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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手上的证据太少,不诈一诈,如何往下查?”陈滢答得十分坦然:“再者说,我也没叫小侯爷说谎。只要把消息弄得似是而非、煞有介事,或许那凶手就会有所动作。”
“这话有理。”裴恕颔首,执壶续了半盏茶,却又在中途蓦地抬眼,锐利的眸光往陈滢身上刺了一刺,笑道:“便假传点消息也没什么,兵不厌诈么。”
陈滢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小侯爷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两个人对视一眼,莫名地便觉出了几分默契。
裴恕转开视线,将茶壶搁下,自袖中掏出那个木雕来,垂眸打量半晌,便用很低的声音道:“这件证物,我可以来想想办法,不过么……希望不太大。”
陈滢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眉心便轻轻一锁:“我已经找人问过了,这种木材就是最普通的桃木,上头的漆色倒是上好的朱漆,至于外头的那层桐油,已经基本剥落殆尽,实在是无从查起。”
就是这么一点点消息,她还是颇费了些时日才打听到的,却是有也等于无,基本上也无甚可说的。
“从雕刻的手法上看,此人不会武。”裴恕说道,似笑非笑的眸光扫向了陈滢。
陈滢给的就是个仿制品,他这个判断也几乎等于废话。
陈滢便歉然地道:“这却是我的不是。因怕出意外,所以才没带着真品。不过大人放心,过几日我还会再写一份探案记录,交由小侯爷转呈陛下。届时,我会将真品交予小侯爷,请您亲自过目。”
有了元嘉帝的那句话,她与裴恕的接触相应会多些,趁转交记录时把真的木雕交给裴恕掌掌眼,也是容易的。
说到这里,她便端起了茶盏,话锋忽地一转:“小侯爷莫非是江湖客?”
“是。”裴恕就像是知道她会这么问,回答得十分顺当,“当年我曾在江湖上行走过,勉强会些武技。”
陈滢忖了忖,便又试探地问道:“刺驾之案,也是因为小侯爷会武,所以才由您去查刺客的?”
这个推论是基于他之前在宫中的那个提问得出的。
裴恕闻言,倒也没表现出惊讶来,只将左边嘴角往旁斜了斜:“请姑娘见谅,此事,我不能说。”
这一个斜嘴笑的动作,将他身上的匪气展露无疑。
陈滢从善如流,立时改口:“那就来聊聊娇杏之案吧。”
那具无名女尸,他们能聊的委实不多,刺驾案则因了太过敏感也不能多谈,剩下的也就只有娇杏之案了。
“那个叫小臻的丫鬟,小侯爷找到了么?”陈滢问道。
裴恕闻言,面上的笑便散了,端着茶盏也不去喝,只回了四个字:“尚无消息。”
陈滢观察了他一会。
她能够感觉到,对于兴济伯府,裴恕持有的怀疑,比她还要大。
两个人安静地坐了一会,陈滢便又问:“陛下看了我的探案记录后,可有消息?”
“陛下只说有趣,倒没说别的。”裴恕这回的表情正常了些。
陈滢点了点头。
雅间里便此静默了下来,两个人隔案而坐,一个喝茶,一个转首望向窗外。
没有话题可聊。
除了案子,他们之间似乎找不到可说的话。
“小侯爷昨日说有要事相谈,却不知是何事?”再过片刻,陈滢终于想起了这一茬。
之前一直在说她的事,反倒把昨日定约的初衷给忘了。
裴恕似也被她提醒了,抬手在椅背上拍了一下,笑道:“我自己竟也忘了。”说着便正色看向了陈滢,问道:“我想知道,陈三姑娘一口断出那无名尸是女子,用的是什么法子?”
言至此,他便用一种“你可别骗我”的眼神看向了她,嘴角又斜到了一边去:“还请姑娘说实话,勿以虚言略过。”
陈滢倒没想到他会打听这个,怔了一刻,便笑道:“这个其实并不难,只是,我的答案怕会有点……让人不舒服,小侯爷当真要听?”
裴恕点头:“那是自然。”
陈滢凝视了他一会,便起身走到旁边的小几上,将笔墨等物捧了过来。
第099章 临窗作画()
“我还是画图说明吧。”陈滢一手拢起衣袖,一手拿起墨锭磨墨,动作十分稳定。
裴恕看了她一会儿,便又开始摸下巴。
他知道她箭术不俗,可此时看着她磨墨的样子,他却又觉得,她似乎不大像是会武的人,委实是那种举手投足间的干净从容,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让人想象不出她挽弓的模样。
这想法在他脑中浮起,几乎就要被他认定。
可就在此时,陈滢却拿起了笔。
也就是从她捉笔的那一瞬起,裴恕方才的那个念头,便立时烟消云散了。
沉肩、紧腰、悬腕,陈滢按着平素练大字的姿态,调整好呼吸,在纸上画起图来。
这个简单的动作里所包含的力道,让裴恕面上露出了几许惊异。而再过片刻,当他看到她在画什么的时候,他的注意力便立时转去了纸上。
“这是……”他往前倾了倾身,盯视着纸上渐渐成形的墨线,面色陡然变得古怪,“这是……人的……肚腹?”
