六世醒来后,我仍旧沿袭上一世的路,先救下六皇子,将之养在身边,其次,便是往死里整萧昭仪母女,总要置她们于死地,我才能消了那口气。”
言至此节,她面上忽尔露出奇怪的表情,似是好笑、又似自嘲:“可教人难解的是,这对母女好似得天保佑,次次都能化险为夷,有几次我以为她们必要死了,然一转脸儿,她们又好端端地站在了我面前。”
她扯动唇角,笑得颇是五味杂陈:“我先是不服气,只三番五次后,我终是觉出不对,也终是寻了几个无人打扰的晚上,苦思冥想,将这六世里发生的事都给想了个遍。”
“那么,您应该是从中找到了某种规律,是吗?”陈滢问道。
“规律?”吴太妃微显茫然,应是并不太懂她的用词。
不过,大致意思她却是明白的,于是,短暂的茫然过后,她便点头道:“是的,我就是在找那个什么规律,也真让我找着了几条。”
她伸出犹自葱嫩的手指,逐一细数:“第一,先帝驾崩是改变不了的。我此前也曾试着提醒、暗示,用遍各种法子。但无论我怎样防范,先帝总会于太康三十七年偶染风寒,而后病重不治;而这第二条么,便是我逃不出这皇城,也逃不出皇觉寺。”
她笑得泰然,似早对命运的不可逆转而心平气和:“从第二世起,每一世我都会试着往外跑,可每当我着手安排时,便总要出点儿岔子,试了不下十几次后,我终是死了心,知道这是老天爷的意思,总要教我死在这皇城或皇觉寺里,才算得过。”
她摇着头,笑容益发淡然:“至于这第三条,便是我不得干政。无论我做太后的那两世,还是其余几世,我所有的能为,皆只在皇城之内,至于朝堂,但凡我动念,必出大不祥。犹记宁王那一世,我刚想撤掉某位尚书,京城便即地动,此外还有许多怪异之事,我便不一一细述。总之,我只能在后宫这巴掌大的地方腾挪,旁的地儿,我去不得、也管不得。”
陈滢“嗯”了一声,很是替她感慨:“太妃娘娘这六世,活得委实不易。”
“是啊,真不容易。”吴太妃也叹气,静了数息,复又一笑:“罢,罢,罢,都过去的事了,提它作甚。”
她摆了摆手,将往事挥散,又续起此前话题:“除了前头我说的那三条儿外,还有一条,也特别有趣。便是那不该死的人,我便怎样也弄不死。”
“便如萧太后并长公主?”陈滢接口道。
“对。”吴太妃微颔首,面上是似有若无的一个笑:“细想来,萧太后母女每一世都活到了最后,竟是伴我至死。除阿东之外,连着六世能活到最后的,委实不多,萧太后母女算是其中两个。”
此即表明,让萧太后母女活下去,亦是破解轮回诅咒的要素之一。
吴太妃此时又道:“待想明这四条儿后,我便再没找过萧氏麻烦,只小心教养六皇子,让他读史、读经义、读兵书,再将那西夷、北疆之大患时常提及,让他心中有数儿。”
第715章 人治之祸()
说到此处,吴太妃弯了眉,面上是欣慰的笑:“说起来,这六皇子虽瞧着不如何打眼,实则却是极内秀之人,且聪明稳重、坚韧果毅,为人又很和善,且这和善又非妇人之仁。总之,是个极好极好的孩子,我一眼就瞧出来,他若登基,必成明君。”
看着她明媚的笑脸,陈滢也觉欣然。
元嘉帝确实是个好皇帝,这一点无可否认。
便在此时,吴太妃却忽然叹了口气,苦涩而笑:“在教养六皇子之时,我对他的饮食用物皆极用心,生怕着了谁的道儿。可是,这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有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我那般小心谨慎,结果竟还是叫萧昭仪投毒成功。”
她支颐摇头,神情颇无力:“如今回看,我自是已然明白,这是六皇子命中当有此劫,人力难以更改,便如先帝驾崩、我永远不得干政一般,皆是天注定。”
“那您救活了六皇子了么?”陈滢追问。
萧太后投毒之事,今生也曾发生,而吴太妃却是把元嘉帝给救活了,只不知上一世又是如何。
吴太妃微微点头,神情有些发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叫我把六皇子给救了下来,只是,他也真是命运多舛,虽得着条活命,却落下了病根儿,身子骨大不如前。”
她叹息地抬眸,望远处黛柳堆烟,于月华下婆娑轻舞,语声亦变得飘忽:“从那以后,六皇子就时常肯病,镇日里汤药不断,我整颗心都扑在他身上,对先帝便不大上心,很快便失了宠,虽未被打入冷宫,但我们娘俩的日子也很不好过。”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终至寂然。
