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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媛头都没回,只挥了挥手。
郭凌远远瞧见了,忙又退出了门外。
不一时,携芳便也跟了出来,见四下无人,便轻声对郭凌道:“县主方才说了,请姑娘去紫藤架下候着。”
郭凌讨好地朝她一笑,那笑容甚至有些卑微,低语道:“多谢姐姐,烦请姐姐转告县主,我马上就去。”
携芳点了点头,转身自去了,郭凌探头又往厅里看了一眼,方才提步前行,那瘦弱的身影在满地阳光下晃了晃,很快消失不见。
郭媛远远地看着她,唇角一撇,复又扭头看向前头的戏台,只那心里却是起起落落地,始终不得平静。
携芳此时已经回来了,也没说话,只轻轻向她点了点头,示意话传到了。
郭媛又坐了片刻,终是耐不住,便转向旁边的长公主,娇声道:“母亲,我想去外头散散,腿坐得疼了。”
永宁长公主伸手揽住她,柔声语道:“我的儿,我就说叫你去外头乘船去,那才是小姑娘们该玩儿的地方,你偏要跟过来听戏,这会子可知道闷了罢。”
第073章 如此姑侄()
郭媛闻言便摇了摇头,一脸愀然不乐:“我不喜欢乘船,那水也晃得人头晕。”
说这话时,她的面上飞快地划过了一丝情绪,长公主却没注意到。
“那你就去外头散散罢,多带上几个人。”长公主柔声说道,视线又转去了戏台子上头。
今儿唱的这一出戏,正是她最爱听的《画楼春》,如今正唱到那春娘要离家寻夫,那伶人口齿甜丽、吐字婉转,深得个中三昧,长公主听得几乎入迷。
郭媛见她应下了,便也不再耽搁,随手点了几个丫鬟并女官,便自出了小花厅,径往紫藤花架而去。
兴济伯府她是常来的,各条小路皆是极熟,因此这一路也没遇见什么人,到得紫藤花架时,便见那垂枝碧叶下立着一个面貌平凡的少女,正是郭凌。
“见过县主。”一见郭媛,郭凌连忙快步走上前来,屈身行礼。
虽然从辈分上说,郭凌是郭媛的姑姑,可郭媛向来不理这一套,谱儿摆得极大,就连郭冰与郭凝在她面前也必须称其为县主,更别提郭凌了。
郭媛很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了句“免礼”,便又皱起了眉,回身吩咐:“你们几个去外头守着,别叫人过来。”
丫鬟女官们应声而去,郭媛身边只留了一个携芳,郭凌则是单独一人。
见四周再无旁人,郭媛陡地沉下了脸,一言不发,上前一巴掌就打在了郭凌的脸上,咬牙骂道:“你个蠢材!叫你办点儿事也办不好,竟把个王贱人给放过了!”
这一掌力道不小,郭凌捂着脸,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只低声哀求地道:“县主恕罪,是我没办好差事,我……”
“闭嘴!”郭媛厉声喝止了她,面上一片阴鸷,冷冷地道:“讨饶的废话且收去,你只拣要紧的说。这事儿怎么就没成?”
郭凌忙掏出帕子拭了泪,将亭中泼茶一节说了,语至最后又细声道:“……那国公府派了好些会武的仆妇,将王家姐妹也给裹走了。原本我还想着,若是实在不行,便只得冒险在我大姐姐房里做些手脚的,可惜竟是不能。”
郭媛满脸冷意,沉着脸听着她的话,蓦地狠狠一跺脚:“又是陈三!”
见她似是怒极,郭凌抿了抿唇,到底还是为利益所诱,便壮着胆子上前,轻声地道:“县主这话是极。如果不是陈三在里头捣乱,王家姐妹肯定逃不脱的。”
郭媛没说话,神情阴沉地站了片刻,便又问:“那个野男人呢?你弄走了?”
“县主放心,都安排妥当了。”郭凌讨好地说道,面上的笑容越发卑微:“那人是我奶哥哥从外头找的,原本便叫他藏在换衣裳的客院儿里,专等着王家姐妹入局。后因事情有变,我便悄悄叫人给外头递了信儿,方才我奶哥哥回信说,那人早就带走了。县主但放宽心,这件事当中转了好几道手,落不到我们府头上,更不会与县主……”
“啪”一声脆响,她的颊上竟又挨了一记耳光,生生地将她的话也给打断了。
郭凌连忙噤声,却见郭媛满面怒容,瞪着她道:“你少给我满嘴胡唚,也别把什么乱七八糟的野男人跟我扯上关系,我就问你首尾收拾干净没有?”
“收拾干净了,收拾干净了。”郭凌捂着脸迭声说道,吐出的每个字都在打颤:“我……我只叫底下的婆子收买了那个泼茶的小鬟,且她也只管泼茶,旁的一概不知。因她家有个病重的胞兄,如今正等着人参续命,我叫那婆子许了她不少银子,她是绝对不会乱讲的,这事儿到她这里也就结了。”
许是脸颊被打得很疼,郭凌在说话时,还在不时地“嘶嘶”抽气,可即便如此,她仍旧不忘向郭媛露出讨好的笑,这让她的五官变得扭曲,瞧来有几分滑稽。
郭媛看了她片刻,“哈”地一笑,指着她向携芳道:“携芳,你瞧瞧,她这个样子,像不像母亲养的那只巴儿狗?”