他的语声难得地支吾,面上甚至还有几分不自在。
纵然他也曾在江湖行走,言笑不羁,更见过不少江湖侠女,甚至还与她们喝过酒。可是,眼看着个姑娘家画出了如此怪诞的图样,他还是觉得很不适应。
“小侯爷说得对。”陈滢肯定了他的猜测,停下笔,将纸转到了裴恕的正面,倒转笔锋,以笔杆儿点向纸面,说道:“这是男子,这是女子,这两者的骨盆是不同的……”说着便将辨认骨盆的方法讲了一遍。
裴恕面上的古怪,此时已然升级成了尴尬,一时间甚至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纵使陈滢画得极尽简致,但那也太……
“正是因了男子与女子的骨盆形状有所不同,因此,我才能一眼辨出那骸骨是女子。”陈滢的语声适时响起,平静淡然,不含情绪:“我喜看杂书,曾在某本书上见过这样的图画,就此记了下来,上次是我第一次的验证,侥幸未错。由此我猜测,只怕事实真就如此。”
裴恕扭脸看向窗外,好一会儿后,方鼓了些勇气,转首去看陈滢。
这一眼看去,他心里那一丝丝的尴尬,顿时就没了。
陈滢根本就没去看他,此刻正拢着小半截衣袖收拾纸笔呢。
先将那瓜棱肚水丞里的水倒入一方青东磁小口瓮里,又在那四卷荷叶洗中将笔洗净,水依旧倒入小瓮,最后则将墨锭与砚台收进砚匣,笔则置于笔筒内,方才捧着这一应用物,回身至小几前,如前放置,不错分半。
裴恕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的动作,不知何故,心底里的那点不自在,莫名地就消去了不少,甚至还觉得自己有点儿大惊小怪。
人家一个姑娘家都没当回事,他反倒表现得如此上不得台盘,似乎还有点丢人。
咳嗽了一声,裴恕端起茶盏喝了口茶,顺手将窗户又推开了些。
盛夏的风拂过窗棂,柳梢间传来阵阵蝉鸣,听在耳中不觉焦烦,唯余悠然和自在。
残存于裴恕心底的最后一丝尴尬,便在这悠闲的蝉鸣声里,尽皆不见。
“那图纸小侯爷若是愿留,便留着也好。”陈滢转身说道,面上的笑意倒是正常的:“小侯爷若不嫌麻烦的话,可以请几名吏员前往义庄,找些骸骨来验证验证。若此法果然可用,往后再发现骸骨便可照此勘验,也不必再苦恼是男是女了。”
裴恕没说话,只将视线凝在那纸上,旋即颔首:“这图纸我记下了,留却是不必。”
口中这般说着,他已是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看样子是打算离开了。
见他避嫌到了如此地步,陈滢心下却也知道,他这是出于好心,于是越发肯定了对他人品的推断。
这人固然满身的匪气,但匪而不邪,说话做事自有一套准则。
这是一个有底线、有原则的合作者,陈滢对此表示欢迎。
三两下折起画样,她便含笑道:“既是如此,小侯爷好走。”
裴恕略一颔首:“三姑娘留步。”语罢便大步走了出去。
罗妈妈等人全都候在外间儿,对里头发生的事自是不知,因见裴恕出来了,便知陈滢“公事”已了,于是便皆拥了进来。
这雅间儿并不太大,人一多,便显得有些拥挤,众人挨挨碰碰间,难免有些行动不便。寻真正帮着陈滢戴幂篱的当儿,忽地便听见了极轻微的“嗤”的一声。
她心下一惊,忙循声看去,却见陈滢的裙摆挂在案腿儿上,却原来是被一根小木刺给勾着了。
“嗳呀,姑娘的裙子!”寻真低呼了一声,蹲下来将那木刺给拨开,却见那湖绿湘裙的上头,破了一个不小的口子。
陈滢也察觉到了不对,垂首看了看,便不在意地道:“无妨的,一会子就上了车,回去再换不迟。”
“这怕是不行。”罗妈妈皱起了眉,指着那条口子道:“姑娘瞧瞧,这口子可不小。”
她没把话说完,却示意陈滢细瞧。
陈滢弯腰仔细看了一眼,这才明白罗妈妈为何说不可,原来那破口处露出了里头的衬裙。
“这大街上人多眼杂的,姑娘万不能就这么出去。”罗妈妈继续说道,回首便叫人:“来个人,去下头跟赵贵说一声,叫他先把车子套了,一会与我去巷子南边儿走一遭”。
东楼巷南侧有一家成衣铺子,里头卖有做好的女裙,现买一件暂且穿着,只消能下楼即可,罗妈妈便是如此打算的。
陈滢对此并没放在心上,但罗妈妈视之为大事,她也不好当真不理。
这到底是她借来的人生,该负的责任、当尽的义务、应顾及的情绪,她都必须负起、尽到并且顾及,于是便道:“就听妈妈的便是。”