彼时岁月维艰,她唯一的、亦是全部的希望,便是六皇子。
可她没想到,命运却再度与她开了个玩笑。
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吴太妃目注远处,幽幽续道:“先帝驾崩前一年春,皇子们打马野游,六皇子不慎堕马,椎骨被马蹄踩断,在床上熬了半个月,到底还是去了。”
她微阖双眼,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低的喟叹。
陈滢亦是满怀感慨。
眼见胜利在望,却还是功亏一篑,上一世的吴太妃,委实也过得不易。
“六皇子坠马,是意外么?”短暂的安静过后,陈滢轻声问道。
“自非意外。”吴太妃的回答未出陈滢所料。
然而,她接下来所言,却又令陈滢吃了一惊。
“六皇子是被人害死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可若追根溯源,那因由却还在在我的身上。”她神情淡淡,目中不见情绪。
陈滢安静地看着她,并不插言。
片刻后,吴太妃便又道:“为让六皇子能在先帝驾崩之初便登上皇位,我暗地里做了好些布置。可谁想,我安排下的人手中有一个却被萧氏收买,她把消息捅给了安王并康王之母妃,他二人遂合起手来,杀了六皇子。”
陈滢默然无语。
元嘉帝这个天选之君,其存活之路,真是艰难如斯。
“那一世最后登基的,乃是顺王。”吴太妃说道。
余下没做过皇帝的王爷,也只有他了。
“那一世,也是破国了么?”陈滢问道。
吴太妃讥嘲地勾了勾唇:“那还用问么?这一位在位五年最喜欢干的事儿,便是杀大臣,杀完了再把其家中妻女叫进宫,命她们脱光了跳舞,稍有反抗,当场剖心挖肝,烤熟了给他下酒。”
全然一代暴君。
陈滢心下给出如此结语。
而随后,她又有种莫名的悲凉。
暴君统治下,大楚百姓的日子又怎么可能好过?
“也就是在那一世,我痛定思痛,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吴太妃语声再响,不复此前黯然,而是字字坚清:“所谓天子圣君,真是比堵坊里掷骰子掷出个豹子来还要难上百倍。先帝爷那么多的子嗣里,除当今陛下之外,就没一个能好好治理国家的。”
她摇着头,语气变得格外地沉重:“一个都没有。”
“于是,您就兴起了要创立风骨会的念头?”陈滢问。
“那倒还没有,只是有个隐约的想头罢了。”吴太妃笑道,坐直了身子,轻抚衣袖:“我那时已然读遍史书,四书五经亦滚瓜烂熟。从那些经义之中,我悟出了一个道理。将百姓、家国、江山,全都系于一人之身,委实不是个好法子。”
她淡笑,眼底是强烈的不认同:“就算有内阁、有六部、有科道言官,也因了这里头人情套着人情、关系叠着关系,于是结党营私为上、抱团谋利为尊,老百姓只能指望苍天开眼、这些人良心发现,才能活下去。”
她冷着脸,神情介乎于讥嘲与义愤之间:“再退一万步,就算出几个能臣,若那皇帝是个混账的,则也于事无补。更可惧者,那大臣将一应聪明才智都用来对付皇帝,君臣斗法,底下的百姓却根本无人去管。”
言至此,语声愈寒:“思来想去,我便发觉,人这东西,实是最不可靠、最说不准的,一念之间,可善可恶、可忠可奸、可生可死,总之,指望着人的本心去治世,根本行不通。由是,我便想到了暴秦。”
她略停了片刻,似在整理思路,很快又续:“虽然人皆道始皇帝残暴,可细读史书后我却发觉,那不过是写史者为一己之利而故意贬低之举。秦始皇以制治国、法令严明,其在位时,秦乃举世第一强国,无人能及。仅此一点,便可知始皇帝才真正是千古明君,而以制治国、以法治国,亦是真正的治国之道。”
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她似是有些气促,停下来略略喘息片时,又向陈滢笑:“罢了,一时间有些感慨,倒说了这许多,你是不是听烦了?”
“完全没有。”陈滢浅笑道,如水眸光,轻拢在吴太妃的身上:“我觉得您说得很有道理,只是有些……超前了。”
在生产力没有发展到一定程度、社会大环境不曾得到彻底改善之时,便强行实施以制治国、以法治国,一定会走上秦始皇的老路。
第716章 开天辟地()
陈滢语声落地,吴太妃便笑出了声“啊哟,你这话简直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