携芳哪敢接话,只喏喏地不出声。
郭媛大感无趣,心头的火却也熄了,便懒洋洋地冲郭凌一挥手:“念在你没闹出纰漏来,这事儿便算了。你可给我管紧嘴巴,一个字儿也别吐口。若是叫我母亲听到半点风声,我拿你是问!”
郭凌闻言,面上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忙躬身应是。
郭媛便又向携芳抬了抬下巴:“我叫你备的东西呢?”
携芳应了一声,便自袖中取出了一只巴掌大小、极其精致的朱漆牡丹圆盒儿,双手捧着递了过去,低声道:“回县主,婢子带着呢。”
郭媛嫌恶地将身子一闪,仍旧拿下巴点了点郭凌,漫不经心地道:“你交给她吧。”
打从携芳拿出那牡丹盒儿开始,郭凌的眼睛里就放出了光,如今听闻这竟是给她的,她不由便露出笑来,感激地道:“谢县主赏。”
这卑微的态度,显然令郭媛极为愉悦,她的面上头一回现出了些许笑意,用着还算缓和的语声,慢条斯理地道:“这是雪肤膏子,是我皇祖母赏的,凡身上、脸上有个红印儿什么的,抹一抹就能消去。你且拿着吧,一会子把你那脸抹一抹,可别叫人瞧出什么来。”
郭凌喜出望外,几乎是颤抖着手接过了雪肤膏,捧在手上细细端详着,一脸地爱不释手。
郭媛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忖度了片刻,便将袖子一甩。
“噗通”、“噗通”,两块金锭自她袖中掉了出来,落在那满地芳草之间,于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喏,这金子你也拿着。”郭媛一脸鄙夷地对郭凌说道,面上的嫌恶越发明显:“我知道,你那姨娘手头向来紧得很,就靠着你养家呢。拿了这金子你便快去,记得避着人。”
郭凌直是眉花眼笑,脆声应了个是,便将地上的金锭子拣起来,还拿牙咬了咬,随后便宝贝似地揣在怀里,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第074章 一只绣鞋(柳仲严盟主加更)()
郭媛根本就没去管郭凌,只顾自向那花架子旁走了两步,抬手便揪下一把叶子来,拿在手里胡乱撕扯着,眉眼间一派森寒:“包玉春那厮,真真是滑头得紧,我几回进宫,却一次都没找见过他的人。”
这话显然是说给携芳听的,携芳闻言,蹙眉想了想,便低声地回道:“那依县主看来,婢子要不要再请干娘进一趟宫?”
“用不着了。”郭媛阴着脸说道,一把就将扯碎的叶片扔了出去,散得满地都是:“包玉春定然不曾得手,若不然他肯定一早就蹦出来跟我请赏了,还能憋到现在?”
越往下说,她便似是越恨,眼中的怨毒几乎能射穿那厚厚的浓荫,切齿道:“这陈三,怎么就如此难缠?我原想着叫包玉春借搜身之机,记下她身上的记号,不拘是美人痣还是胎记,只消记下了一样儿,再把这事儿往那下三滥的地方一传。到时候,这位陈三姑娘的名号,可就要传遍下九流了。”
她的面上露出了阴冷而又得意的笑容,旋即却又沉下了脸,恨恨道:“可恨!当真可恨!这陈三竟还能滑脱了去,到如今包玉春更是连面儿都不敢露。早知如此,我还不如把那银子喂了狗呢!”
携芳觑着她的面色,小心翼翼地道:“县主要不要换个法子……”
“罢了。”郭媛打断了她的话,面色虽然阴沉,但眼神却显得很冷静:“我已经出过三回手了,回回都被那陈三识破,如今宜静不宜动,不然又是一场是非。”
说罢此语,她心底又是一阵怒恨交加。
可恨陈滢,几次三番与她过不去,上回武陵春宴之时,更是大大地下了她的脸。
她可不想再被人指指点点地当笑话看了。
郭媛的面色又往下沉了沉。
若非司徒皇后特意把她召进宫中,又亲命着福清公主与她同吃同住,好歹圆过了场面,她在武陵春宴上丢的那些面子,只怕到现在还捡不回来。
“等过了这阵风头,我再找个机会狠狠治一治陈三。”郭媛低声语道,面色十分阴沉。
携芳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往后退了小半步,垂头不语。
在花架下又站了数息,郭媛身上的气势方才一松,意兴阑珊地道:“罢了,回去吧,也别叫母亲等得太久。”
携芳轻声应是,提声唤来一众小丫鬟,众人便又围随着郭媛,回到了小花厅。
回去时,那戏文正到好处,咿咿呀呀的曲声和在风里,唱的却是:“袅春风游丝娇软,飘朱栏飞絮如烟,恁是那锦瑟流年暗偷换,奴呀奴,且自忧怜。”
这几句戏文,被那伶人唱得格外绵软悠长,台下的长公主已是听得痴了,就连郭媛回来都没发现。
郭媛素知她爱听戏,便也不去扰她,自坐了下来,转首四顾,这才发觉,花厅里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